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倖存下來的書生們個個心有餘悸,但是他們並不笨,聽到朝廷此刻已經管不了事了,李修遠要召集所有的書生一起出謀劃策,賑災救人,不管是他們現在什麼樣的心情,一時間立刻紛紛趕了過來。
熱血的書生認爲這是一個拯救萬民的機會,此刻天降大任,豈能躲避,推遲。
當然還有一些書生認爲,此刻是傳播名聲,樹立威望的好機會,若是能成,將來自己在郭北城之中的地位只怕是會非同凡響。
此刻,已是天黑,城牆之上只是零零散散的的點起了幾堆篝火。
而在一堆微弱的篝火旁,城牆之上倖存的書生全部匯聚於此。
人數不算多,只有不足二十人。
其中李修遠還見到了好些個熟人,比如朱昱,王平,還有寧採臣。
至於鍾慶徐,到是好運,因爲自己母親病重的緣故,放棄了院試,所以返回了家中,這個時候既不在城裡,也沒有遭遇到洪水,到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城內的水災按照這趨勢,兩日之後就可以入城了,到時候官府無人,首當其衝的便是城內治安問題,大難之後,人心浮動,需有武力震懾一些想要藉機生亂的惡徒,免得城內動亂。”
李修遠坐在篝火旁,緩緩的說道:“其次,是受災而死的百姓屍體需要清理,眼下天氣尚熱,需要及時埋葬那些受災而死的百姓屍首,否則屍體腐爛會產生疫病,到時候後果最爲嚴重。”
“最後是糧食和飲水,糧食到是好辦,雖然被水淹了,但是各家各戶的糧食這幾日還不至於泡壞,關鍵的是飲水,城內井水必定被污,不過我有一法可以淨水,取木炭以紗布裹之,污水穿過可得清水,再行煮沸,可確保無憂,只是諸事繁多,我需要諸位替我分擔。”
話說完,周圍的書生門卻又一時間沉默了起來。
正真討論救災之後就會發現,這每一項事情都很困難。
就比如說城內的治安,如何組織人手,如何平復災民,如何處理惡徒,這些都值得去思考。
“怎麼,這些事情很困難麼?”李修遠掃看了衆人一眼說道。
寧採臣此刻很不好意思道:“李公子,小生從未做過這些事情,冒然上手的話只怕是一樣也做不好。”
李修遠說道:“就是因爲難才需要我們去做,我們若是不去做,誰去做?指望百姓們自己自救麼?百姓到是會自救,可是出了亂子怎麼辦,這次事情你們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既然是讀書人,以後功名在身,早晚是要爲官一方的,現在就是考驗你們能力的時候,若是這些事情都辦不成的話,以後做了官也是一個貪官。”
“李修遠,你怎麼能這樣說,有道是術業有專攻,我等又不是救災的官員,眼下還是在考功名的時候,好端端的這麼會懂得賑災救人呢?”一位渾身泥水的書生有些氣惱道。
“既然不救人,那這位兄臺你來這裡做什麼?和我詩詞唱和麼?”李修遠看了他一眼道。
那書生立刻反駁道:“休要侮辱人,在下是看在災民的份上,方纔來此和你討論救災的事宜,不是來被你侮辱的,再說了,你才區區一個童生,有何資格羞辱於我?”
李修遠皺了皺眉道:“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這個書生鬥嘴,若是你能辦事的話就留下,若是不能就走開。”
“走開便走開,你以爲在下樂意待在這裡麼?”那書生一甩衣袖,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李修遠也不理會,而是道:“可還有別的人要離開的?此次救災我要的是志同道合之人,若是有救人之心,那就與我共事,若是如那位書生一樣不做事,反而在這裡和我鬥嘴,就請離去。”
“李修遠,你能力一般,相貌平平,只想着吩咐我們做事,若是其他的事情都我們做了,那你做什麼?”一位平平無奇的書生開口道。
李修遠看了此人一眼,卻是認出了這個相貌平平的書生,他到是命大,沒有死在這次的災難之中。
隨後,他開口道;“我需要指揮調動你們,確保不出任何的亂子,此事非我不行。”
他倒不是自誇,而是這些書生之中沒有辦實事的人,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之輩。
“可笑,指揮調度,豈會非你不行,區區小事,我也能成。”當即,又有一位秀才站了出來。
“你是何人?”李修遠問道。
“我是本地的秀才,秦昌。”這個秀才有些自得道。
李修遠點了點頭道;“你覺得指揮調度是很容易的事情?那我且問你,兩日之後城內積水退去,你應該如何指揮?”
“自然是派人維護治安,清理屍體,儘量讓百姓安定下來。”秦昌說道。
“如何維護,治安,人手何來?”李修遠追問道。
秦昌楞了一下,說道:“可招募災民之中的壯漢充當人手,既能防止惡徒作亂,也能保證城內安定,一舉兩得。”
“嗯,此話有理,既然如此,明日你且去那些災民之中招募壯漢試試,若是成功,我聽你調度。”李修遠說道。
“這有何難?”秦昌頗爲自得道。
“好,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且看你的手段了。”李修遠說道。
“請諸位拭目以待。”
秦昌說道,他覺得以自己秀才的身份,招募難民還不是輕而易舉。
這一番商議之後,沒有個什麼結果,只是暫時有了一些對策,到了很晚了,諸位書生才各自散去。
不過朱昱,王平,寧採臣等幾位書生和李修遠相交,所以並沒有離開。
朱昱此刻說道:“李兄,那秦昌,爲人虛浮,不是辦事的樣子,爲何要讓他去招募人手,聽他調度。”
李修遠說道:“我初來乍到,自然難以服衆,秦昌他不是第一個不服我的人,我需要拿他立威,確保其他的書生不會如他這般,跳出來壞我事情。”
“原來如此,可是李兄怎麼肯定,那秦昌一定不能招募到人手呢?”王平疑惑道。
李修遠說道:“平日裡,一個富貴人家招募護衛,需要什麼?”
“是錢。”王平立刻道。
“秦昌有麼?”李修遠說道。
王平搖了搖頭:“自然是和我等一樣,空無分文。”
“既然無錢,那如何招?”李修遠說道。
“他是秀才的身份,或許這有用。”旁邊的寧採臣說道;“秀才等於半個官,或許能說動一些人。”
李修遠說道:“秀才的身份是有點用,但是不是這樣用的,若是局勢能安定下來,你秀才的身份自然能服衆,而眼下,他想空口白話的去招募人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好了,今日天色不早了,諸位都去休息吧,明日還有事情商議。”
幾人點了點頭,也神情疲累,靠在城牆旁便很快睡了過去。
李修遠也是盤腿而坐,迎着那明亮的月光入定打坐。
翌日。
天才剛亮,遠處便初陽升起。
看樣子今日的天氣很好,陽光會很充足。
這樣的好天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沒有陰雨連綿,倖存下來的百姓不會受寒生病,壞處就是天一熱,疫病發生的機會也就更大了。
然而這一大早,昨日那個叫秦昌的秀才便在城牆之上四處奔走,開始招募倖存的壯漢,他也很聰敏,還帶了幾個書生在身邊,以壯聲勢,不知道從哪裡拉攏過來的。
“諸位都聽鄙人一言,眼下洪水剛剛過去了,朝廷現在是指望不上的,我們城內的百姓要組織人手自行救災,鄙人秦昌,是城裡的秀才,諸位可願受我調遣,救災救人?”
秦昌靠着秀才的身份的確是匯聚了不少的人,此刻站在角樓裡,大聲說道。
附近匯聚而來的百姓,聞言卻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神情低落的離開了。
有幾個閒漢便直接開口道;“你招募人手救災是好事,不過卻不知道這工錢如何算,若是價格公道的話,我到是願意出一份力。”
秦昌一喜,但旁邊的一位書生卻是立刻有些生氣道:“爲百姓救災,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怎麼能談錢這種庸俗的東西?”
“當兵的還管飯,有軍餉呢,沒錢,誰給你白做事。”
幾個閒漢,噓了一聲便立刻走的沒影了。
秦昌見到人又都散去了,又急又氣,最後連連呼了好幾聲,實在是沒有什麼作用,便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休息起來。
“可恨,可恨,這些愚民,一點道理都不將,他們難道不明白,這救災也是爲了自己好麼?不然如那李修遠所說,救災不及時,生出了動亂,豈不是損失更大,這個時候了還在乎一點蠅頭小利。”
“是啊,我們這忙了快一上午了,一個人手都沒有招到,沒有人手,如何去救災啊。”
“哎,早就知道這事情不容易,沒想到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困難。”
秦昌此刻失魂落魄,長嘆一口氣。
這個時候,李修遠從不遠處大步走來,見到秦昌他們幾個書生問道:“招募人手的事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