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消失後就看着自己的手,還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兒,他不自覺地擡高手臂就着鼻子嗅了嗅,又似乎覺得頗失身份,又忙放下,還左右環顧,沒看見個人,他才安心,卻不知道,他微翹起的嘴角已然顯示出他的好心情。
芳兒自莫傾走後又回頭仔細瞧了她的姑娘,也只發現憐娘有哭過,別的沒看出來,她只好搖搖頭,等她醒了再問吧。
要說這憐娘呢,平時睡覺時也未見得多能睡,可一旦受驚了也好,病了也好,但凡是在不正常狀態下,她都得極深,不知道是不是她潛意識裡想躲在夢中,不想出來面對現實。可不管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總有睡醒的時候。
憐娘才睜開微微泛疼地雙眼,忙用手擋住眼前的日光,芳兒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來扶她起來。
“我……現在是什麼時候?”憐娘從指縫間的陽光猜測出現在還是白日。她什麼時候睡得這麼沉,都太陽三尺高了,還沒起身的?
等等……她搜索了下回憶,頓時氣得牙癢癢,那個該死的混蛋輕薄了她,而她呢……她想想……好像,好來,她抱着小乖乖,然後……然後她不記得了。
芳兒忙着伺候她起身,幫她梳妝打扮,忙着收拾牀鋪,於是也沒注意到憐孃的異樣,聽她問話便答道,“現在麼?已經巳時了,再過上半個時辰,也該用午膳了!”
“什麼?午膳?”憐娘驚呼道,她昨天,好像是未時出的門,可這會兒都過了一天一夜?不是吧?
“是啊!”芳兒這才轉頭看見憐娘一副受驚的模樣,她才笑道,“最近你越發能睡了,要被那個愛嚼舌頭的人聽見了,還當姑娘你有了身子呢!”說完她便掩着嘴笑起來。
憐娘愣了半晌,方知她話裡的意思,一轉身,就要掐她的笑穴,還邊道,“好哇,你個死丫頭,我看沒旁的人笑話我,倒是你,光明正大的取笑你家主子啊……哼哼……看我怎麼收拾你……”
芳兒一邊躲一邊鬧,“哪裡嘛,你自己想想,可不是麼?從來南豐的路上,你就一直在車裡睡着,……啊呀,別……可是……哈哈……到了這別院,你照樣這麼能睡,你讓……哈哈……下面的人怎麼想喲?……”
憐娘銀牙緊咬,“死丫頭……我讓你笑話我……”她也不跟她爭,使了勁兒的去撓她的癢癢。
芳兒終於抵抗不住,“哎呀……我的好姑奶奶……我錯了……哎呀……可要笑死我了……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別撓……了。”
憐娘這才放過她,“看你還敢不敢欺上瞞下!”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她是心裡生着莫傾的氣,芳兒偏巧這時候來逗弄她,她能放過芳兒麼?
芳兒舉起雙手連擺,“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她還有點停不下來,心裡明鏡兒似的,她不過是借她出氣,兩個人相依爲命,能相互取暖,她感覺很開心。
憐娘自己也被自己的小心眼兒給逗笑了,拿芳兒出氣頂個什麼用,有本事找那王八蛋去,她心裡暗自鄙棄自己。
右手一撫腦後的長髮,傾着身子坐在梳妝凳上,很想問芳兒,她昨天是怎麼回來的,又擔心芳兒問她昨天發生的事,她還沒有
想好要不要告訴芳兒,只得心下里暗自估摸,不可能是他送她回來的,大概是她自己迷迷糊糊的回來的吧。
想不通她索性不問不說,拿了梳子一下有一下無的梳着長髮。芳兒笑夠了瞧憐娘那仗勢,便笑道,“姑娘,等你梳好了,太陽都落山了!”
憐娘更直接,將梳子遞給她,“那有勞芳兒姑娘了!小生在這有禮了!”她有模有樣的行了個揖。
芳兒笑着拿了梳子,“沒見過這麼秀氣的公子!來,我想想給你梳個什麼髮式好。”
憐娘被芳兒感染,也樂道,“又不是見什麼重要客人,平常梳什麼便梳什麼唄,哪裡計較這許多?”
芳兒一拍自己的頭,“瞧我這腦子,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憐娘奇怪地望着她,“你用得着拍那麼大力麼?我都聽到動靜了,也不知道那個是我的腦袋還是你自己的。”
芳兒訕訕笑答,“自是我自己的,婢子哪有膽子敲主子腦袋。”果然,敲大力了,真有些疼。
憐娘歪着頭,打量鏡中的自己,嗯,還好,眼睛不太腫,“對了,你剛纔說什麼來着?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芳兒拿了她腦後的髮絲,一下一下的梳着,“頭先你睡覺的時候,前頭來人傳話,說是讓姑娘中午過前廳去用膳。”好在她自己醒了,不然還得叫醒她。
“哦?這倒是難得一見啊,莫非公孫遠回來了?”憐娘轉頭問芳兒。
芳兒將她的頭擺正,點了點頭道,“姑娘,那是姑爺,你再公孫遠公孫遠地叫,奴婢又得受罰了!”
憐娘不雅地白了她一眼,“瞧你這點出息,回來就回來,整一個大桌子菜,要給他接風洗塵麼?”
芳兒想了想,“要這麼說也是成的,聽說姑爺將九公主也帶了過來。”早上傳話的人,喜氣洋洋的,想必是受了大恩惠。
憐娘這才點點頭,“哦,這樣啊,那倒是有必要親自去一趟的。既這麼着,你給我梳個端莊些的,免得失了禮數。”她不擔心自己,只怕芳兒跟着自己受苦。反正她也要見上公孫一面的,遲見晚見都是見。
都說女人打扮起來最爲耗時,這話不假,芳兒是使出混身解數,將憐娘打扮得莊重、美麗、大方、優雅的貴婦人,怎麼也不能落人口實。這一番陣仗下來,可費了不少時間。
憐娘摸了摸自己的髮鬢,再整了整對襟,“好了,芳兒,這樣已經夠了奢華,要是壓了公主的名頭,反而不好。”
芳兒也點點頭,“嗯,也是,現在出門晚了點,姑娘可要讓她們擡轎子進來?”
憐娘擺擺手,“罷了,我們出去坐吧。”
於是乎,兩人由四人擡的轎子轉到前廳,才下了轎子,就感覺一束極強烈的目光向她射來,她擡眼便迎上莫傾微惱的視線。
憐娘腹腓,“你到是敢惱?昨天欺負我的可是你,我都還沒來得及惱你呢!”眼神也是犀利地射過去,帶着極寒的冰渣子,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莫傾已然倒地身亡了。
莫傾瞅着她發怒的模樣,反而笑起來,憐娘見到他的手更是很賤很賤地輕劃過他的嘴脣。憐娘恨恨瞪了他
一眼,不再看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吐血而死,他犯得着時時刻刻提起那件事麼?她今天還有別的事,至於那件事,她稍後找他算帳。
“這位便是姐姐吧?”在憐娘與莫傾眼神互殺的過程中,一道好的女音先行插入了進來。
憐娘順着聲音望過去,她粉面帶笑,兩隻眼睛笑得快眯成一條縫,鑲嵌在一張圓圓地小臉上,顯得可愛而靈動,見憐娘看她,忙收起過多地笑,眨巴着眼睛,雙手還不時的絞着手裡帕子,不明就裡的人,還當憐娘是欺負了她。
她很漂亮卻好弱!這是她給憐孃的第一感覺。她是誰?九公主麼?
不待她多想,那邊公孫遠拉過那女子的手對她道,“憐兒來得正好,是時候用膳了。”
憐娘笑笑,“是!”她本來就是來用膳的,自然沒有推卻的道理。
由於桌是團桌,席間的坐位便是兩女交錯着坐,公孫遠看了看自己右手邊的位子,憐娘一身盛裝華服,將她溫婉賢淑表現的淋漓盡致,而自己左手邊的九公主,一般輕便簡裝,倒是顯得嬌小可人,更能讓人產生保護欲。
憐娘從公孫遠的眼神中,及剛纔他拉過那女子的手時,便知道,這位公孫爺,看上那位女子了,那眼中的憐愛,她不會看錯,下意識的,她往自己右手邊望去,莫傾卻看着桌上的紋理,他什麼時候也能對她像珍寶一樣?她眼神黯了黯,覺得空氣異常壓抑。
或許沒得比較,她不會那麼計較,可有了眼前那兩個的眉眼傳情,她心裡就不舒服,爲什麼就她求一份真心這樣難呢?
莫傾坐在她旁邊也覺得很委屈,她除了剛下轎子那一會兒,看了他之後,眼神再也沒有在他身上停駐,他注意到,她在看公孫遠爲九公主布碗筷時露出的羨慕,他看在眼裡,果真是他錯了,她的心裡是二弟呢,可自己,纔將將確定她是他要的人,他要怎麼做?只得強自將視線轉到桌面,生怕他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出去問個明明白白。
而前廳裡的低氣壓只對憐娘與莫傾而言,公孫遠與九公主好似一點感覺沒有。只因,公孫遠按着九公主的手,讓她稍安勿燥,憐娘對她來說,沒有威脅。可她怎麼可能相信,憐娘不管是從樣貌上還是從氣度上,都壓過她太多,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憐娘實在忍不住空間人的沉悶,她打開話題,“爺,你不介紹下這位給憐兒認識麼?”她眼角瞄了眼莫傾,故意用嬌媚的語氣問,那個木頭,居然一點反應沒有耶。
公孫遠挑挑眉,再掃了眼莫傾,大概明白憐孃的意思,才笑道,“哦,這位便是大唐九公主,我的夫人!”
憐娘還未反應,莫傾與芳兒都擡頭望向公孫遠,“你的夫人?那憐娘又是你什麼人?”
公孫遠顯然看到了莫傾眼底的火氣,再瞅了眼憐孃的淡定,看樣子,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點什麼,他很好奇,拍拍九公主的手,“不錯啊。哦,揚兒,這位便是我八擡大轎擡回的憐兒,往後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哦。”畢竟做不成姐妹也會是妯娌,他也沒說錯嘛。
可他的話,除了憐娘聽來一點反應都沒有,在其餘人的耳中都是驚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