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麼依偎在他的懷裡,揪着他的衣裳,慢慢抽泣,不時還打個咯,莫傾勾起脣角道,“都多久了,還這麼賴着啊,也不怕人笑話。”
她才慢慢退開身子,抽了腰間的手絹,莫傾伸手過來接過,放緩了動作,慢慢替她擦拭,“看吧,眼睛都紅了,有什麼話,咱們敞開來了說,總好過你一個人悶在心裡,讓人猜都猜不透。”
她縮縮鼻頭,她想那樣麼,還不是他,總是若即若離,明明前一刻還對她好,下刻便將她送入別人懷中,實在氣不過,都拉了他的手,“往後,不可再將我推開,成不成?”多委婉的詞她也能說,可是,面前的人,怕是聽了等於沒聽,他不懂她的心,她只好拋棄所有的矜持與尊嚴,只求他,別再放棄她就好。
莫傾點頭應是,再捏了她的小鼻子,“知道了,我的大小姐!”得她厚愛,他珍而重之,怎麼會將她再推開,她想得太多了。
憐娘這才高興起來,復又坐下,大石頭平滑而冰涼,他忙拉起她,“別急,墊個東西在下面,要不叫蟲子咬到,又得費神。”
她吐吐舌頭,料他是個粗心的人,卻不知,他也能想到這麼細的地方,由着他爲她佈置好一切,才坐下。
莫傾看着她坐好,心道,我難道也這麼坐着,可是他還想要靠得再近些,這是他不可說出口的話,只咧嘴一笑,躺在地上,頭輕輕靠在她的大腿上,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道,“這麼的比較舒服,你就將就一下吧。”
憐娘嘴角微揚,他無賴的時候不多,但他在害羞的情況下,就非常無賴,這是小時候的習慣,他在害羞麼?她眯着眼細瞧他。
剛正的臉上是緊繃的微黑的皮膚,昭顯着他平日裡少笑而嚴肅的性格,唯獨眉間有深深在三道溝壑,常年的思慮終究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他貴爲北蠻國的王爺,治軍的擔子很重吧?她手撫上他的眉,輕輕按磨着,只願着這樣也能減少些他的煩惱。
“這些年,你很辛苦吧?”她心疼他,不知道怎麼能幫他。
他勾脣輕笑,“辛苦?還好吧。跟在師父身邊修習的武術,用在戰場上,倒也輕鬆隨意。只最初一年,初入兵營,難免有些不服的人,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最後反而成爲我的心腹。”
他說得輕巧隨意,憐娘確能感受到刀箭無情的殘酷。心疼地將兩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還是大哥哥厲害,能征服他們不羈的心。”
莫傾睜開眯着的眼,看着她尖細的下巴,垂下的眼瞼,日光穿過柳葉,映在她的發間,閃着金黃色的光芒,瞬間,她的慈祥美麗突現出來。風最是討厭的東西,在他還沒想好用什麼詞語誇她的時候,將柳葉輕輕吹動,日光錯過後,照在他的眼裡,刺得他眯起眼來,看不清她的嬌媚形態。
“那有什麼,不過幾個蛋.子兵,可憐的是他們主上,還得勞心勞苦,爲他們操心後事。”他最怕不是打仗,而是伺侯那個彎彎腸子的後勤,故而,他的軍師,都是能者多勞,爲他辛苦奔波,幾番辛苦,才得以讓他無後顧之憂的上場殺敵。好在,他只是一個王爺,還是外姓王,他無心於權利,才得以安生,不然,怕是爭權也
能讓他頭疼萬分。
“那……你爲何不曾娶妻?”她問完一陣臉紅,這麼刨根究底的有什麼意思,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是想知道他怎麼想。
“沒有遇上對的人,急什麼娶妻?就算娶回來,放在家裡當個擺設,辜負了別人一生,我做不出來。”他無心於男女情愛,那時只想一心找到她,好放下心裡的負擔,爲她找個好歸宿,也算完成了他的所有願望。
可現在看來,他怕是做不到了。他放不開她的手,每靠近一分,他便想多擁有一分,再多一分,最終要得到她的全部,他的生命纔算完整。
憐娘怕他又重提舊事,復將她推出去,忙轉移話題,“咳,你不是要告訴我,爲什麼總是要推開我的緣因麼?”她真想打自己嘴巴子,這叫什麼嘴,才說了,不提不提,又開口問,真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
莫傾白她一眼,“你不是不想聽麼?”說時不愛聽,又要問,好玩兒麼?
憐娘推推枕在他腿上的腦袋,“說嘛,剛纔不是難受麼?現要人家想聽了,說嘛!”
莫傾一側身,閉眼輕哼,“累了,不想說。”口氣那叫一個哀怨,就差說聲,還不快賠禮道歉,我才告訴你啊。
她也是個玲瓏心思,他那點眼神手段自是逃不過她的眼,她扁了扁嘴,將他側過去的身子搬回來,哄着他,道,“我錯了嘛,人家現在就想聽了,你說嘛,說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莫傾忙舉雙手擋住她推着他身體的手,“好好好,別再推了,再推……”再推骨頭都要軟了,他沒好意思說出口,只得咳嗽一聲,“你聽好了,這話,往後,想我說都不會再說了。”
憐娘偷笑,他最怕她撒嬌,她自然要多加利用。看,他總是無法招架。見莫傾眯着眼,打算詳說,她才收拾好心情,聽他眼中心中的自己。
兩個人此刻心裡都只有對方,彼此間的動作行爲都似雕刻一樣,印在腦子裡,情意心昭不宣。
“起初,我們都沒有產生感情,要救你出醉月樓,我是打算親自娶你進門,可後來,也想到,以表少爺的身分,也不能給你什麼實質上的幸福,還不如由二弟娶你進門。那樣一來,好歹也是公孫府的堂堂少夫人。你應該知道,我這表少爺身份虛得很,不想連累你。畢竟女人的名節重於一切。”他右手不自覺按到太陽穴上,想起以前的錯事就頭疼起來,早知道他放不開她,就不該聽信二弟的話,現在可害苦了她。
憐娘嘟起嘴,應道,“你也知道人家名節重於一切麼?你可知道,我從來沒有在乎過你什麼身份,能賺多少錢,咱們有手有腳的,哪裡不能養活自己?幸福不是得到多少物質才叫幸福啊。”
莫傾見她似吐珠子似地一口氣說完,就直愣愣地看着,倒把憐娘給驚住了,“看什麼嘛,我說的是事實。好吧,第一次那就算了,那第二次呢?”
莫傾齜着牙,敲敲太陽穴,“第二次……第二次是帶你來南豐吧,我……那時你剛好,老醫生都說你患有寒疾,受不得涼。即便那時有了幾分喜歡,也不敢拿你的性命做賭注,何況,你知道我身爲北蠻王爺,也有受制於人的時
候,我不想,一則你要陪我去北方受寒凍之苦,二則,我也不想,別人找你的麻煩。目的都只有一個,希望你平平安安,倖幸福福。”他從來不知道,他能有如此長舌的時候,可爲了她,他願意將他所有的想法訴於她聽,只想讓她打開心結,往後,兩個人幸福地走下去。
憐娘撇撇嘴,“哦,那你現在就不怕了麼?就是現在,你也一樣沒有解決這些問題,你就不怕我哪天死於……”她纔開了這個口,莫傾忙伸手擋住她要說的話。
她臉紅紅的扭開臉,他手指的溫度還留在脣間,這人,越發愛動手動腳了。莫傾也不好意思,不想她總拿死字說事,“切莫再將死字掛於脣間,我這裡不舒服。”他扣了扣胸前,示意他的不捨。
莫傾看她嬌羞的模樣,笑道,“以往,沒有用盡力氣去爭取,當然是沒有法子解決的。”
憐娘不明所以,眼神透着疑問,“難不成有辦法可以去除?”她的體質,她比誰都清楚,當年師父勞心勞力,纔將她身體調養過來,卻沒有完全根治掉。如果,能夠治得好,她自然非常高興的。
莫傾不置可否,“那天你也應該聽到,我師父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再過不久,他的生辰就要到了,我想,請他老人家出馬,你的這點小病,必然是不在話下的。”他就這樣將他的師父賣了。那個半仙在福靈山上就打了兩個大噴嚏,不知道又是哪個小子在背後說他。
憐娘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那你是要帶我過去?”他是那個意思吧?
莫傾一樂,“那當然,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你我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老人家是我們的長輩,自然要去拜見的。”
憐娘彆扭起來,“你師父是什麼樣的人?”除去見公孫遠的父母,她這是第一次見到男方的家長,她心裡忐忑不安,要是再遇到公孫靖林那樣的,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應付。
莫傾拉下她搓着髮絲的雙手,漫不經心道,“師父人很好,沒有什麼架子,只是他比較清冷,往後見着了,你就知道了。”說完看着憐娘,又補充道,“但一點都不難相處。”
憐娘噗哧一笑,她的表現那麼明顯麼?“人家又沒有說這個。”
莫傾傾起上身,點點她的小鼻子,他最近好像都快迷上她的圓圓的小鼻子了,“你這張臉上明明寫着兩個大字,我怕!我不明說,你到時不定找個什麼理由就逃到一邊去呢,是也不是?”
憐娘尷尬一笑,“好吧,我錯了,當真不難相處?”
她真被公孫靖林的家法嚇着了,深怕再遇着嚴厲的公公。
莫傾復又躺下來,“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師父沒有那麼多規矩呢。”
憐娘推推他,“哎,你怎麼又躺下去了?這也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莫傾側開臉看她,“想回去了?”
憐娘搖搖頭,“不是……”
莫傾卻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袖,又拉了她起來,“好吧,你也坐得有些辛苦了,走,我們去逛逛,給師父再買件合適的禮物去。”
憐娘羞澀地點了點頭,他們這個樣子,多像夫唱婦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