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獨自回到他居住地方,也不管公孫遠是否之前交待過的去前廳議事,他這裡心煩意躁的,就是提供意見也未見得能讓他滿意,還不如在自己的住處來得清靜。
讓下人搬了幾壇灑回來,他就抱着灑罈子坐在他院子裡的石桌邊喝起來。這麼肆意而爲的性子,自是承了他們的師父。師父?莫傾一拍頭顱,看他糊塗的,他都快忘記他來南唐的正經事了,還有大半個月,就該到了師父的生辰了,他還沒有準備好呢。
“我說大哥,你真瞭解小弟啊,知道兄弟我想打你多時了,你才自己動手的麼?”遲風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從院門邊傳來。
莫傾不用張眼瞧就知道那小子笑得一臉狐狸相。他扔了一隻酒壺過去,“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遲風眼明手快的接下,就嘴呡了一口,笑道,“哈哈,當然是來看看我的大哥過得好不好啊!”他還特風流地挑起莫傾的下巴,左擺弄一下,右擺弄一下,“嘖嘖嘖……快來個人看看,這麼一副怨夫臉怎麼能去見人咯……嘖嘖……”邊說還邊搖頭。
莫傾一把拍開他的手,“皮厚實了麼?”冷冷地開口,顯示他心情極度不穩定,不想就別來招惹他。
遲風嘿嘿笑,“大哥,就饒過小弟吧,來來,小弟陪你喝個痛快。”故意錯開他的話題,提了手邊的酒罈子,就跟莫傾撞在一起。
莫傾哈哈大笑,“這纔是我的好兄弟嘛!”一仰頭,又是一口酒灌進嘴裡。還有不少酒從他嘴角漏出來,他一點也不在意,擡起右手就是一擼,當真是豪氣萬丈。
遲風也有樣學樣,飲了一口方道,“還是跟自家兄弟飲酒痛快,大哥,你不知道,這幾日可把我給憋壞了!”他一邊說,還裝作嬌弱地往莫傾身邊靠。
莫傾是有名的千杯不醉,他將左手的酒罈轉到右手,輸了幾分內力在左手,不經腦子地就往遲風身上送去。
遲風何許人?當今武林盟主是也,那武功可不是蓋的,當即右手一擡,像不經意間揮了揮手一樣,瞬間化去了他的掌力。
莫傾心中的好勝因子突地發作,嘿嘿一笑,又將他拂倒在一旁的酒杯擲了過去。遲風一瞪眼,“大哥!你來真的啊?”
莫傾笑道,“大爺我可沒說來假的啊,來來,手突然發癢了,試試手,趕緊的,婆婆媽媽是個男人麼?”
遲風嘀咕,“婆媽那個的是你,要不是看你爲了一個女人在這裡傷懷,兄弟我也不至於來當陪練啊,啊啊啊……做人兄弟真命苦啊……”
莫傾張個耳朵在聽,將他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他不在意道,“嘿嘿,命苦哇?現在後悔可晚了,誰當年是死皮賴臉的求我去拜師的?哈哈!”
遲風一瞪眼,“少得意,打就打,怎麼說我也早你們入門,按理你得叫我師兄的!”手下不停,直襲向莫傾的幾處要害。
“好小子,越發毒辣了嘛,哼哼!”莫傾收起心中雜念,專心對付遲風。
這兩人要是上了心的比試,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他們又師出同門,又同樣好武成癡,自是打得火熱,這一打就打到日落西山。
遲
風找了個空忙借力退後二十步,高聲喊道,“打住!”再這麼打下去,他快要被累死的。
莫傾堪堪收起手勢,笑道,“痛快!沒發現,這幾年,你的武藝長進了這麼多呀。”如果再戰上半個時辰,他就會出現敗勢了。
遲風得意一笑,“那是必須啊,師父有交待嘛——下山不可荒廢了武藝麼?”他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條汗巾,擦了額頭,又將汗巾丟給莫傾。
莫傾也不嫌棄,拿了就用,然後又坐在一起飲酒。
遲風一把拉住他的手,“纔將將打完,不宜飲酒。”莫傾擡頭仔細盯着遲風看,“說吧,你今天來所爲何事?”
都當他是傻了麼?他堂堂武林盟主,是沒事來陪他打架半天的無聊主麼?當然不是,既然他不願意主動說,他便開口問了。
遲風撓了撓頭,呵呵笑道,“那個,不是師父壽辰快到了麼?……”
莫傾劍眉一豎,“說正經的!”還扯淡?
遲風深呼口氣,坐下來,嘆道,“大哥,你當小弟多管閒事也好,反正小弟今天話一定要說了。你要是喜歡那個憐姑娘,你帶她遠走高飛就是了,你顧慮那麼多什麼?我們三兄弟都知道二哥對她無意的,二哥還有公主要照顧,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將她搶過來吧。”他實在看不慣大哥這麼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
莫傾拿了酒罈,再喝了一口,卻不開口。遲風急道,“你別當顧着喝啊,說說你怎麼想的。”
莫傾思索了半天,才問他,“看中了,就上?管她是心裡想的是誰?往後再慢慢磨平她,讓她接受自己?”
遲風點點頭,“何況你又沒問過她,她心裡的是誰啊?”從他的線人口中聽來,那位主怕也是對眼前這位有心思的,他就搞不懂了,兩個都有心思的人,整天整得跟天下末日了一樣,不累麼?
莫傾一凝神,對,自己可沒問過她。他眼裡閃過一絲神采,可是,如果她也對他有意的話,他將她帶走真的好麼?瞬間,那抹神采消失,他又恢復那副木頭樣兒。
遲風見他大哥一會兒高興一會失落的模樣,他真想撞牆啊,這人腦子怎麼就是轉不出來呢?看來他得下貼重藥了。“大哥,這麼說吧,你愛她是不是到了可以爲她死的地步?如果是的話,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難不成你想看到她永遠消失在你的世界裡?”
莫傾沒聽清他說的前半句,他只聽到,她將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裡,他的心頓時如刀割一樣的痛,不!他不允許。
遲風點點頭,“對嘛,那你不能忍受,那就用力抓住嘛。”嗚……總算想通了。遲風嘆道。我的師父呀,你的這個任務可比殺個把人還難完成。
莫傾一拍遲風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來,再陪哥飲一罈!”他一掃之前的鬱悶,拿起酒罈,對遲風道。
遲風也樂道,“好好,不醉不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莫傾這頭一下午就這麼地過了,憐娘卻是可憐地拖着她的華服緩緩向她的長樂園進軍。
憐娘不自禁罵自己傻,“剛纔怎麼就不知道問一句,這往長樂園有多遠啊
。”她雖然逛了大半個別院,可多半是不記路的,有人記着,她都不費心去想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拐了幾個彎,轉了幾個迴廊,好在下午的日頭不太毒,不然,她都得掉層皮出來。
憐娘都懶得提起裙襬了,髒了自然有人去洗,她現在可沒有心思費心去計較這件衣服乾淨與否了。她一面想着,一邊穿過水榭,隱隱約約瞧着那邊有個女子在花對下做什麼。
她一路走過來,遠遠地見過幾個下人,可隔得有些遠,她也不好扯着嗓子吼,“那邊那誰,過來下”此類的話,索性一個人慢慢走。而正巧有個女子不知道在做什麼,她一時好奇,便囁手囁腳地往那邊移。
穩穩聽到那個女子說,“書上說林黛玉葬花,今天我揚兒也來學一回文藝。”
她鎖眉回想,“林黛玉”?書上有這麼一個人麼?文藝又是什麼?她自問讀的書也不在少數,怎麼她好像聽不太懂她說的什麼話?
她又往那女子身邊湊近了幾步,那女子是背對着她的,自是沒注意到她。她又聽她說,“花兒啊花兒,你看,我現在將你埋了,要是你將來化成了花魂,可要保佑我哈。不能讓我死在這個大宅子裡哦。我要好好地活下去,你們也要好好的,如果你們能去到未來,將我的消息帶過去吧。”
憐娘再次皺眉,前大半她有聽懂,她不禁要笑她,這世上哪來的鬼魂之說,可後半她又聽不懂了呢。
等等,她的衣服怎麼這麼眼熟?她剛纔沒注意她穿的衣服,這會兒才注意到她裙下的金絲線。是九公主?
“喂,你在那裡做什麼?”憐娘不想再往前湊了,她身上拖着這身衣服,跟九公主的比起來,顯得多麼可笑。
九公主仿似精靈,她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九公主猛地一轉頭,微白着臉看着她,“姐姐?”她怎麼那麼不小心,後面來個人都不知道。
憐娘將她臉上的表情讀得一清二楚,扯扯嘴角道,“你不用太擔心,我都沒聽清你說什麼。”她是有聽,但是她沒聽懂好不好?何況,她也沒打算跟她爭奪相公,她至於那麼緊張麼?
九公主好像也知道她表現得太過明顯,可是誰能在自己最深的秘密被人聽到後,還能淡定如常的?“姐姐別誤會,我只是……只是看着這些花兒可憐,便將它們收集起來,葬起來。”
憐娘從她讓開的身子自看到事實如她所言,她不禁搖頭,“那些活不該你做。您身份尊貴,如果你想要做,可以吩咐下人來。”
她不自覺地開口說教,如果是她家妹子,她一定不會讓她做這些活的。她能從九公主清轍的眼神中看出眼前人是個善良的人。所以,她下意識地提點她,在高門大戶裡的要注意的事。
九公主笑着點頭,“謝謝姐姐提點,妹妹記得了。”儘管憐娘是近乎板着臉來說的,但她很感謝她能來說她,至少,憐娘還關心她呢。
憐娘受不得她那副忠狗式的眼神,一轉身,“明日我要出府,你得空也一起來吧。”
她不自覺地想跟這位九公主相處,何況,公孫遠那邊,她還應承了事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