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木澄卻是頓時明白了杜微微的隱晦之意,自己於後宮這麼些年,雖無意工於心計,卻也是知曉這言語上的門路,微微既然說不關水沐清的事,便一定就是水沐清所做。
心頭一沉,聲音也是瞬時而出:“微微,別怕,你便如實而說,本宮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面前撒這個野。”話語到最後,已也是怒意沉沉,眼神瞥向水沐清,後宮之主的威嚴不言而喻。
水沐清始終垂着頭,身子沒有絲毫的動作,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她面上的神色。
穆天德抓頭,看了一眼木澄,怒火緩緩地壓了壓,而後重又看向了杜微微,再未移開眼,這個孩子,眉眼間,與木黛極爲相似,卻也是同木黛一樣,有着一種讓他格外不舒服的淡然之氣。
杜微微的頭也緩緩垂下,半晌,未作聲。
穆雲古坐在穆天德的身旁,斟酌了許久,纔出了聲:“父皇,現今,是不是先請離尊王入宮……”
話還未說完,穆天德已是擡起眼,冷冷地看向了穆雲古,使得他頓時噤了聲。
杜微微垂下的眼裡滿是厲光,再擡起時,已是消散不見。
“水妃娘娘說要取那柏樹葉子入藥調養,我便想着幫上一幫,哪成想,不小心傷到了。”溫潤乖巧的聲音出口,杜微微面色已是溫順不已,解釋的聲音也是輕巧入了人心。
水沐清的身子有一瞬的抖動,而後又沉寂了下去。
穆天德的眸子死死地鎖在了杜微微的臉上,良久,聲音才響了起來:“既然如此。”頓了一瞬,聲音變得更加深沉,“來人,扶水妃回三水殿。”
很快,易若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全程低着頭,徑直便走到了水沐清的身邊,將她扶起,往門外走去。
杜微微沒有看錯的是,水沐清散着的發下,嘴邊那一抹陰冷的笑意。
屋內,一片沉寂。
穆雲新幾次想詢問杜微微的狀況,卻都是忍住了話語沒有開口。
穆天德的神情裡,透着說不出的意味,又一次深深地看了杜微微一眼,徑直起身,走出了凌嬋殿。
木澄的眼裡,滿是擔憂,手攏住杜微微的肩,稍稍用了力。
擡眼看向木澄,杜微微面露笑意點了點頭,下一瞬,目光卻是穿過木澄,看向了遠處的穆雲新。
幾個皇子都已是起身準備退去,只有穆雲錦,依舊坐在了座位上,沒有動身。
“母后。”聲音剛起,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了穆雲錦的身上。
木澄回過頭,看向了穆雲錦,眉頭輕皺了皺:“錦兒何事?”
雙手攏起,向着木澄福了福身子,穆雲錦的語氣裡依舊翩然淡定:“錦兒府邸於宮外,本便要回府。王妃身有不便,錦兒便想着,能護送王妃一程。”
話語剛落,穆雲新一貫嬈媚的聲音已是響起:“今日可是四弟四弟妹歸宮的日子,送一個女子回去,怕是,有所不妥吧。”
木澄眉頭輕輕地蹙起,心底雖對這兩人的言語有所疑慮,卻是不動聲色,面上表情依舊。
“靈兒本就是王妃的妹妹,有何不妥?”穆雲錦語氣雖淺,卻是沒有絲毫的相讓,徑直出口反問道。
杜微微面色有些柔弱的模樣,心底卻是重重的一聲冷笑。
穆雲錦,你能安好心?
而後伸出手,輕輕地扯了扯木澄的衣袖,聲音極小道:“姑母。”
木澄原本凝重地表情在聽到杜微微的這一聲後,瞬時有了笑意,回過頭,輕聲問道:“怎麼?”
“豐谷節……”言語裡滿滿的沮喪,杜微微聲音輕巧,又皺着眉低頭看了看自己包紮好的手臂,“微微怕是……”
還未說完,木澄的手已是重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無事,你定還是那豐谷天女。”
杜微微垂下頭,語氣裡滿是自責,眼中,卻是涌現上了精光:“微微只是怕,還有些豐谷節的事宜不太清楚……”
“新兒。”木澄的聲音陡然拔高,徑直壓下了杜微微的聲音。
聞言,穆雲新的眸子極近妖嬈的瞥了一眼穆雲錦,而後跨步上前:“母后。”
“豐谷節的事宜,是你安排吧。”木澄眉頭輕輕一皺,詢問道。
“正是兒臣。”
“也罷。今日,便由你將微微送回王府,也趁着這歸路的光景,將一些事宜都和微微說清楚。”木澄手輕輕一揮,語氣沉沉地安排了下去。
穆雲新嘴角輕輕一勾,身子福了福,眼角的光瞥看了一眼穆雲錦,笑道:“兒臣遵命。”
穆雲季始終站在最遠的地方,眸子裡的光小心翼翼,兩隻小手不停地攪在一起,神色裡,看向杜微微滿是害怕與擔心。
杜微微的頭稍稍擡起,看向穆雲新,腦海中的念頭也是越發地堅定,自己,該是和他說清楚了。
而後眼神一閃,瞬時便看到了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穆雲季。
小小的身子躲在了穆雲錦的後面,兩隻手扣在一起,肉肉的小臉上沒有往日杜微微所看到的天真笑意,只餘留下害怕與愧責。
心頭陡然一顫,杜微微嘴邊慢慢地勾起一個笑意,這不該是她認識那個阿季,她認識的阿季,是活潑的,是開朗的,是會撲向自己懷裡的,是會大笑着叫自己微姐姐的。
笑意終是揚起,杜微微眉眼彎彎,對着穆雲季的方向笑顏燦爛,而後無聲地喚了一句:“阿季。”
瞬時,穆雲季面上的表情已是由害怕到茫然到欣喜,他不懂什麼人情世故,他只知道,他喜歡的那個微姐姐,又回來了。
將穆雲新領了命,木澄沉着臉色點了點頭,伸出手擺了擺:“先出去吧。”
而後衆皇子退出了凌嬋殿。
再轉過身時,木澄面上的表情已是變得格外凝重。
“微微。”
“嗯,姑母。”
“爲什麼不說實話。”
“……”
良久,屋內再沒有了聲響。
杜微微低垂着頭,並不說話,心頭,卻是對木澄有了新的認識,看樣子,她也是會看通透的一個人。
嘴邊一笑,杜微微終是揚起了頭:“微微,不想惹太多的是非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