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上的十大弟子,其他人背後的勢力欣欣向榮,不可阻擋,但蔡中容背後的元中蔡氏卻如夕陽下山,已經在族中前景上朦朧上一層昏黃的不詳了。
這樣的局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然會有人落井下石,捏一下軟柿子。
鳳凰山上的十大弟子的競爭,可沒什麼人情,只有真正的冷酷,落後就要捱打!
一瞬間,場中內外的目光,聚焦在一處雲臺上,一縷縷的視線交織,互相碰撞,隱隱的,有星火之音,此起彼伏,來來回回。
那一種審視中夾雜着看熱鬧的興奮,讓那一片區域自成嫣紅,焰明高舉。
沒人衆人多等,雲臺之上,珠簾一卷,蔡中容現出身形,他身披長衣,寬袖如雲,道髻之上斜插木簪子,上面繪製一隻站在碧雲上的神鳥,口中叼着寶珠,瑩瑩的光打在眉心上,鮮亮驚人,讓他越發出彩。
對上章明舉的眸光,蔡中容神情不變,他從雲臺上走了下來,每走一步,腳下自然有氣機凝如白蓮花,託舉住身子,好像有一層層蓮花臺階,讓他穩穩當當來到場中。
他看着章明舉,沒有說話,但眸子深處,細碎的銀芒跳轉,鋒銳之氣,毫不掩飾。
自從長陵妙真御道洞天的觀德真人受到重傷後,蔡中容就覺得周圍的人對自己的態度有變,而上一次鳳凰山上的門中大比,他也是經受多次挑戰,才勉強守住十大弟子之位。
如今一晃三十六年過去了,觀德真人身上的傷勢越發嚴重,元中蔡氏越發岌岌可危,局面大劣之下,肯定會有人更蠢蠢欲動。
對於此,蔡中容早有準備,他不需要去想太多,只需要全力以赴,力求守住這一屆十大弟子之位。
因爲每守住一屆,在位三十六年,他就可以利用這十大弟子的權柄,爲自己和身後的家族謀取利益。
正是如此,別看蔡中容神情平靜,但內心裡已經一片驚雷,掩於不露聲色間。
見到蔡中容出現在對面,章明舉目光微微一縮,有一種忌憚。
人的名,樹的影,對方能夠成爲十大弟子,且連任了,足可以看出絕對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要與這樣的人物交手,進行爭鬥,絕對非常有壓力。
不過他轉念一想,能與十大弟子相鬥,自己只要能夠撐下去,縱然到最後落敗,不是對手,但身後勢力對自己褒獎已極其深厚,他面容上又浮現出興奮之色,深深吸一口氣,上前行禮,道:“蔡師兄請了,今日師弟斗膽,請師兄多指教。”
蔡中容負手而立,不緊不慢開口,自然有一種俯視之感,道:“章師弟不必客氣,出手吧。”
言語簡單,但裡面毫不掩飾的自信,讓眼前的氣機都染上一層燦白,照人眉宇。
這是十大弟子的自信,是久居高位的從容!
章明舉能夠感應到,他心裡不算舒服,但誰讓自己和對方有着差距,只能夠憋一口氣,道:“那師兄,請接招。”
他目光閃爍,已經確定會全力出手,不會有半點保留。
一方面,面對更強勢的對手,他沒有保留的可能。另一方面,門中弟子大比,各展神通手段,有小傷也實屬正常,但不可能有性命之憂。因爲畢竟上面有洞天真人坐鎮,可以隨時出手相救。
“兩人交手。”
周青立在一側,看着正對峙的蔡中容和章明舉,眸子變得幽深,如水鏡一樣,映照出兩人氣機的碰撞。
蔡中容自不必說,已是十大弟子,玄功精深,上一次連番鬥法,已經展現出非常不俗的《靈命降金書》的神通運用。如今三十六年,玄功更上一層。
至於章明舉,他事先也讓人做過一番探究,對方所習功法亦是源自五氣四法之一的《天一離水經》。而且這章明舉道體偏向於水行,和《天一離水經》相得益彰。
兩人從明面上看,絕對是蔡中容佔據上風,有着優勢,但蔡中容對這一場鬥法的要求是,他不僅要贏,而且要儘可能少用這三十六年來精進的手段。
畢竟上一屆的鳳凰山斗法中,他多次被挑戰,已經露了不少底了,已經被很多有心人看在眼裡,進行了研究。
說時遲,那時快,場中的章明舉已經動手了,他清嘯一聲,一道玄水從自己背後涌出,一縷縷的沉重之氣從裡面滲出來,幽幽深深,不見其底。
章明舉雙眉微挑,直視蔡中容,用手一點,道:“去。”
這一聲落下,玄水激盪,融入四下源源不斷的氣機,轟隆一聲,化爲一片汪洋,把四下都覆蓋了起來。在中心位置,一個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形成難以想象的吸力,凡是被波及的地方,都會被吸到裡面。
只一看就知道,一旦被吸到漩渦裡,肯定有不好的事發生。 ▪ⓣⓣⓚⓐⓝ ▪co
蔡中容劍眉軒起,眸子深處的光芒閃耀,他看着玄水漩渦,念頭轉來轉去。
這樣的神通徑直壓過來,少了曲折變化,但自有一種堂皇大氣,讓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剛好剋制自己走迅疾如風的金行神通。
這就是針對,上一次門中大比的後遺症之一。
“不過,”
蔡中容冷哼一聲,他看上去沒有特別的應對,還是一如既往地施展金行玄功《靈命降金書》,一道道的森白之氣浮現出來,懸於身後,如冰孔雀開屏一樣,不斷輪轉。
這樣的森白之氣,乍一看,有成百上千道之多,每一道都有着奇異的姿態,或是鋒銳,或是堂皇,或是隱秘,連在一起,白茫茫一片,形成殺伐劍幕。
聲發其音,不可阻擋。
對方的深水漩渦過來,但一道道的森白劍氣源源不斷地投入到裡面,如精衛填海一樣,隨時間的推移,森白劍氣涌入越多,漩渦的規模越小,吸力也變得弱了起來。
到最後,漩渦越來越小,居然硬生生地被劍氣所填平!
看到這一幕,周青站在原地,眼眸深處的水鏡倒映着交鋒,一道道的碰撞的餘色,如龍似虎,凝蛇聚龜,可見激烈。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周青看得非常清楚,縱然蔡中容的神通被對方的神通有一定程度的針對和剋制,但他硬生生憑藉更高的境界修爲,更精細地神通掌控,進行了應對。
比起蔡中容的老道,章明舉還是嫩了一點,只從剛纔的碰撞就可看出,此次鬥法,章明舉絕然不會是蔡中容的對手。 接下來,就看章明舉能夠逼出蔡中容多少手段和底牌了。
周青有了判斷,更加認真地觀看場中的鬥法,章明舉以玄功《天一離水經》爲主,蔡中容則主修《靈命降金書》,兩門玄功同屬於宗門的五氣四法,玄妙無窮。
真一宗的五氣四法,都是一等一的上乘玄功,直指大道,每一位修煉者能夠根據自身的根基,進行微調,讓玄功更適合己身。所以不同的人,即使修煉同一玄功,在細微之處,也有着屬於自己的特質。
看這樣的玄功對拼,時不時出現的閃光點,對於周青來講,不會馬上精進修爲,但絕對大有收穫。
不知多久,就見章明舉驀然一聲長嘯,體內的丹煞之力滾滾涌出,毫不再留,全部涌出來,他頂門上的玄水汪洋轟隆一聲躍起,化爲百丈天河,徑直衝前面掛下去。
這天河攜帶着厚重的力量,水光晃動間,裡面的精華似乎凝成最爲璀璨的星斗,一顆連着一顆,一珠連着一珠,形成連珠弩一樣,趁着水色瀰漫間,向前飛出。
只聽破空之時,就有一連串的音爆,可見飛遁之快,殺傷力驚人。
這樣的水珠不是直接玄功顯化,而是章明舉採集水之精魄,然後以《天一離水經》這一門玄功中所記載的法門進行一次次洗練祭煉,最後才成。
可以講,這樣的水珠確實是神通,但已經有了法寶的一部分特性,非常強勁。
章明舉這是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鐗,勢必要在這衆目睽睽之下的門中鬥法之中給人印象深刻。
蔡中容神情略顯凝重,他略一沉吟,念頭一轉,背後一道道森白的銳利之氣倏爾聚攏起來,形成一種彌天極地的金網,攏於上空,罩在原地。
金網剛成,連珠彈一樣的水珠已經到達,然後一個接着一個,落入網裡。
不過見到這一幕,蔡中容並沒有萬事大吉的喜悅,因爲墜入網裡的水珠可不是離了岸的魚兒,只蹦躂,沒殺傷力,網裡的水珠每一顆都沉重非凡,彼此碰撞間,扯出一種玄妙之力,更是不斷擊打金網,發出雷鳴般的碰撞之聲。
按照這樣下去,如果一直沒有應對的話,恐怕到最後,金網會兜不住水珠,讓水珠一顆顆脫網而出。
那樣的話,後果不堪想象。
“這水珠。”
周青看到這裡,目光一亮,對方所修煉的這一門神通和自己的陰蝕寒水有一點相似,只不過少了不少變化,而多增了三分直來直往的殺傷力。
他看在眼裡,將自己修煉的陰蝕寒水的神通和對方的神通進行兩兩驗證,越看越有意思。
這章明舉不愧是能夠從競爭者中殺出,進入鳳凰山的真傳弟子,確實有一手。
“章明舉。”
蔡中容眼中閃過一縷厲色,對方已經明顯不敵,卻決定這樣使出殺手鐗,那明顯不是爲了鬥法的勝負,就是非要逼出自己的底牌和手段。
這可有點過線了,這個因果,自己記下了!
念頭一閃而過,蔡中容也不得不先應對這樣的局面,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運轉玄功,原本燦白的金網上,突然浮現出一團團的火色,劇烈燃燒起來。
雖然水珠厲害,但一方面其被金網兜住,另一方面,火色墜落下來,金火之氣迸發,相互碰撞,力量再上一個層次,壓制住水珠。
“金火玄功。”
周青攏在手中的指頭動了動,目中光芒大盛,他知道蔡中容走得是金火之道,他當年上位十大弟子,金火玄功出力甚大。
只是和以往不同,現在的蔡中容施展出的金火玄功,雖然火勢比不上金行,但明顯在本質上是一個層次的,雙方之間的奇妙變化肉眼可見。
“這是改換玄功了。”
蔡中容到了十大弟子之後,肯定深覺自己的火行玄功不夠上乘,隨着修煉的進行,和金行玄功《靈命降金書》的不協調不對等明顯,從而進行了玄功更換。
最大的可能,就是蔡中容修煉了五氣四法之一的《昊日萬陽書》,對原本修煉的火行玄功進行了替換。
《靈命降金書》和《昊日萬陽書》兩門玄功都是真一宗的五氣四法,兩門玄功的金火玄功絕對不是以前的金火玄功能夠比擬的。
“只是,”
周青眼光毒辣,看了一會,看出內情,金火玄功確實玄妙,相輔相成,但與金相比,火之力稍遜一籌。
在《昊日萬陽書》的修煉上,進境還是比不上《昊日萬陽書》,稍微差一點點。
只要再進步一點點,《昊日萬陽書》的進境舉能趕上《靈命降金書》,那纔是圓滿的金火玄功。
不一會,場中的鬥法已經分出勝負,使出煥然一新的金火玄功的蔡中容擊敗了章明舉,贏下了此次鬥法。
章明舉看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殺手鐗被破去,臉色變幻了幾次,但也不得不認輸,上前鄭重行禮,道:“多謝蔡師兄指教了。”
蔡中容看了對方一眼,面上不見笑容,看上去風輕雲淡,道:“章師弟你這一門神通不錯,以後衝鋒陷陣,綽綽有餘。”
章明舉聽了,臉色再變,他能聽出裡面的諷刺,不過他到底是出色之輩,馬上將神情歸於平靜,又行一禮,退了下去。
他的這一次門中大比之行,到此算是正式結束了。雖然沒能上位,但既見識了十大弟子的厲害,又對自己身後的勢力有所交代,收穫很大。
這一次鳳凰山之行,沒有入寶山而空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