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手下差不多應該快趕到了,貫殤終於失去了耐心。
若是真有埋伏,那早就該出現了,不會等到現在。
他瞬間加快了速度。
九百丈,五百丈,三百丈……距離越來越近。
如果不是通道不直,又害怕引起塌陷,貫殤恐怕已經出手了。
下方的那個人族明顯也感覺到了危險的迫近,忽然七拐八拐,專挑崎嶇坎仄的小洞鑽去,這種地形裡,饒是你修爲通天,也加速不起來。
貫殤也唯有咬着牙恨恨緊躡着,不管怎麼說,距離還在一點一點地拉近,他的神識緊緊跟着那人,就如目光凝聚成了一個焦點,下方景物不斷變幻,也不太往心裡去……只要不出現別的敵人就好。
驀然,眼前一寬,彷彿從甬道進入了巨大的墓室。
這裡洞壁光滑,隱隱有叮咚水音,崆崆風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明顯陰影中有不少孔洞通向其他地方。
粗略一望,這處洞窟怕不有千丈寬闊,前方窄處仍不是盡頭,後方拐角之外,似乎還有一個更大的洞窟,而朱珏身形一閃,剛被貫殤看到一眼,便又消失在拐角之外。
“哪裡跑!”
貫殤足底猛然一點,身形驟然朦朧,竟如躍遷一般,不斷出現在前方,又不斷地消失,出現在更遠的地方。
這些身影連城一串,竟如一線殘影。那殘影的盡頭,正是拐角。
“咚!”的一聲,貫殤狠狠砸進拐彎處的巖壁之中,碎石暴起之際,足下再點,又是一個借力加速,“騰”地飆射出去,直直射進了一處更廣大的萬丈空間。
“天!”
貫殤立刻被前方遠處那密密麻麻的黑點驚呆了。
只見四周洞壁之上,爬滿了正在休憩的藍黑色怪蟲,半拳大小,形如潮蟲,卻有兩對鱗翅,更有一對天牛般的可怕口器。
這種只生在南溟域上方谷底的藍蛉臭名昭著,既食腐又不忌鮮肉,咬力驚人,毒性恐怖,出則成千上萬,過處四方皆夷,生靈塗炭。
此正值熱時,它們成羣結隊躲在此處地穴中躲避暑氣,孰料被陡然闖入的兩人打擾了好夢。
霎時間口器摩擦的“咔咔”聲四起,洞壁大小不一的孔洞中,又有無數藍蛉爬出,鱗翅顫動着,發出嗡嗡響聲……顯然,它們被激怒了。
“這數目……怕是過億了吧?”
貫殤心中烏雲沉沉,凝視着前方。
而前方,巨大洞窟的中央,朱珏明顯是更爲注目的一個,此刻所有的蟲目都望向他的身體,露出了對闖入者的恨意和那身血肉的貪婪。
“撲啦啦!”
隨着第一隻藍蛉飛起,成千上萬只同類忽然緊隨其後,遠遠望去,就如洞壁四周忽然逸出滾滾藍霧,包圍向那無路可逃,懸浮中央的男子。
男子忽然笑了——
那不是嚇傻後的癲狂。
只見他忽然掏出了一件奇怪的樂器……姑且叫它做樂器吧。
這件奇怪的樂器上,只有一個孔洞。
害怕吸引蟲羣注意,一動都不敢動、定定望向前方的貫殤,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這東西怎麼這麼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它的圖形,腦中飛速搜索……
對了!小時候,翻看巫族《奇物志》的時候,那第三頁繪着的圖形,不就是它麼!
——蟲笛。
能控蛇蟲的蟲笛!
皇子貫殤霎時沁出了一層冷汗。
“此刻偌大洞中只有兩個目標,他有蟲笛,那……我呢?”
“你有命!”
看着鋪天蓋地的藍蛉向自己俯衝而下,朱珏笑了,吹響了胸前的蟲笛。
“籲——”
奇怪的聲響陡然迴盪在巨大洞窟之中,蟲羣本來就要包合,此際卻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陡然向外一漫,與後方來不及轉向的撞在一團,更顯濃密滲人。
但混亂只是一瞬,無數從孔洞中涌出的藍蛉繞過朱珏,齊齊向着這邊的貫殤撲來。
“還是來了麼……”
貫殤的眉毛已快凝成“一”字,緊張感帶來身體的熾熱,瞬間便把方纔的冷汗蒸乾。
“既然避無可避,那麼……先殺了你!”
貫殤知道,逃不是辦法,在這些飛蟲的主場,自己還要轉身,還要七拐八繞地向上,而它們,隨便鑽幾次孔隙,就能等在自己的前方。
與其抱頭鼠竄,不如釜底抽薪!
不得不說,危急時刻,貫殤選擇了無比正確的方法。
就在被徹底包圍前的一刻,貫殤透過密密麻麻的空隙,驟然出手。
出手的對象不是那億萬藍蛉,卻是朱珏!
“你不是有蟲笛嗎,死了就是我的了……”
已不是第一次交手,吃過虧的貫殤再不敢再輕視對面的人族男子,上來便是全力的殺招。
“天魔衝擊錘。”
雙手!
“嘭!嘭!”
兩團黑色拳影陡然從左右兩拳同時飛出。
貫殤沒有用他最擅長也威力更大的天魔散靈掌,因爲上一次擊中對方,卻沒看到效果。
他並不知道,對方此時,已經沒有冰心丹了。
丹化境巔峰的虛空魔族出手,還是這麼近不足數百丈的距離,就算有數量衆多的蟲子遮擋視線,就算朱珏早就心存防範,也是沒用的。
一左一右,倏忽而至,只能避開一個,另一拳再無可避!
朱珏一隻手攥着蟲笛,仍未停止吹奏,另一隻手卻不知摸向何處,只見黑光襲來之際,他竟忽的轉身,不迎不避,徹底放棄了防禦,心中所慮,似乎只是怕震壞了蟲笛。
“嘭!嘭!嘭……”
實際只響了一聲。
但驚天動地之後,無數次迴音穿透瀰漫煙塵,鼓盪回來,由頭至心,由裡至外,洞窟蟲海,延至地底深處,莫不震顫非常,彷彿世界都在搖晃。
“中了!”
貫殤還未來得及欣喜,瞳孔卻猛然收縮,沉重的事實伴着蟲海壓迫而來,令他想要立刻夢醒。
——蟲笛還在響!
“這不可能!”
在被億萬藍蛉徹底湮沒以前,他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怒吼,似要將心底所有的不甘和難以置信都喊將出來。
“差了這麼多境界,中我全力一擊,他怎麼可能不死?!”
“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朱珏塵灰滿面,面色蒼白,卻依舊吹着那滿是裂紋的蟲笛,只是,腰間的那塊九龍紋佩,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