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見不能紅着眼是否還能紅着臉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遠一起那樣美麗的謠言
如果過去還值得眷戀別太快冰釋前嫌
誰甘心就這樣彼此無掛也無牽
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匆匆那年》
我和周霖山又吵架了。
這事兒我覺得真不怪我,早上去水房打熱水的時候,有個女生忽然湊過來對我說:“嗨,謝天嬌,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從熱水的霧氣裡擡起頭來看她,挺漂亮的一張臉,像是前段時間熱播的tvb創世紀裡演霍希賢的陳慧珊。我認得這個女孩兒,她叫於婷婷,是隔壁班的班花。
“請問什麼事?”
她臉上泛起一點粉紅:“我寫了一封信給周霖山,可是我不好意思自己給他,聽別人說你是他妹妹,能不能請你幫我交給他?”
我點點頭,她跟我道謝,輕快地離開了。我覺得這是一封情書,紫色的封面,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受人之託,我在下課的時候去找周霖山,他剛上完體育課回來,額頭還有細密的薄汗,手裡拿着籃球在轉,看到我的時候走近:“嬌嬌,你幹嘛來了?”
“有個美女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他有些疑惑地拿過去,很快地打開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眉頭皺了起來:“謝天嬌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以後這種東西直接扔了,別拿給我。”
“可是這個女生很漂亮。”我吞吞吐吐,知道他生氣了,一般他生氣的時候就會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瞪了我一眼,然後忽然一用力就把那封信甩到了我臉上,信封尖銳的角在我臉上劃了一道,我疼的喊了起來:“周霖山你有病!”
說完推開他轉身就跑開了,他在我後面喊了一聲:“喂,嬌嬌。”
我沒有理他,我覺得他特別不講道理。這根本不關我的事情,我不過是央不過別人的請求,怎麼就被他這麼虐待了?伸手摸了摸臉上,借了同桌文具盒上的鏡子看了一眼,竟然劃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出來。
快放學的時候,同班的男生董安然叫住我:“謝天嬌,今天我們兩要做值日的。按學號輪流排,排到我們了。”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等大家都走了就跟他留了下來,他負責整理桌子,我就把地給掃了,打掃乾淨了就一起鎖門離開,那個時候高中我們的高中不像後來那樣有晚自習,作息的時間很規矩,都是按時上學放學。
我和董安然並排往校門口走,忽然身邊一輛自行車飛快地從我們身邊騎了過去,正好那邊地上有水管漏水弄出來的一大片水,又因爲是窪地,汪成了一塊。車速太快,濺出了一層水花,髒兮兮的水濺了董安然的褲腳都溼了。我朝着那個已經不見人影的背影喊了一句:“神經病。”
神經病就是周霖山,我有時候覺得他特別幼稚,這麼幼稚的人脾氣還不好,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可是我身邊很多女生都喜歡他,她們湊在一起討論他,說好酷哦。
晚上回去我一整晚都沒有跟他講話,周爸周媽看出來我們兩鬧矛盾,周媽給我夾了個雞腿到碗裡:“來來,多吃點,咱們嬌嬌心情好起來,別跟你哥計較,他就那個樣子。”
我對她笑笑,周霖山在邊上陰陽怪氣地說:“吃這麼多肉,小心胖死你。”
周媽擡起筷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我和周霖山的冷戰在第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到底還是和平結束了,我清楚地記得這天是1999年到2000年的跨年的一天,意義重大。
學校裡已經放了假,早上我出去跑步的時候聽到身邊有一對情侶說,晚上街心公園會有一個很大型的晚會來慶祝跨年,還會放煙花,肯定很熱鬧很漂亮。我聽到這個消息很想去。
可是我覺得爸媽肯定不會讓我晚上出門的。
誰知道吃過晚飯在複習功課的時候,外頭有人敲門,我一開門周霖山站在外面,我剛想把門關上,被他用腳給抵住了:“謝小嬌,你這個臭脾氣是從哪裡學來的?別人跟你講話你就這麼態度嗎?”
“我不想跟你講話。”
他忽略我這句話,而是問我:“晚上街心公園有跨年會,你想不想去看?”
我眼睛亮了亮,嘴上卻說:“太晚了爸媽肯定不給我們出去的。”
“誰跟你說要告訴他們了,我們兩個偷偷溜出去。”
“那會不會被發現捱罵?”
“膽小鬼。”
“你纔是膽小鬼呢,去就去,我們什麼時候走?”
“等我去刺探敵情,他們再過會兒就該睡了,到時候咱們動作輕點出門。你先換衣服,晚上冷,穿厚點。”
我趕緊把自己裹得嚴實了,還特意圍了一條厚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在外面朝我招招手,我就把門給關起來輕聲輕腳地跟他出門了。一出去我就興奮了起來。
他們說,2000年又叫,一千年才能等到一次,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運氣能經歷這樣的日子的。
公園裡人特別多,人山人海的,我個子小,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就很不開心:“我看不到怎麼辦?”他這個時候個子已經很高,可能是因爲喜歡打籃球,個頭長得特別快,已經一米八了,在學校的男人堆裡,總能一眼就看到他。
他想了想對我說:“這樣吧,我把你揹着,你就能趴在我背上看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卻很坦然地蹲了下來,對我說:“快點啊,有人在表演魔術呢。”
我也不再猶豫,就雙手環着他的腦袋,趴在他的肩膀上看舞臺,又忍不住垂下眼看他的側臉,心跳的忽然有些快。我說:“你累不累?”
“不累啊,其實你不胖,你算很瘦了。”
我笑起來,卻聽到身邊有人說:“快看那個男生對他女朋友真好啊,我以後也要找個那麼帥的男朋友。”我聽了這話臉上一陣發燙,也不知道周霖山有沒有聽到,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我一向臉皮有些薄,就非讓他把我放下來:“讓你這麼一直揹着我也不是辦法,我們得找個高的地方站着看的才清楚呢。”
他四處看了看,把眼光放在了不遠處一個高臺子上。那是公園裡的一個露天的游泳池的教練臺,真是個好位置,可惜已經有人站在上面了。
他說:“沒事,我有辦法。”
我跟着他走過去,順着樓梯爬了上去,他對着上面的兩個學生模樣的人說:“你們能不能把這個位置讓給我們?”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看我們:“憑什麼啊,我們先來的?”
“你們要是願意的話,我就給一百塊給你們。”他說着還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灰色的毛爺爺。我瞪大了眼睛,同樣瞪大了眼睛的還有那兩個人。當時的一百塊算是特別多了,尤其對於學生來說,有時候大人過年時候給的壓歲錢才二十塊五十塊,這算是一筆鉅款零花錢。
“成交!”他們當中一個大點的女孩兒接了過去,帶着她妹妹下去了,我們隨即站了上去。周霖山這個時候已經顯露出後來成爲一個奸詐的生意人的某種特徵了。
站得高,果然看的清楚了,但是我有些恐高,就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他又嘲笑我:“膽小鬼。”但是他說完就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跳又加快了,之後到底臺下演了什麼其實我都不記得了,我就記得那天之後的煙火特別的美,一直放了一個多小時,跨年的鐘聲在人聲鼎沸裡敲響,我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周霖山,發現他也正在看我,頭頂煙火絢爛,他黑色的眼睛裡映着斑斕的光亮,顯得明亮異常。
那一晚我覺得自己把他一點一點地定格在了眼裡,之後又慢慢地定格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