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和陸昭陵以及董方書的想法一樣。
周圍這些聚攏起來的人，以及那幾名老夫子，也都認爲江凡方纔所念誦的那首詩，應該是之前就做好的，只不過臨時拿出來了而已。
因爲那首詩從遣詞造句的凝練唯美，到修辭手法的隨心所欲，再到意境表達的深刻脫俗，都達到了某種堪稱完美的程度。
沒有人能相信，這樣一首無論怎麼看，都不存在任何缺點的詩篇，會是江凡臨時即興創作的。
雖然有能力當場即興賦詩的人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
但那樣的詩篇，或者比較淺白，在詞句上總會出現諸多可繼續斟酌的地方。
又或者比較生硬，爲了結構的完整，往往牽強附會，乍然聞之，或許還覺得朗朗上口，可若是仔細琢磨，就一定能找到許多說不通的地方。
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問題。
即興創作考驗的是急智，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和琢磨，當然就少不了細節上的疏漏。
而江凡之前唸誦的‘把酒問月’，卻完全不存在上述的任何一點問題，並且還質量奇高，說是古今七律第一，怕都不會有太大的反對聲出現。
這樣的詩作，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當場即興創作的產物。
只不過就算是之前便已經作好，並且經過了反覆的斟酌修改後，才最終變成了現在這般呈現出來的樣子，也足夠令人震驚。
所以無論是那幾名老夫子，還是周圍聚攏起來的人羣，都不認爲這樣的做法有什麼問題。
對於江凡詩才的崇拜和欣賞，也分毫不減。
可這並不影響衆人對江凡即興賦詩的擔憂。
真的能做出來嗎？
以寫人爲主，月亮只是起到點綴作用的詩詞，在大周將近四十年的詩詞歷史中，還從未出現過！
江凡看了看四周，又看了下陸昭陵那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不由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寫人？以月亮爲點綴？這就是你所出的題目？”
“沒錯！怎麼樣？能不能即興作出來？只要你能做出來，並且達到了足以入園的標準，我就心甘情願的認輸！當然，你要是做不出來的話……嘿嘿……”
陸昭陵微微仰頭，神情看起來頗爲得意。
一旁的董方書也是暗暗點頭，心說陸昭陵這一次倒相當靠譜，還真是一下子就掐住了對方的七寸。
“這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不要用凡人的眼光，去理解天才的世界，我之所以反問你，不是覺得題目有多難，相反，我是覺得題目太簡單了，沒有挑戰性嘛。”
江凡聳了聳肩，說話的同時，整個人已經轉身看向了林宛清。
“你……你爲什麼看我……”
林宛清俏臉微紅，目光有些躲閃的說道。
江凡此時是衆人視線的焦點，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這般忽然盯着林宛清，也讓場間衆人的目光，全都紛紛集中在了林宛清的身上。
林宛清又明顯不適應被衆人矚目的狀況，一時間很有些手足無措。
“因爲你好看啊。”
江凡理所當然的說道。
林宛清身子一僵，整個人心跳驟然加速。
周圍衆人則是齊齊的張大了嘴巴，對江凡一時間驚爲天人。
不過緊接着，這些人還沒來的及去感慨，江凡便看着林宛清，朗聲開口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嘶！
幾名老夫子幾乎是同時倒吸了口涼氣。
而圍觀衆人原本就大張着的嘴巴，更是再也無法合攏，少數幾個人甚至有了下巴脫臼的跡象。
林宛清則有些茫然，顯然沒聽懂這首詩的意思，只是覺得頗爲順耳，想來應該……還不錯吧？
“好！以雲霞比衣服，以花比容貌，花受春風露華潤澤，嬌豔欲滴，又以仙女類比這位姑娘，同時還以廣寒仙子類比這位姑娘，反覆作比，塑造了豔麗如花的美人形象。”
“偏偏全詩採用的只是雲、花、露、玉山、瑤臺、月色等素淡字眼，讚美的絲毫不漏痕跡！想像巧妙，信手拈來，不露造作之痕，詩中語語濃豔，字字流葩。讓人如覺春風滿紙，花光滿眼，人面迷離！”
“真是詩中仙品！讀之脣齒留香，聞之回味無窮！竟然有人能做出這等詩作，說是大周詩才第一，絕不爲過！“
最喜歡品鑑詩詞的那名夫子，忽然擊節讚歎起來。
其餘的幾名老夫子也是紛紛撫須頷首，對於這‘大周詩才第一’的評價，表示非常認同。
轟！
圍觀的衆人瞬間炸了鍋。
大周詩才第一啊！那豈不是已經可以稱作大周第一才子了？！
他們聚在這裡，原本只是想看個熱鬧而已，居然就親眼見證了大周第一才子的誕生？！
這怎麼聽起來有點……夢幻啊？！
相比於其他人驟然激動起來的情緒，林宛清卻異常安靜。
有了那名夫子詳細的賞鑑，林宛清自然也知道了那首詩的意思，所以此時此刻的林宛清，心亂如麻。
江凡並沒有注意到林宛清的情緒變化，隨着周圍炸開了鍋，江凡便樂呵呵的朝着四周拱了拱手。
然後徑直來到了一臉呆滯的陸昭陵身前，朝着陸昭陵一伸手，笑眯眯的說道：“陸公子，按照方纔的約定，給錢吧。”
“錢？什麼錢？”
陸昭陵仍然處於被震撼的狀態當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怎麼？陸公子想賴賬不成？當然是之前說好的，一百貫的賭注啊，在場的諸位可都是見證，你若真想賴賬，他們也不會答應。“
江凡眉毛一揚，擡高了音量。
“沒錯！休想賴賬，我們會作證的！”
“對！要是敢賴賬，大傢伙就一起去城南陸家，看他們陸家願不願意丟這個人！”
四周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聲援。
陸昭陵忍不住一個哆嗦，原本還真有賴賬的打算，可瞬間就被掐滅了苗頭。
自家願不願丟這個人，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是不願意的。
咬了咬牙，只能從懷裡掏出了十張十貫面額的錢票，心頭滴着血，遞給了江凡。
接着再不想繼續多留，扭頭灰溜溜的趕忙進了富江園。
董方書倒是表現的更加得體一些，至少還主動朝着林宛清點頭示意了下。
只不過發現林宛清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董方書不由有些泄氣，也轉身快步朝着陸昭陵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