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試什麼？”裴暮蟬懵。
“試試罵我的人多不多，正好接住這一波流量。”許青焰出其不意道，“我帶來不了好評，只能帶來更多的差評。”
“不管是什麼評價，只要能短時間衝散那一撥評價就行了。好評差評都無所謂，反正矛頭不在你而在我。”
聞言，裴暮蟬頓時有些不高興。
“我發動粉絲幫忙覆蓋一下就好了，你沒必要這樣。”
“不用，你連發歌都只是隨便宣傳一下。”許青焰道，“爲了這種事情浪費你的人氣，不划算。”
他不知道裴暮蟬爲什麼從不經營粉圈，既然不知道原因那就尊重。更何況，讓粉絲去衝散評論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這意味着要換號重複購買，等於在消耗粉絲對裴暮蟬的粉度。她肯定不願意幹這種事情，許青焰自然也不會提。
“爲數不多的人氣而已，沒什麼好可惜的。”裴暮蟬自嘲似的笑了笑，“歌壇新人換舊人很常見，有沒有以後還難說。”
“那我可太想有以後了。”他一臉認真。
裴暮蟬愣了一瞬，感覺自己臉頰倏的一下發燙，飄忽不定的心思在胸口打了個旋，又意識到他說的以後指的是《晴天》。
睫毛不停煽動，她不知道怎麼掩蓋這一刻過山車一般的心情。像是早春的楊柳抽了枝，迎着冷風擺了擺又縮了回去。
“你打算怎麼辦？錄歌嗎？”
“不。”許青焰想了想，“等明天直接錄視頻好了，吉他彈唱版《晴天》，吉他還得靠你，我不會彈只能做做樣子。”
“嗯。”
夜色中，黑色的奧迪四平八穩緩緩駛出科技園。
昏暗車內，誰也沒說話。
路燈浮光躍影，斑駁的打在寂靜的車內。許青焰開車時話很少，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神情有種莫名的寡淡感。
明明他就在坐在那，卻給人一種距離感，身影單薄得過分。
裴暮蟬壓着狹長的眼尾，餘光瞥了他一眼。
“去江畔，這車給伱開。”
他瞥了一眼，導航標註裴暮蟬給江畔打的備註是家。
“你那邊有車嗎？”
“有。”
前方拐進一條主路，兩側的青樹枝繁葉茂。路燈穿插於其中，暈黃的倒影斑駁，映在馬路中間，前方高樓林立。
“前面兩條岔道。”
“左邊那條。”裴暮蟬出聲。
車在停車場穩穩停住，他下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轉頭一打量，附近的車倒是沒那麼誇張，家用型的車多一些。
裴暮蟬走進了電梯，許青焰站在外面，兩人對視了一秒。
“我回去了。”他說。
“嗯。”
她看着薄薄的電梯門一點點合上，突然想說什麼，但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可說的，只能看着電梯門慢慢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負一樓箭頭向上，許青焰聽見電梯那頭裴暮蟬似乎說了句什麼話。
沒聽清，他也沒太在意，轉身上車離開了。
回到富麗堂皇的大平層，許青焰乾淨利落洗完澡出來，頭髮髮梢還剩一些沒吹乾。汲着拖鞋腳步輕快，走向廚房拿飲料。
林晚粥最近回消息的時間越來越陰間了，不是在凌晨三點，就是四五點。拍的照片永遠在車上，或是抵達了某個城市。
他想了想，搜索聊天記錄，關鍵詞：公司，彈出十幾條消息，“今天芸姐和公司高層吵了一架”，“公司說兩個月後也別想解約”。
“我等不到兩個月之後了，公司安排的行程越來越趕。”、“我想提前解約了，可能要給公司賠一大筆錢。”
“公司越來越過分了，芸姐在談提前解約。”
許青焰知道林晚粥想提前和公司解約，大約也是扛不住，最新一條消息是早上六點。
林晚粥給他拍了一張黎明的照片，地點是南淮市。
他回林晚粥的消息主要以安慰爲主，其次就是分享一下隨手拍的照片。有經紀人溫芸在，輪不到他出主意。
他回了幾條消息，順便把幾個自己不太懂的問題扔給了她。發完之後，磨蹭了一會直接去睡覺去了。
一覺醒來八點左右，他迷迷糊糊摸手機。
看了一眼《晴天》的評論，果然增長緩慢。惡評經過一夜的發酵，已經明顯影響到了歌曲的銷量。
等工作室上班，就會開始着手處理了。
他先在家庭健身房裡運動了一會，而後匆匆洗漱下樓吃早餐。開車路上，又收到了林晚粥剛回的消息。
“解約談的不順利，他們根本沒想過解約。合同也有問題，芸姐說解約可能會讓我這幾年全都白乾。”
他看見了還沒回，一直開到了科技園停車場。熄了火，打了一段話準備回覆林晚粥，但轉念一想又刪了。
頓了頓，許青焰決定改用發語音。
“不管最後做什麼決定，都支持你。”
最近好像做什麼都不太順，兩座大靠山接連出狀況。原本想着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現在只感覺生活真他媽荒謬。
上樓。
雖然糟心的事情不少，但許青焰一點也不慌，甚至有點想笑。
九點，裴暮蟬已經在辦公室裡。
她穿着一條薄款的黑色針織長裙，身材窈窕、氣質如煙。此刻坐在電腦前，桌上擺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許青焰走近，剛想和她打招呼，發現裴暮蟬甚至畫了個橘棕色眼影。鳳眸狹長，睫毛濃密，輕輕一壓真讓人心臟受不了。
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他心道難怪裴暮蟬都撲街一兩年了，上個戀綜還有這麼高的人氣。當時美女太多沒發現，裴暮蟬的顏確實很能打。
“你這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你這眼妝挺好看的，請了化妝師嗎？”
“這是我自己畫的，最滿意的一款。”裴暮蟬擡頭，與許青焰對視一眼，忽然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風雨欲來，兩人的狀態都很放鬆。
沒人急，沒人大喊大叫，也沒人着急忙慌的來回踱步。他早上跑了步，吃了早餐，她早上擼了個滿意的妝。
正如上戰場，兩人幾乎都調整到了最舒適的狀態，準備着手應對昨天遺留下來的突發事件。
“事情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糟糕，一些評論可以舉報屏蔽。”裴暮蟬語氣輕快，指着電腦道，“我讓人和各大網站都溝通過了，提前說明了情況。”
“要是下次再出現這種異常的數據，希望能給我們一個特殊的解決渠道。一些網站答應了，有一些網站沒回應或是不理會。”
“那就不管他們了，這是沒看得起《晴天》的體量。”許青焰不緊不慢道，“現在有空嗎？幫我錄個視頻？”
裴暮蟬愣了一瞬，遲疑道。
“有是有，但其實不一定非要”
“我知道，這不一定是什麼壞事。”許青焰道，“即便我什麼都不幹也得捱罵，不如接住這一波流量。”
見許青焰堅持，她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勸了。
出門前，他扭頭看了一眼裴暮蟬，身形略微停頓道。
“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總得試試。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晴天》我也有份，即使沒有你那麼大的能力，還是想爲它做點什麼。”
“哪怕這次努力了，結果不是好的，也沒關係。《晴天》不會永遠藏在黑暗裡，它和你一樣，屬於更大的舞臺。”
“你要是累了就告訴我，我再給你寫一首《晴天》。”
裴暮蟬直愣愣的站在那，聽着他說不成功就再給她寫一首《晴天》。這是她聽過最質樸的鼓勵，語氣認真得一塌糊塗。
就差告訴她，失敗了無所謂。你寫不出歌，我可以給你寫歌，寫到你真正翻紅的那一天，直到你站上高處。
直到成爲萬衆矚目的天后。
一時間，她眼眶有些溼潤，眨了眨眼睛。擡頭向上看了一眼，沒有眼淚流出來，怕弄髒眼影，會變花貓。
如果所有黑暗的日子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裴暮蟬覺得，這幾年低迷又折磨的歲月裡。大概就是在積攢運氣，撞見一個和他一樣的人。
她很清楚，許青焰比她性格堅韌得多。或許是因爲天生命不好，所以外殼硬的像是無堅不摧的鐵甲。
生活不如意的時候，就披着那層鐵甲衝鋒。
“嗯，好。”裴暮蟬點頭，似乎怕語氣不夠誠懇，又補了一句，“我相信你，一定要給我寫歌啊。”
“許青焰。”
他點了點頭，推開了門。
早上九點半，陽光鋪滿了工作室二樓的走廊，細細的灰塵在陽光下輕輕漂浮。許青焰走在前面，裴暮蟬落後了兩步，輕踮着腳，步伐輕盈。
“差不多開始嗎？”裴暮蟬練了一遍吉他後，擡頭看向不遠處同樣抱着一個吉他裝樣子的許青焰，開口問道。
“可”
叮咚！
話還沒說完，手機銀行微信公衆號忽然彈出了一條消息。他沒開短信服務，要收費嫌貴。
【交易成功提醒】，08月24日10:25，跨行轉入（尾號0908），人民幣300，000.00元，賬戶餘額306，834.18元。
交易說明是工資。
好傢伙，節目今天播，卡着最後時間發工資是吧。雖然確實是半個月就補上了尾款，但這也未免太幾把能拖了。
掃了一眼餘額，眼皮微跳，默默開了靜音。
“好，我這邊也可以了。”許青焰擡頭，挺直了背，“現在就開始錄上吧，鏡頭近一點，吉他拍一半。”
“爲什麼？”
“留點爭議，增加互動。”
裴暮蟬：“”
這“互動”也不是什麼好詞，她見不過不少炒作的，頭一次釣魚網友惡評的。
“開始了嗎？”他擡頭問。
“嗯。”
吉他前奏響起，屬於男生低平嗓音沙沙響起。
“故事的小黃花~”
錄音室收音效果很好，歌聲完全不會發悶。伴着溫暖的夏日陽光，許青焰一開口就有了校園青春的味道。
獨屬於那個年紀的少年感的溫柔，一點點打碎了，揉進整首歌裡。
乘着風，一曲終了。
“怎麼樣？錄上了嗎？”許青焰狀態瞬間切換。
“是，錄上了。”裴暮蟬按下了停止鍵，起身看了一會道，“可以，這個效果挺不錯的，不需要錄第二遍。”
“你等我一會，我讓底下的人處理一下音頻，”
“行。”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在忙忙碌碌中過去，終於等來了晚上《戀愛獵手》的首播，節目組似乎賣了個好價錢。
首播時間竟然在紫臺的黃金檔，八點零二。
許青焰和裴暮蟬湊在電腦前饒有興致看了一眼開頭，估摸着時長得有兩個小時，於是一拍兩散各回各家。
下班下班。
視頻已經傳到了許青焰電腦上，他一邊開車，一邊計劃等到節目播完之後，十點左右再把《晴天》的翻唱給傳到圍脖賬號上。
順便再註冊一大堆視頻網站號，全都發一遍。
等紅燈的間隙，他看了一眼林晚粥的微信，發現她一整天都沒回消息，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前方車流不息，夜色濃重。
許青焰手指輕輕敲擊着方向盤，思緒一點點揪起。他只是想賣點歌，掙點小錢，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來指望着林晚粥和裴暮蟬拉他一把，現在看她們自己都有些自身難保，越是困難時越能見人心。
他出於從社會泥坑裡摸爬滾打鍛煉出來的直覺，本能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或許自己應該更激進一些。
沒有具體的想法，只是腦海裡電光一閃的某個念頭。
但下一秒，他又冷靜了下來。
裴暮蟬的事情他能搭把手幫上忙，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裴暮蟬開了工作室，兩人又是直接面對面溝通。
中間其實省了很多狗屁倒竈的麻煩事，手底下的員工的乖乖的，沒人敢對老闆的異性朋友的蹬鼻子上臉。
他與林晚粥中間隔着經紀公司、經紀人除了在戀綜那會面對面對話，其餘時間都是手機聯繫。
目前，幫林晚粥和公司周旋的人是經紀人芸姐。
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個素人，面對着龐大體量的經紀公司其實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最多給林晚粥提供一些情緒價值。
剛停車，周勉彈了一個消息過來。
“哥！看節目了沒有？收視率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