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以來，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攻城戰。說實話，儘管從劉氏私軍圍城開始，我就一直在關注着戰局的變化，一直到昨天晚上，劉氏三十萬大軍撤退，大量兵卒被打死打傷乃至於俘虜，這整個過程全都纖毫畢現的呈現在我的眼底，但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陳昂坐在江凡的對面，沏着茶水。
兩人此時坐在林家宅子的空地上，倒是並沒有去河陽府衙。
林宛如安靜的陪坐在旁邊，林宛清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洪七公慣例躺在大樹下小憩，身上的蒲扇沒什麼規律的一下一下扇動着。
氣氛顯得有些安逸舒適，和城外的血火屍山相比，就像是天堂和地獄兩個極端一般。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充滿了矛盾，或許只是一街之隔，往往就能隔開地獄人間。
混雜在整個世界各個角落的兩極，是如此的鮮明和對立。
世界對他們來講，也是完全不同的呈現。
“武器上的優勢讓族人們成爲了真正的萬人敵，當人數變得毫無意義，劉氏的結果也就已經註定了。區別只在於這個過程會持續多久而已。”
江凡笑呵呵的說道。
“道理我都明白，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那是三十萬大軍啊……咱們河陽的守軍卻只有一萬多人而已。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即便是當初縱橫天下的紅衣軍，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可現在……卻幾乎連守軍都沒動用，僅僅只是百多名林家人罷了。或許我是真的老了……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陳昂顯然是真的非常感慨。
沒辦法，以一萬多守軍，正面擊潰劉氏三十萬大軍，打死打傷八九萬人，俘虜四萬餘人，剩餘劉氏私軍也都在潰逃當中。
這樣的結果，不僅僅是陳昂，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站在這裡，反應也依舊會差不多的。
“陳大人老當益壯，怎可輕易言老？等到我們佔據了整個漢東郡，還需要陳大人來主持大局的。畢竟一郡之地的治理，和一城之地的治理肯定有着極大的不同。我又想要將河陽模式推廣開來，日後但凡是我們所佔領的地盤，都要推行河陽的變革方法，如果沒有陳大人掌總，天知道會出多大的亂子。”
江凡笑呵呵的說道。
河陽最近的局勢非常平穩。
在陳昂老道的手法下，江凡之前的一系列變革正在發酵和呈現出真正的影響。
相比於大周的其他城池，河陽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尤其是在真正的掌控了河陽之後，江凡開始在河陽城內推行許多現代化的模式。
儘管受限於科技水準和生產力的不足，導致河陽的這種變革不可能跨越時代的侷限。
但毫無疑問，相比於大周以往的治理方式，現在的河陽，已經完全展現出了另外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
不過陳昂對此仍舊有着不小的擔憂。
所以聽着江凡所說的話，陳昂皺眉開口道：“真的要直接鋪開嗎？阻力……恐怕會難以想象的大。我不是說你的這些變革不好。實際上，你對河陽所有的改變，都具備着讓我歎爲觀止的卓越眼光和驚人才華，可這些變革能夠在河陽成功，自有其特殊性，我暫時不認爲它具備普遍的意義。”
“河陽只是一座城，而且由於之前武王府的存在，城內真正的世家豪門完全沒有。出事之後，你又在河陽獨攬大權，整個河陽從上到下，無論是府衙的官員，還是普通的百姓，都對你言聽計從。我相信你肯定明白，當所有人都擰成了一股繩去做一件事的時候，那麼這件事其實還沒開始，就等於已經成功了一半。”
“可是等到出了河陽，擴展到了整個漢東郡，你卻絕對不可能再得到這樣自上而下不遺餘力的支持。河陽終究是特殊的，這一點，我不相信你看不清楚。脫離了河陽的範疇，你的這些變革，會觸動所有世家豪門的利益，到了那個時候，阻力會有多大，我也不相信你想不到。”
陳昂的語氣有些凝重。
這是必須要開始提上日程進行討論的問題。
涉及到了江凡麾下勢力接下來的發展方向，自然無比的重要。
因爲這是路線問題！
路線對了，那麼無論遇到多少困難，只要想辦法去解決就可以了。
堅持到最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早晚能夠取得最後的成功。
可一旦路線錯了，那麼不管解決困難的方式多麼驚才絕豔，到了最後，結果也終究是錯的。
所有的堅持和努力，都將毫無意義。
顯然，陳昂認爲江凡方纔所計劃的路線，是不對的。
“我知道很難，但事情再難，也終究需要去做。總不能看到困難就望而怯步，時時刻刻想着退讓，那怕是這一輩子，終將一事無成。所以我做事不問困難與否，只問對我。如果我認爲是對的，那麼無論多麼困難，也還是要做下去的。”
江凡笑了笑，繼續說道：“陳大人在擔心什麼，我很清楚。但陳大人有一點想的不對，那就是世家門閥在陳大人的眼裡，太過厲害。彷彿揮手間就能翻雲覆雨，這是不正確的。”
陳昂眉毛一揚，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江凡繼續。
“陳大人，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世家門閥的影響力究竟在什麼地方？我知道各大世家都有畜養私軍，但實際上，這些私軍名義上仍舊屬於大周。只不過世家門閥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可以稱得上是隻手遮天，所以對於地方官員和將領的任用，都能夠干預其中。”
“於是乎潛移默化的，隨着時間的推移，世家門閥便在自己生生息息之處，能夠控制方方面面的環節。可歸根結底，那些隱形的影響力、讓世家門閥真正有力量去幹預地方的因素，到底是什麼？”
江凡笑着問道。
陳昂略一思索，開口道：“世家門閥真正的影響力，在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