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間迸發出令人羨慕的火花,卻註定只是匆匆而過.
——柏拉圖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把樹葉夾進了各自的書本里。嫣然很是滿足,覺得自己相當的浪漫。她和曉愛牽着手,穿過人行橫道,快到馬路邊的時候,突然有近在咫尺的刺耳的剎車聲充斥着她們的耳膜,她們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就覺得天地間忽然翻轉過來,如同電影中快速閃過的畫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一霎那嫣然沒有任何感覺,整個世界像是亂了套般,忽然安靜了下來。她臉朝下趴在地上,旁邊是同樣姿勢的曉愛,一動不動。嫣然的臉旁是浩宇的胳膊,他撲在她們的身上。嫣然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強烈的感覺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只感到深深的恐懼,心開始劇烈的跳動。上方,她聽到浩宇的心在胸腔中同樣劇烈的跳動。一瞬間,好好剛剛有人突然按下了天地間的靜音鍵,又突然取消。所有的聲音都回來了。
浩宇動了動,撐着胳膊坐了起來。嫣然顫抖着身體,擡起了臉。耳邊充斥着嗡嗡的說話聲,曉愛似乎是嚇呆了,猛地坐起,顫抖着聲音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嫣然對於剛剛發生的變故一片茫然,像恢復記憶一般,有沉悶的撞擊聲和刺耳的剎車聲在腦海中回放,然後是人的尖叫,所有人的驚呼。
“你們沒事吧?”
浩宇的聲音聽起來都變了腔調。嫣然費力的張了張嘴,越發現氣管好像不聽指揮聲音無法發出。她轉過頭看見離他們僅僅幾米的地方停着一輛轎車,車頭已經完全變形,車前一地的碎玻璃反射着夕陽的光芒。駕駛室的地方,安全氣囊完全彈開,一個人滿臉是血,不知是死是活。離車不遠的地方,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斷有血蜿蜒着流出,他的全身浸在血裡,看起來觸目驚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這美麗的秋天的街道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着,以兩個躺在血泊中的人爲中心,形成了一道嚴嚴實實的圓圈,將嫣然他們的視線擋住。嫣然從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驚魂未定中慢慢恢復,才發現生與死的距離,從沒這樣近過。
救護車來的時候,嫣然他們已經站了起來,看着那羣穿白大褂的人忙碌。白衣天使,能與死神鬥爭嗎?他們能贏過死神嗎?或許,天使和死神本就站在一起,因爲他們都不是凡人……
曉愛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她哽咽着問道:“嫣然,他們會死嗎?”
嫣然看着救護車呼嘯着遠去,人羣漸漸散開。陽光突然又灑在他們身上,好好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上的血卻依舊紅的炫目。她實在沒有辦法回答。
“他們,會死嗎?不會吧,他們剛剛還好好的,這麼快,不會死的對吧……”
曉愛忽然抱着嫣然,她的哭聲緩緩地敲擊着嫣然的心,一下又一下。嫣然任由她抱着,眼淚忽地落了下來。
心還在狂亂的跳着,無法平復下來。嫣然的耳朵,又像剛剛那一瞬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她的眼前,不斷的閃着畫面,滿地的碎玻璃,蜿蜒的血,一動不動的人,身體在微微顫抖,她什麼都有沒辦法做了。
“已經沒事了,不要害怕。”
浩宇低聲說,手扶着她的肩膀,嫣然能感覺到他的顫抖,然後機械的點了點頭,曉愛停止了哭泣,站在一邊,紅腫着眼睛失神的看着現場。
嫣然微微歪着頭,看見搭在她肩膀上的浩宇的手,擦破了一大塊皮,有血溢了出來。她愣着,回過神來,第一次轉身抱着陸浩宇,抱的緊緊的。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肆意的流出來,落在陸浩宇的校服上:“你怎麼搞的……推開了我們……要是你被撞死了,我們怎麼辦?嗚嗚嗚。”
浩宇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任由她抱着自己哭泣。周圍似乎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嫣然抽抽噎噎的哭泣聲。
晚上,嫣然坐在陸浩宇的牀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腿。一邊的陸浩宇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扔過來滿是習題的作業本。他靜靜的看着沉默的嫣然,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不是你推開我們,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和曉愛了吧。”
浩宇的眼神一黯:“那輛車的速度太快了,衝過來的時候我嚇壞了。現在想想,要是我慢了半拍,不知道會怎樣。”
嫣然皺着眉:“你自己很危險,手都受了傷了。”
浩宇低頭看見自己的手:“這不要緊,還好你們沒事。”
他似乎想起什麼,難過的搖頭:“可是,還是有人被撞倒了。”
嫣然盯着自己的腳:“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會很難過。”
陸浩宇嘆了口氣:“如果是你們出事,我一輩子都會難過。”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良久,浩宇嘆了口氣:“早點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我們都還好好的,需要我們擔憂的地方還有很多。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嫣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第二天的中午,他們像往常一樣埋頭吃飯。曉愛擡頭,微笑:“嫣然,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想要學什麼嗎?我想,我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了。”
“嗯?”嫣然有些驚訝:“說說看,是什麼?”
“我要當醫生,救人。我決定了,我要報考醫科大學。我再也不要眼睜睜的看着生命消逝。我要我看到的人都健康的活着。”
可能嗎?怎麼可能。生命的消亡豈是人力可以阻擋的。嫣然不置可否,只是看曉愛。
陸浩宇點點頭,似乎又忍不住,說道:“曉愛,找到人生夢想是好事。可是,生死有命,你幹嘛這樣的執着?我擔心,會……”
曉愛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學成之後,盡我所能。”
大家經過一場意外,好像都變了,長大了。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重。
“喂,這怎麼越來越覺得不對啊。尤其是你,陸浩宇,特別奇怪,生死有命?”
陸浩宇笑了,搖搖頭:“也是,我們說這些,好像有點老氣橫秋了。”
“何止啊,簡直懷疑你未老先衰了。”
嫣然補上一句,曉愛“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而陸浩宇的八顆牙齒瞬間露了出來。
出了食堂的門,下樓梯的時候,曉愛不知在想什麼,一腳踩空,還好嫣然在旁邊。她及時勾住了嫣然的脖子,嚇了嫣然一跳,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陸浩宇見她們身形一歪,歪頭問道:“你們怎麼了?”
嫣然拍着胸口埋怨:“曉愛,你嚇死我了。你摔下去不要緊,豈不是還連累我了,我可不想死哎,這麼死了,豈不是紅顏薄命?”
陸浩宇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哪個人,走路專愛闖紅燈。我可是見一次救一次,怎麼沒見你感謝我。”
嫣然頓住腳步,陸浩宇的腳步未停,落在和她同一個臺階上。嫣然目不斜視:“陸浩宇,你知道嗎?我感謝你的方式,你至今沒有發現。”
陸浩宇饒有興趣:“你有感謝我?我還真沒發現。”
嫣然轉過臉看他,悠悠的說:“陸浩宇,你別逼我啊。其實上次我說你的內褲是花花綠綠的卡通褲,因爲我在善意的保護你。其實,是,黑,色,的。”
陸浩宇的微笑凍結在嘴角,完勝的嫣然,摟過在下一層臺階上瞪着眼睛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曉愛揚長而去。留下陸浩宇在原地抓狂。
“想說就說吧。”
曉愛看着她,欲言又止。嫣然在教學樓的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其實,我根本沒看到陸浩宇的內褲,我就是根據他的性格和喜好猜的。看樣子是蒙對了,看他那副表情。”
曉愛踢了踢腿,對着陽光深吸了口氣:“我纔不是要和你討論這個。我找到人生目標了,你呢?”
嫣然雙手扶腰:“不清楚。對了,希望我以後呢可以尊稱你一聲‘範醫生’,記得,我去看病要打折的。”
曉愛興致盎然,嫣然則嘆了口氣:“自從住到陸浩宇家之後,都沒能回家去,好懷念我的房間。老爸老媽說十八歲生日那天才能接我回去。呵,我快真正成年了呢。”
早過了十八歲生日的曉愛摟着她的脖子:“沒錯,我們的嫣然成年了。再過幾年就能結婚了,美好的日子就要開始了。”
嫣然故作嚴肅的點頭:“沒錯,曉愛快去幫我搶個良家男生過來,我快可以結婚了。”
“那,我把陸浩宇搶來給你好了。”
嫣然爆了句粗口,花拳繡腿的和曉愛擰作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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