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生活有太多無奈,我們無法改變,也無力去改變,更糟的是,我們失去了改變的想法。--柏拉圖
我和周霖山如同充滿戾氣的兩隻困獸,在黑暗無底的深淵裡對峙叫囂,昔日的感情也終究在這場激烈的爭吵裡都成爲生活留給我們的一個笑料。
有時候我在某個夜裡被噩夢驚醒,會突然地流淚滿面,再想起那個曾經霸道地橫亙在我的人生裡的男人,仍然會覺得不真實。分手之後我就陷入這樣的狀態,在所有人的面前做出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彷彿可以堅強地直面那段感情曾經給予我的創傷,絲毫不受影響地去生活。可是在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又會情緒敏感崩潰,掉頭髮,失眠,開始抽烈煙,做各種詭異的噩夢。所以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就瘦了十幾斤,甚至現在看起來比蘇嘉悅還顯得瘦削。
所以我在人前的那些故作瀟灑的樣子也顯得愈發地越蓋彌章,終於讓身邊人再也看不下去,徐茵介紹我去看心理醫生,她說湯寒,你再這樣下去也許就會死的。你已經蒼老了許多,看看你的樣子,好憔悴。
所以分手後的兩個月之後,我每週末都去世貿榕城的頂層看心理醫生,他是個很溫和的男人,香港人,中文名的最後一個字我不太會讀,每次都不記得,所以一直稱呼他的英文名,jason,他分析我的情況認爲我已經有抑鬱症的傾向,所以希望我積極地接受治療。
按照他的建議,我開始多參加一些羣體活動,尤其是氣氛活躍的場合能夠幫助我調節心情;每天適當做一兩個小時力所能及的運動,比如慢跑和快走;把每天發生的讓我覺得很有趣的事情記下來,無論大小都寫詳細地回想一下,記錄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來讓自己回顧歡樂;最後還給了我幾個偏方,比如每天都穿顏色鮮亮的衣服,給自己一種心理上的暗示,還有吃香蕉和櫻桃等讓人愉快的“智慧之果”……
漸漸地,這些具體性地操作給了我的生活很多正面的能量,讓我確實慢慢地心態調整了過來,至少從睡眠質量來說已經有了顯著的改善,無論如何都是好現象。
我是湯寒,是一個正在不遺餘力地走出周霖山帶給我的陰影,努力讓自己積極生活下去的女人。
我和他分開很久了……
在治療的末期,jason讓我嘗試着去把和周霖山的過去全部回憶一遍,並且向他陳述出來,這是一個挑戰性的任務,但是隻要我能夠順利做到,說明我已經可以直面過去,日後再被觸及到傷痛,也不會再脆弱和抑鬱了。
於是就像是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我把我和他的故事完整地告訴了jason,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敞開心扉去分享我們的那些過往,說完之後我的眼角都是溼漉漉的,他遞紙巾給我:“那麼湯寒,告訴我你現在的心情,你還在恨着他嗎?”
我搖搖頭:“不知道爲什麼,跟你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心裡其實很平靜,最後會有些感傷也是因爲我知道自己還沒有忘了他。但是我不再恨他了。”
“是這樣的,像你們這樣分手後的兩個人不太可能做朋友,因爲彼此傷害的很深,見識過對方最刻薄的一面,已經無力挽回過去,但是也不會就成爲了敵人,因爲你們彼此深愛過,所以最後你們只會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
這樣也很好,愛恨皆在時間這條永不枯竭的河流裡被洗滌沖淡,總有歸於平靜的那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接受了心理治療的緣故,我看待問題也變得樂觀了起來,覺得自己身邊人的生活也都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比如沈延終於開始談戀愛了。
他的女朋友是他現在的秘書,臉皮很薄,跟人說話的時候會有些臉紅,我跟她開玩笑都能惹得她不好意思地抿嘴巴笑,非常單純可愛。沈延親暱地叫她小白兔。
他過三十歲生日的晚上,我們兩個在家裡的院子裡喝酒,幾杯酒下肚,他開始笑了起來:“湯寒,我沒想過自己會愛上別人,在遇到你之後,我一直都以爲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再有別的女人能進入我的心裡了,誰知道現在她又出現在我身邊。”
我朝他舉杯:“恭喜你,終於找到了真愛,祝福你們。”
“謝謝。”他跟我碰杯:“所以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當你知道和有些人的緣分已經在某個時點戛然而止的時候,就嘗試着去正視這個事實,不要再封閉自己的心,試着去看看身邊的其他人,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我明白你的意思。”
“雖然這很難,因爲我用了很久才做到,但是我畢竟是做到了。”他淡淡笑,給自己點了一根菸:“其實我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分的那麼突然,毫無徵兆,就好像一些積蓄的矛盾一下子全部爆發了一樣,把之前維繫的平靜和溫馨全數打破,最終走到了現在這一步。你會後悔嗎?”
我搖搖頭:“也許這樣纔是對的,最開始就不應該在一起的,既然在一起做不到完全信任,只有猜疑和算計,分開纔是最好的選擇。”
“你是對的,你做的很好。”他拍拍我的肩膀:“在我眼裡,你比周霖山做得好。”
我不解地看着他:“這是什麼意思?”
“至少你能夠儘快地走出那種痛苦,能把自己拉出來。但是在我看來周霖山自從跟你分手之後,出事作風變了許多,他已經有些不冷靜了,你們分手的原因,我雖然不是特別瞭解,但是也能猜到是關於他那個初戀,就是現在吉寶萊的那位老闆娘。大概是周霖山把這筆賬算到了他們夫妻頭上,所以現在的派瑞在市場上,大有跟吉寶萊硬碰硬的勁頭。”
周沫的事情,沈延會知道,是我之前跟他說過的。此時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有些不踏實:“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周霖山也開始着手轉型商業地產了,這個決定其實很突然,之前我以爲他會想要拿下年前拍賣的那塊商混用地來進行改變,誰知道派瑞的標底都沒有超過最低數額,說明周霖山在那個時候還是無意轉型的。可是最近他在私下和一家跟派瑞有債務糾纏的公司簽了土地轉讓合同,就是那家公司欠了派瑞一筆錢,通過把公司所在的佔用地轉讓給派瑞來抵債,我覺得這個舉動不太符合他一直以來謹慎的作風。雖然說現在國土局並沒有出臺法律方面的條例和細則規定土地買賣一定要走掛牌競標流程,但是私下裡的簽約會時常出現其他隱形問題,所以我才說周霖山這回是有些急於求成了。”
“他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當然是不會吃虧的,再說未必拿地就是爲了轉型商業地產啊,我以前聽他提過,他說派瑞暫時沒有對於商業地產那一塊有特別具體和熟悉的管理計劃,時機還不成熟。”
“他跟你說過?那就是真的奇怪了,既然他自己也明白時機還不夠成熟,爲什麼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你說吉寶萊要在a市發展商業地產?”
“對,這就是我說他跟吉寶萊想要硬碰硬的原因了。不過這也是我私人的一點想法,外界對於派瑞的轉型還是寄予厚望的,我之所以不看好是因爲了解你和他還有吉寶萊之間的淵源,外人不知道。我帶了私人原因去研究他的動向,就覺得他有些報復的心理在裡面。”
“不會的。”我一口否認:“他一定是有了充足的準備了纔會開始行動,絕對不會因爲我就對貿然地做某個涉及到重大利益方面的決定,因爲一個女人不可能影響到周霖山的判斷,這點你我都是明白的,不是嗎?”
“也是,畢竟他私下裡利用債務關係簽約轉讓拿地,成本會縮減不少,很是有利可圖的。他那麼謹慎的人,一定是早就自己在心裡都打好算盤了的。”沈延歉意地對我笑笑:“都是我不好,難怪小白兔說我越來越囉嗦了,最近都快要成女人了,怎麼變得這麼八卦了起來,說了不再提及周霖山的事情,又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沒事,我不會介意的。”我放下酒杯:“過去了,我和他的一切都過去了。”
我再見到周霖山,是作爲jason的女伴出席一次慈善宴會。主辦方是一家倡導環保理念的綠色日用紙製品公司,原來這家公司的董事長在讀高中的兒子性格很乖張叛逆,他爲了兒子的健康就長期諮詢心理醫生來得到好的應對辦法,那個醫生就是jason,他們因此結緣成爲朋友。並且這一次jason也被邀請出席宴會,他跟我說平時沒有合適的熟悉的女性朋友能一同前往,希望我能賞光,我自然沒有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