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下愈大。夜色,也是愈發深沉了起來。
馬車,就那般孤零零地停在了四皇府門口。停在了白雪之上。
再沒有了旁人,好似這白茫茫的天地間,只剩下了這一輛馬車。
杜飄靈心緒悲慼,本是靠在馬車上,想要平息下自己的心思念頭,閉着眼,各種情景浮現在腦海中,好似翻涌而來的刺痛,將她的心,刺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創口。
溫度,愈發低了。
夜色已是完全沉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杜飄靈終是緩緩地睜開了眼。
周遭,一片寒冷。
杜飄靈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似沉入了冰窖中一般,寒涼刺骨。連眼皮,都是格外艱難地睜不開。
“好冷……”杜飄靈的聲音開始發着顫,發着抖擡起手,格外困難地將自己的披風裹得緊了些。而後伸出手,緩慢地去摸那車簾,聲音愈來愈低,“喜鵲……”
馬車外,早就是夜色一片,沉沉不已。除卻那有些刺眼的滿目雪白,再無他人。
杜飄靈的眸子瞬時睜大,看着飄着大雪的外頭,身子愈發寒了起來,聲音也是愈發低了下去:“喜鵲……喜鵲……”
不過才喚了兩句,杜飄靈的手,已是重重地落了下來,同時刻,車簾也是落了下來,隔開了杜飄靈的視線。
好冷……好冷……好冷……
杜飄靈的身子顫抖地厲害,不斷地往那披風中縮去,卻是因爲太過於寒冷的緣故,幾次,披風都從手中滑落。
氣息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杜飄靈的身子蜷縮着倒在馬車上,再也沒法動彈,只是不斷地發着顫,嘴脣早就是凍成了一片紫色。
周圍,再沒有了別的聲音。
杜飄靈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變得越來越緩慢,一雙眸子變得愈發無神,一陣從車簾下吹入的寒風颳到了她的面上,眼皮終是沉沉不已,而後重重的閉了起來。
身子的顫抖,也是慢慢地停了下來。
風雪中,女子的氣息好似也開始慢慢消散了。
……………………
幾近子時,穆雲錦的身形終是在四皇府的後門出現。
腳步匆忙,縱使穆雲錦忙了有近三個時辰,可是一身白衣,依舊是悠然翩躚。
入了皇府不過十來步的距離,雪雁的身形便迎了上去:“四皇子。”手中拿着的,是一襲新的披風。
穆雲錦的眉眼平靜,擡手解開了自己的披風。
雪雁動作格外熟練,將穆雲季的披風一把接過,旋即,將新的披風披上了他的肩頭。
“四皇子,雪雁已是安排廚房熱飯菜了。”雪雁的腳步跟在穆雲錦的身後,聲音靈動。
“不必了,溫壺茶送到書房吧。”穆雲錦步履不停,徑直向着書房處走去。
“是。”雪雁很是乖巧的樣子,應了聲,腳步一轉,走向了另一條小路。
在書房坐下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雪雁便端着茶盞送了進來。在穆雲錦的手邊放好,雪雁也並未退出去,只是站在穆雲錦的身旁,等着吩咐。
眸子重重轉動,穆雲錦並未看見,身旁女子嘴角上,那抹森森的笑意。
披風解開,穆雲錦習慣性地喝了一口茶水,而後拿起了一份,從宮中暗暗送出來的密函。
女子的視線落在了男子喝茶的那一瞬,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了。
今夜一過,汀元,便不會有四皇妃了。
想着杜飄靈此刻正在四皇府門口的馬車內,漸漸被凍死,雪雁的眸子愈發深邃了起來,想起那日她給自己的耳光,此刻心頭,越發猖狂了起來。
將密函從竹筒中倒出,剛要打開,穆雲錦的動作便停了下來,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扼住了那捲密函,微微側過臉,清晰的聲音落下:“還有什麼事?”
雪雁的神色在穆雲錦開口說話的一瞬已是收起了不少,瞬時明白了穆雲錦的意思,眉頭皺了皺,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那被喝了一口的茶水,卻還是格外聽話地應了聲:“今晚雪雁當值,四皇子若是有什麼事,叫我一聲便是。”
話語落下,雪雁微微福了福身子,向着外頭退去。
穆雲錦的視線始終沒有看向雪雁,始終落在了手中的密函上。心頭上,卻是在入了府之後,總有着隱隱的不安。
直至雪雁的腳步即將跨出書房內間的一瞬,穆雲錦儒雅的聲音才帶着一絲絲地力道落了下來:“四皇妃已經睡了?”
霎時,雪雁的腳步猛地僵住,再沒有了動作。
穆雲錦的視線終是從密函上移開,端起了茶盞,又喝了一口,這纔看向了遠處那個停下步子僵住不動的女子,又落下了一句:“怎麼了?”
雪雁向來靈動,說話也是會快上三分,更不要說迴應穆雲錦的話語,更是會極爲快速。
但此刻,雪雁卻是噤了聲,久久都沒有說話。
將手中的茶盞中的茶一口喝盡,穆雲錦的眉頭上依舊一片平靜,茶盞,卻是被他重重地擱在了桌上:“雪雁。”
這一句雪雁,雖聽着依舊平靜,可若是細細聽去,明顯能夠聽出其中的怒意。
雪雁的身子僵住,良久,才退回了腳步,頭垂着,面對着穆雲錦的方向,沒有說話。
視線一滑,穆雲錦心頭的不安,越發擴大了。
“四皇妃是不是就寢了?”穆雲錦依舊坐着沒動,身子微微後仰,靠在了椅背上,目光柔和卻有力。
雪雁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冷汗,嘴脣僵硬着,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是幾次,都沒能說得出口。
穆雲錦的身子,終是站了起來,慢慢地向着雪雁的方向走去。
心頭的那股不安,越來越大。
“四皇妃早已經睡下了。四皇子不用擔心。”雪雁心頭越發慌亂之時,喜鵲的聲音格外沉穩地響了起來,也是同時刻,走入了書房內,走到了雪雁的身前,擋住了她僵硬不已的視線。
喜鵲的嘴角微微一勾,恭敬地行了一禮,對着穆雲錦的方向輕聲道:“四皇妃很早便回府了,我已是服侍四皇妃睡下了。”話語出口,平靜至極,與喜鵲平時的模樣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