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雙的視線瞬時凝起,一個回身,手中動作已是格外迅速地向着穆天德的口脣而去。
拇指和食指伸出,重重用力扼住了穆天德下巴,將他的口生生用力推着張開,而後身子緩緩湊近,視線凝在他的口中格外認真的查看了起來。
不出片刻的功夫,蘇無雙凌厲的眸子已是看清了穆天德脣邊的東西。
脣微微翻起的內側,連帶着前牙上都能看見,非常細的白色粉末。
眉頭微微一凜,蘇無雙未扭頭,聲音已是沉沉落下:“將我的藥箱拿來。”
藥箱在馬車上,兩人入養心殿的時候,蘇無雙並未一併帶下來。
在場一共三個人,海公公明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蘇無雙的動作。
半晌,屋內沒有聲響,蘇無雙鬆開了捏着穆天德下巴的手,動作格外緩慢轉回身子,看向海公公眸子裡的是沉沉的怒意:“去吧我的藥箱拿來。”
海公公對山蘇無雙的視線,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同自己講話,匆忙應了一聲:“是。”
這才又匆忙地往外頭踉蹌跑去。
賀瀟的眸子始終沉着,誰也沒有看。
直至海公公離開了裡間,腳步聲逐漸遠去,賀瀟的身子一個轉過,卻是在遠處的八仙桌前坐了下來:“什麼毒。”
這麼多年的兄弟,他當然是瞭解蘇無雙的,讓海公公去那藥箱,只不過是要支開他罷了。
蘇無雙的手已是從穆天德的身上收了回來,坐在龍榻旁的凳子上,有些無趣的樣子伸了個懶腰:“最簡單的毒,砒霜。”
賀瀟的手搭在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沒了聲息。
“不過有一點倒是有趣,這砒霜裡頭,加了尤桑黃,你知道嗎,這尤桑黃,對於女子,是大補之藥,可若是男子服下,便是劇毒。”
眸子淺淺滑過蘇無雙,賀瀟的心頭早就是有了數,木澄和穆雲錦同時在場,誰下的毒手,不言而喻。
海公公很快就將蘇無雙的藥箱給拿了過來,氣喘吁吁的模樣送到了裡間:“無雙公子……”
“放着吧。”蘇無雙極爲無謂的模樣將指了指龍榻旁的一個矮桌,手中動作又是開始動了起來,像模像樣開始給穆天德的身子進行查看,足足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蘇無雙才收回了手,走到藥箱旁,打開箱子開始取出藥帕,細細地擦起了自己的手。
海公公神色分外緊張,看着蘇無雙的動作,重重地嚥了咽口水,見他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擦着自己的手,心頭實在是沒有忍住,顫顫巍巍地開了口:“無雙公子……皇上他是……”
“砒霜。”蘇無雙並未說出尤桑黃,而是輕飄飄兩個字落下。
那毒中,砒霜的成分並不大,主要的,還是那尤桑黃,且如蘇無雙所說,對女子大補,對男子劇毒,再聯繫海公公所說的他所看到的事,事情很容易便串聯了起來。
穆雲錦,定是想了什麼法子,讓木澄吃到了那毒,而後因爲親吻的緣故,毒便到了穆天德的體內。
“砒霜……?”聞言,海公公明顯格外震驚,可卻是在出口的瞬間感覺到蘇無雙投來的深沉視線,旋即聲音消散,再不敢開口。
若是砒霜,張太醫怎麼會診斷不出來呢?
擦淨雙手,蘇無雙從藥箱中取出了新的一雙手套戴上,而後拿着一個小小的毛刷和琉璃瓶,轉身走到了八仙桌前,極爲精準地拿起了有毒的那隻茶盞。
賀瀟就坐在八仙桌子前,看着蘇無雙的動作。
毛刷不過一個成人食指的粗細長短,細細的軟毛被束在一頭,透明小巧的琉璃瓷瓶被蘇無雙拿在手中,另一隻手拿着毛刷,開始在整個茶盞上輕輕刷過。
茶盞上的毒粉量明顯太少,幾近將整個茶盞刷完,透明的琉璃瓶中才只有一點點。
蘇無雙卻是格外認真仔細,再次反覆刷了兩遍,這才放下茶盞,將瓶子蓋緊,送回了藥箱中。
海公公早就不知該如何是好,神緒沉沉,一言不發地站着。
“屍體儘早處理吧,時間越久,毒素蔓延全身,皇上的屍首怕是會難以入目。”
將藥箱重重蓋上,蘇無雙帶着絲勸慰的話語落下,看向了海公公。
半晌,海公公纔好似反應了過來一般,向着蘇無雙淺淺行了一禮:“多謝無雙公子了。”
賀瀟的眸子始終帶着深沉的光,直至蘇無雙將藥箱關起的一刻,才緩緩擡起,看向了海公公。
間隔了片刻的寂靜,男子深沉的聲音響起。
“海公公。”
海公公的思維像是遲鈍了一般,久久都不得反應,良久才擡起頭,看了賀瀟一眼。
蘇無雙斂下神色,拎着藥箱,坐到了賀瀟的身旁,神色淺淺瞥看了賀瀟一眼。
“皇上薨,這消息若是傳出去,汀元怕是要大亂啊。”賀瀟的聲音平平卻又沉沉,雙手交十而放,雙目深沉卻是帶着灼灼的光。
海公公的身子一僵,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好。
“按常理,皇上薨,宮中之事,該是由皇后娘娘處理,可照海公公的意思,皇后娘娘怕是已經在慎刑司了吧。”
剎那間,海公公的神色恍若聽到了什麼格外可怕的事一般,身子發着顫看着賀瀟,久久都不知該如何說話。
賀瀟竟是都是說對了!
“賀瀟爲汀元臣子,自是要替汀元着想。”
說着,賀瀟的脣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揚起手,對着自己正對面的座位揚了揚,同時刻,對着海公公點了點頭。
海公公愣住,看了看賀瀟,又看了看那凳子,停了片刻,終是邁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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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車上下來,杜微微一路不停,徑直向着四皇子殿的方向而去。
繞過一條長廊,走到了一處假山前,杜微微的步子一下子便停了下來,微微眯着眼擡起頭,看向了落了一大半的夕陽。
這處假山,她印象極深,便是那次母親被請進宮後,自己因爲一時焦急也冒冒失失入了宮,結果到最後,竟是穆雲錦帶着自己抄了近路才遇上了母親,便是在這假山後,穆雲錦運功帶着自己越過了那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