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法。”
周青挑着眉,鳥銜飛燈翩然而來,珠色墜下來,映入眼瞳,照出他的思考。
真一宗中的鎮宗二十三門神通,每一門都玄妙無雙,驚天動地,從幻金天影遁法上可見一斑。
不管飛金帝白輪也好,還是陰蝕寒水也罷,這兩門神通已是頂尖,但比起幻金天影遁法還差一些。
如果有機會有條件的話,肯定要再選一門,進行修煉,提升自身。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輕響,繼而眼前浮現出一片冷寂無聲的星空,然後星斗墜落,和大氣摩擦,餘色形成長長的尾芒,把四下染上一層明淨的光澤。
待星斗落下,餘光由明亮轉爲黯淡,只餘下最後一抹,如光環一樣,懸於後面,吳中現出身形,目光炯炯,燦然生輝。
他來到大殿後,先看了一眼端坐在雲榻上一動不動氣息幽遠的周青,眼皮子就一跳,然後又看到周青身前玉几上所擺放的玉簍裡一排排的玉牌,裡面壓着淡淡的血色,一圈搖着一圈,一串連着一串,眼皮子劇烈跳動起來。
吳中能感應到玉牌裡所圈的那一種熊熊燃燒的血腥,這絕對是堪比化丹境界的妖修被斬殺後所留的精血纔有的異相。
這麼多的玉牌,這一段時間裡,周青斬殺了這麼多化丹境界的妖修?
“而且,”
吳中看到玉簍裡的其中一枚玉牌,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縮。
比起其他人,身爲功德院的九陽判,他更看得出來,自己目光鎖定的那一枚玉牌,略一細觀,就能看到,先是一點嫣紅浮現,繼而如點燃一樣,倏爾浸染所有,令人心悸的猩紅覆蓋,遮蔽所有。
狂暴的猩紅,鋪天蓋地,無所不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兇戾打在眼上。
目光所見,不見其他,只有妖血。
血,血,血!
這樣的血色,妖異非常,即使離得有一段距離,也能感應到那一種激烈。
吳中眼睛眯起一條線,他有了判斷,這周青斬殺了一位血脈非凡的妖修。
最起碼,自己所斬殺的一衆妖修裡沒有能與之相比的。
“吳師兄回來了。”
周青睜開眼,看着下方的吳中,目光在他身上稍一徘徊,這一位清除了四個島嶼,斬殺了島嶼上的所有妖修,但身上半點血光不見,反而一種風清氣朗,不由得點了點頭。
吳中心情一般,點了一下頭,大袖一擺,上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頂門上一道玄光升起,浸染左右,氣機由淺到深,燦白耀眼。
他閉上眼睛,看上去在梳理剛纔鬥法的收穫。
又一會,林旭倫等各大世家子弟相繼歸來,他們入座後,看着大殿中央端坐的周青,眼神裡有莫名的情緒。
和以前不一樣,殿中的各大世家子弟不管發自內心,還是隻表面,反正對周青這一位主事人敬畏許多,一種幽然的威望在升騰,冉冉瀰漫。
畢竟他們在清除自己所負責的島上的妖修之時,並沒有另一方面的妖修過來支援,這肯定是眼前這一位主事人周青之功了。
以一己之力抵擋諸妖修來援,只一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實在太厲害了。
對這樣的人物,即使不是一路人,但也必須保持敬畏。
林旭倫坐在雲榻上,皺着眉,他似乎看到大殿之中,有一圈圈的明輝,甚至有星火之相,來來回回,噼裡啪啦作響,嗅到淡淡的燃燒的味道。
這樣的異相,肉眼難見,但真實存在,繞着周青,徐徐轉動不停。
看得出來,正是衆人敬畏,聲望愈隆。
林旭倫暗自搖搖頭,垂下眼瞼,這也沒有辦法,誰讓周青這事兒確實做的漂亮,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周青待所有人到齊,睜開眼,雙目如電,掃視四下,一片片的金芒跳躍,團簇交織,蘊含鋒銳,道:“這一片水域的妖修全部清除乾淨了?”
“周師兄,已經清除乾淨。”
“沒有放走一個。”
“一個不剩。”
……
除去吳中等少數人,聽到周青的詢問,殿中的各大世家子弟相繼開口回答。
“好。”周青居高臨下,聲音如金玉,道:“我們立刻出發,趕往昌明島。”
“起行。”
周望之和周玲玲等人,領着麾下的洛川周氏的子弟,齊齊吆喝一聲,聲音遠遠傳出,有着迴音。
在同時,臨禹飛宮發出一聲鏗鏘之音,四下皆聞,撥開雲氣,綻放光明,繼續向南方行去。
大殿之中,恢復寂靜,只有穹頂之上,不知何時,墜下一道道的星輪,和氣機一磨,從上而來,把周圍照的明亮,而落到地面後,則餘光熄滅,歸於靜幽。
四下的空間,自然而然斑駁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和光影,凝如寶暈,雖然殿中人不少,但每個人置身其中,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殿中衆人,看着淅淅瀝瀝落下的光,全沉默下來,然後梳理此番鬥法的所得。
周青眯着眼,他丹海之中,層層的光亮起,如新月初升,照亮一片,映出裡面的本命法寶覆海吞天葫蘆。
這一件新晉的玄器靜靜不動,泛着奇異的寶光,當神識所化的明月之光落在上面,可以看到莫名在流動,那是一種非常美妙的韻律在起舞。
隱隱的,能夠看到,覆海吞天葫蘆每時每刻在吞吐丹煞之力,不緊不慢間,絲絲縷縷的精華一處,如燦然星華,讓丹煞之力有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
覆海吞天葫蘆在晉升爲玄器之後,還在反饋給周青這一位法寶之主好處,這樣的提升,一直沒有停歇,反而源源不斷,細水長流。
“道體、玄功和法力。”覆海吞天葫蘆帶來的變化非常全面,自內到外,無所不及,這讓他本來就在化丹境界中罕有人及的深厚根基再上一個臺階,真正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樣的進步,委實太難,但好處也太多。
周青面上不由得有了笑容,雖然當日煉製本命法寶覆海吞天葫蘆比較艱辛,花費極大精力和時間,但一朝成功,才知此寶越早祭煉,好處越大。
有玄器級別的覆海吞天葫蘆輔助修煉,自己應該比想象中更快地提升境界,最起碼,明神大境界的前兩個小境界,化丹和合魄,非常順利。
要競爭門中的十大弟子,其他不講,境界修爲和鬥法之能得提升上去。不然的話,你背景再深,支持的人再多,縱然上去也坐不穩。
自從建宗到現在,萬年內的時間裡,真一宗的十大弟子可沒多少水貨,必須“德才兼備”才行。
“千頭萬緒啊。”
周青念頭紛至沓來,不過他沒有困惱,反而精神抖擻,心中有一番鬥志。
昌明島,陽廣天象宮。
鍾步青這一位元嬰真人身披法衣,手握拂塵,正坐在一處懸空的高臺上,他挑着眉,翻開手中的飛書,眼眸之中,一片純青,看不清喜怒。
不多時,只聽一陣清亮的環佩碰撞之音傳來,然後一道燦然光激射進來,最前端盛開如蓮花,其色九重,其上站立一位女仙,其頭上不戴冠,青絲垂到腰間,肌膚如玉,沒有半點血色,乍一看,不像活人,而是一尊完美無瑕的白玉雕像。
這一位女仙出現後,大殿之中,妙音飛香,來來回回。這樣的響起,沒有任何旖旎,只給人一種冷冽優雅。
“蒙道友。”
鍾步青見到來人,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兩人雖都是元嬰境界,也都是世家出身,但對方來自於左丘蒙氏,背景要比他深不少。
蒙真人來到之後,直接開口說話,她聲音清脆,卻有一種鐘鼓般的威嚴,道:“鍾道友,周道兄剛纔說了,要我們準備好,儘快趕往南川大澤的腹地,拔除希文妖宮。”
“希文妖宮。”
鍾步青神情變得凝重,希文妖宮在南川大澤深處,裡面有真正堪比元嬰境界的大妖坐鎮不提,更有妖修門上千年的佈置,即使他們攻打,也不容易。
“那一羣化丹小輩們趕來沒有?”蒙真人美眸之中,一片冰色,道:“我們開拔之後,需要他們守住昌明島,不能出意外。”
她神情凝重,前往南川大澤深處拔除希文妖宮,可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並不能保證一旦成功。這樣的話,就必須給他們留一個後路,以防萬一。
昌明島就是連接南川大澤腹地的一處後路,萬一他們行動不離,可以從南川大澤腹地退回昌明島進行修整。如果昌明島沒人把守,出了意外,他們後路被截,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鍾步青也知道內裡的究竟,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地道:“剛纔我接到周青的飛書,他們已經掃清了扶靈島沿線的妖修,正在向這裡趕來。”
“按照他們乘坐的臨禹飛宮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不會耽誤正事。”
蒙真人這一位女仙一聽,玉容之上,浮現出一絲詫異,旋即隱去,道:“這樣最好不過。”
“等他們到了,我讓人領他們去見周道兄。”
鍾步青開口說話,現在昌明十八島上有他們三位元嬰真人,其中周天言周真人主持大局。
這一位周天言雖然姓周,但不是洛川周氏的人,而是橫渠侯氏的一位贅婿,境界修爲高,也素有威望。
周真人主持大局,他也好,眼前這一位蒙女仙也罷,都是服氣的。
“那就好。”蒙真人用手捋了一下垂下來的青絲,玉容細膩如瓷,明光一片,她展顏一笑,道:“到時候我也一起見一見。”
鍾步青笑了笑,他可知道,讓周青等人儘快趕到昌明島,可有眼前這一位的動作,只是對方恐怕也沒有想到,周青領人真能做到。
洛川周氏的這一位丹成一品的天才,真得後生可畏啊。
南川大澤深處,妖宮裡。
外面的波光打在琉璃大窗上,和窗上的鏤空細紋花色一映,稀稀疏疏的明色墜了下來,落到地面上玉磚上,好像大大小小的明珠,轉來轉去,洋洋灑灑的。
在此時,鈴鐺一響,一位美麗的女子駕馭香車,從外面來,她長髮垂到腳下,半遮住面容,露出一雙妖異的銀白眸子,赤足之上,掛着一串繫着不急其實骨頭的鈴鐺,每一下響動,都有一種冷浸到人骨子裡的寒意。
她來到裡面,見到大殿裡帷帳之後的一位青年人,對方冕冠紅袍,細眉如刀,額頭上一抹月牙痕跡,嫣紅如血,映照他俊美的面容上,有一種妖異。
女妖進來後,下了香車,也在雲榻上坐下,看向青年人,銀白的眸子裡,無數的妖文轉動,開口說話,道:“妖主有什麼指示?”
她神情冰冷,但說話的聲音卻非常好聽,有一種渾然的媚色,但提到妖主兩字之時,還是輕輕顫了顫。
妖主,乃妖族中真真正正的大人物,金字塔尖的存在,實力足可以比擬修士中的洞天真人。他們這一支能夠在南川大澤中立足下來,繁衍生息,不斷強大,有妖主的坐鎮是最主要的。
康侯在帷帳之後,微微仰起頭,額頭上的月牙亮起,血色更盛,把四下瀰漫上一層血腥,他開口道:“真一宗的洞天真人已經盯上了妖主,妖主也沒法有大動作,正在等人。”
“等人。”
女妖聽了,暗自點點頭,心中瞭然,他們能佔據南川大澤這麼多年,可不是隻表面的力量,後面也是有支持的。
如今真一宗來勢洶洶,看來是動真格的了,不能只讓他們盯在前面,身後支持的人也該露面了。
康侯靜了靜,看向女妖,道:“妖主那一層的事兒他自會處理,我們要做的事兒,就是儘可能阻擊真一宗的人,延遲他們的動作。”
說到這,康侯眼裡冒出兇光,顯示出堪比元嬰境界修士大妖的霸道,道:“把他們伸進來的爪子都砍了,即使真一宗的洞天真人知道,也只能看着。”
“我知道。”
女妖腳踝上戴着的骨鈴鐺又一次響起,眸子中染上淡淡的血色,論起鬥法來,她可從來不虛,喃喃道:“昌明十八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