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上岸,李梟就得到一個消息。鄭芝龍並不在泉州,而是去了澳門。
這個年代,澳門的情況類似後來的深圳。絕對屬於特區的存在,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有西方各國的商人商船,都習慣在澳門落腳。
“澳門!”李梟嘟囔着這個後世以賭博聞名於世的地名。
“家裡的人說,家裡的船好像被紅毛鬼欺負了。兄長去澳門,就是爲了處理紅毛鬼的事情。大人您在家裡休息就好,過不了幾天我家兄長就會回來。”鄭芝源害怕李梟生氣,趕忙向李梟解釋。
“哦,原來是這樣。既然這樣,咱們就去澳門看看。”李梟點了點頭。
後世因爲身份的關係,辦理港澳通行證有些麻煩。現在有機會去看看澳門,李梟還是想去看看。更重要的是,那裡距離老外更近。也就更加有可能獲得橡膠!
根據李梟的知識,橡膠這東西原產地是美洲。而這年月,美洲正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殖民地。
所以,最有可能把橡膠從美洲帶回來的就是這兩個國家的人。在李梟的記憶裡,澳門曾經就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
“呃……!這一路海路顛簸,大人還是在這裡等幾天,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泉州也是古城,名勝古蹟非常多。大人可以在泉州遊玩幾天,我會派人通知家兄儘快回來。”
“不用了,還是去澳門。”儘管坐船坐得膩歪透了,李梟還是拒絕了鄭芝源的提議。
遼東還有一大攤子的事情,早點兒弄到橡膠回去纔是正經。但願因爲皇太極的事情,可以爭取到努爾哈赤不對明朝用兵。
現在大明正在大裁軍的當口,萬一這時候韃子進來搶一把,那熱鬧可就大了。
“諾!”鄭芝源不敢違逆李梟的意思,只能無奈的命令船隻出港向澳門方向行駛。
泉州距離澳門並不遠,海陸航行也就幾天的距離。
“我操!”澳門港裡面的情況,讓李梟驚訝得合不攏嘴。
港口裡面桅杆林立,掛着各色旗幟的船隻密密麻麻的擠在港裡面。岸上到處都是外國人,有金髮碧眼的。也有紅頭髮的,還有高鼻深目腦袋上裹着頭巾的阿拉伯人。皮膚褐色的印度人,甚至扛大包的苦力都是純種的非洲黑人。
這他孃的哪裡是澳門,簡直就是聯合國。
“這怎麼會是這樣?”李梟發現,這些船隻裡面甚至還有戰船。黑洞洞的炮口毫不掩飾的對着港裡面。
“先帝在位的時候,佛郎機人就進京上表朝貢。表現得頗爲恭順,聽說……聽說巴結好了宮裡的紅人。結果先帝就批覆了澳門,可以作爲各國商隊在大明的駐泊地。
前些年遼東的韃子鬧得厲害,佛郎機人又幫助朝廷整備軍火。弄了許多的佛郎機炮給朝廷,所以……所以他們的軍艦也可以停泊在這裡。名義上是幫助朝廷訓練火器人才,實際上卻是爲了各自的商船護航,掙一些銀子。”
鄭芝源指着遠處的戰艦,對李梟解釋道。
“軍艦都開進來了,朝廷也不管?”李梟吃驚的說道。軍艦駐泊,算是駐兵權。這是對大明主權的嚴重損害,誰的國家裡面隨便讓外國人駐兵。
“哎……!一來,這些船也算不得真正的軍艦。南海上面的海盜多如牛毛,他們都是各國海商僱傭的武裝船隻。有些時候,他們其實暗地裡也幹海盜的勾當。
二來,澳門歸屬廣州道香山縣。香山縣衙距離澳門有百里之遙,朝廷在澳門並沒有設立官署。實際上,澳門現在根本沒有朝廷人的官員管理。都是地方保甲和鄉黨在維持地方!
紅毛鬼在朝廷裡面有靠山,仗着他們有武力。經常欺負澳門百姓,現在已經有許多澳門百姓被迫搬走。
在自己的地頭被蠻夷欺負……!哎……!”
說到憋屈的地方,鄭芝源深深的嘆了口氣。
“朝廷不知道?難道就不管?”李梟吃驚的問道,知道的這是在大明。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滿清統治的時候,看見洋人恨不得叫爹的年代。
“朝廷的官兒吃了紅毛鬼的錢,暗地裡已經把這地方租給了他們。朝廷也不會因爲一個小小的澳門,跟紅毛鬼翻臉。兵部的那些人,還指望紅毛鬼幫着改進火器,對付韃子呢。”
“這些……!”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鄭芝源連忙把“狗官”兩個字嚥進了肚子裡。
其實就算是他說出來,李梟也不會責怪他。現在的李梟,根本沒有明軍高級將領的覺悟。而且,他也最痛恨那些爲了錢,出賣國家祖宗的人。現在李梟很想把那個租借澳門的傢伙,拉出來臭揍一頓。
很可惜,租借澳門是嘉靖年間的事情。那時候的官兒,現在應該在地底下躺在棺材裡面纔對。
“鳴槍!進港,如遇阻攔擊沉。”李梟鐵青着臉下命令。老子現在準備牛逼,擺明了來鬧事兒。倒是要看看,你們這幫葡老外怎麼個囂張法兒。
李梟的命令下達,很快有一個排的士兵跑上前甲板。手裡的大槍高高舉起,對着天鳴槍。隨着“噼裡啪啦”的槍聲,沉悶的號角聲也響了起來。
前甲板的銅製主炮也褪下了炮衣,銅鑄的大炮在陽光下閃爍着金光。黑洞洞的炮口,對着港裡面的那些武裝船隻。只要他們稍有異動,李梟會毫不猶豫的命令開炮。
聽到槍聲,港裡面的人都驚着了。兩個踩在跳板上的黑人,居然被嚇得連人帶貨掉進海里。
所有的人都驚訝的看着海面上航行來的兩艘船,這兩艘船非常奇怪。看船的形狀模樣,肯定都是商船或者運輸船。可前甲板那兩尊閃閃發光的大炮,顯示他們並不好惹。
再說,誰家進港之前先鳴槍。
李梟和李休的船囂張的駛進了澳門港,所有的船隻都不得不避讓這兩艘張牙舞爪,沒事兒找事兒型的戰船。在蠻橫的擠佔了好大一片碼頭地之後,李梟有些咬牙切齒。怎麼不出來兩個金髮碧眼的王八蛋,讓老子耍一下威風。
李梟不知道,他這威風已經抖得非常大了。澳門的各股勢力全都注意到了這兩艘囂張的奇怪船隻!
鄭芝龍得到家將的稟報,立刻帶着人趕到碼頭。澳門現在的形式波譎雲詭,暗地裡各種勢力的角逐已經擺到了明面兒上。現在忽然高調來了這麼兩艘船,可得看看到底是哪方神聖。
“當家的,那看上去怎麼像是七爺。”家將指着甲板上站着的人驚奇的說道。
李梟給鄭芝源也發了一套衣服,穿着一身橄欖綠軍裝。難怪連鄭家的家將,也不敢人認他。
“我看也像!”鄭芝龍看到遠處甲板上,正對着李梟解說的鄭芝源,同樣有些疑惑。
“大人!澳門這地方分爲氹仔島,路環島和澳門島。原先這地方濠鏡或者濠鏡澳,澳門是紅毛鬼的叫法。後來大家叫的習慣了,也就把這地方稱作澳門。
現在這三個島都租給了紅毛鬼,每年紅毛鬼又會給廣東道和梅山縣一筆銀錢。澳門又是天高皇帝遠的懸在海外,所以啊……!老百姓受了外人的欺負根本沒人管。”
看着島上忙忙碌碌的人,鄭芝源有些感慨。明明是大明的國土,現在卻成了紅毛鬼的天下。現在碼頭上忙碌的人羣,倒是有一大半兒不是大明的子民。
李梟點了點頭沒說話,原先以爲紅毛鬼單指荷蘭人。現在看來,這似乎是鄭芝源對所有外國人的統一稱呼。就像是滿清的時候,不管哪國人都叫做洋人一樣。
看着碼頭上,西方人,中東人,印度阿三,還有非洲黑人。李梟的心裡也是不好受,這他孃的到底是不是大明的土地。
“走,下船看看!”看到李休正在艾虎生的翻譯下,和紅毛鬼在爭執着什麼。李梟決定下去看看!
雙方各有幾十人在對峙,那些紅毛鬼手裡拿着短槍,西洋劍,還有其他的各式兵刃,虎視眈眈的看着李休和艾虎生。
“怎麼了?”李梟下了船,帶着人徑直走到李休身後。
“大哥,他們朝咱們要錢。說只要是停在這裡,就得給他們交錢。每艘船每天五十兩銀子,銀子倒是不多。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李梟伸手製止李休再說下去,看了看眼前那個西方人。這傢伙還真有一腦袋紅毛,連鬍子都是紅色的。長滿了毛的臉上,有一個肉呼呼的大鼻子。嘴撇着嘴角兒耷拉着,看着像沙皮狗似的。
“告訴他,我是大明山海關總兵官。這裡是大明的土地,不是他斂財的地方。我座的船就是官船,只要是大明的地方,大明的船就不需要交錢。”李梟瞅着沙皮狗,眼神很像是一頭狼。
他孃的老子今天就是要惹事兒,倒是要看看你們這羣傢伙有什麼能耐。
“大人,他們說這地方已經租借給他們了。”艾虎生把李梟的話翻譯過去,沙皮狗盯着李梟很快回答道。
“租借?租借出去也是大明的地方,老子就停這了。”
“他們說……!”沙皮狗又對艾虎生說了什麼,艾虎生剛想翻譯,李梟不耐煩的一揮手。
“滾!”李梟一聲斷喝,身後的李虎立刻吹起了哨子。不遠處的船聽到哨子聲,甲板上忙碌成了一片。炮位上本來就有人,現在更是直接將炮口對準了不遠處的兩艘武裝船。
迫擊炮手也在飛快的調整着角度,有的瞄準岸上的紅毛人軍隊,有的瞄準戰船。
火槍手們更是將機槍架在靠着碼頭一側的船舷上,地上擺了一排轉管等着更換。
看到李梟居然要發難,沙皮狗立刻將手裡的短管兒火銃對準了李梟。江朝宗和李虎同時搶到了李梟身前,用身體護住了李梟。
他們兩個人的身形還沒有站定,沙皮狗已經發出了慘叫。一柄飛刀釘在沙皮狗的手上,短管火銃掉到了地上。不過質量還算是不錯,沒有走火!
燒雞陰狠的像是隻豹子,悄無聲息的站到了李梟身邊。
隨着慘叫,碼頭上的外國人都驚呆了。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這支着裝奇怪的隊伍,這種事情可是好多年都沒有發生過。就連最老的水手,都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走!”李梟不管這些外國人,帶着李休李虎就往船上走。如果要打起來,指揮員要在指揮的位置上。儘管李梟也想親手揍一揍這些白皮豬,可他是指揮員。
沙皮狗慘叫着喊什麼,可沒人動彈。
數十支槍上都上了刺刀,雪亮的刺刀在陽光下寒光閃閃。碼頭上的外國人,在刺刀的壓迫下沒人敢動手。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忽然間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傢伙。這傢伙穿着燕尾服,戴着魔術師一樣的帽子。手裡還拿着一根權杖一樣的棍兒,李梟知道老電影裡面都管這玩意叫文明棍。
那個人吆喝了一聲,那些外國人立刻收起武器。那傢伙和沙皮狗說了兩句什麼,然後一個人走過來。來到李梟隊伍前的時候,還敞開衣襟兒顯示自己沒有武器。
“我要見你們的大人。”這傢伙居然說的是漢語。不過李梟還是聽不懂,因爲他說的是很標準的廣東話。
“操!我大哥是他說見就見的?”
“虎爺!還是讓大人見一見,真打起來咱們不一定佔便宜。你看看,人家也是有炮的。”艾虎生指着遠處的炮臺說道。
炮臺佔據了有利的地形,上面正有人忙碌着將火炮對準停泊在港裡面的船。
“虎爺!大人說讓他上船見面。”李虎還想說話,江朝宗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說道。
“媽的!跟他說,讓他一個人上船。”李虎不滿的吐了口唾沫,斜着眼睛對着艾虎生吼了一嗓子。
艾虎生無奈的搖了搖頭,李虎現在脾氣大的很。整個皮島,也只是怕李梟和敖滄海和滿桂。以前還能聽李休的,現在李休的話他根本就當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