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日落黃昏,秦淮河畔卻已經早就點起了燈籠,燭火。
燈光照耀進來,倒映在十孃的身上,可是這燈光籠罩之下,卻並沒有給她增添幾分神秘的美豔,反而因爲她的一根長舌意外的吐露,顯得有些詭異,妖邪。
那絕美的臉龐此刻已經成爲了鬼狐,精怪的象徵。
“鬼啊。”
隨着一個書生的尖叫,衆人齊刷刷的看去,見到十娘吐出猩紅的長舌,站在那裡,一時間嚇的臉色齊齊大變,
彷彿是厲鬼顯露了真身,又好似妖怪露出了破綻。
發現了這一點的書生們旋即反應各異,有書生直接恐懼的跌落在了地上,打翻了面前的案几,也有的書生哇哇大叫直接奪窗而逃,連滾帶爬的逃離這裡,又有的書生瑟瑟發抖,身子無法動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我不是鬼。”
十娘反應過來,神色慌張,急忙把舌頭縮回去,然後閉住了嘴巴。
剛纔一時情急之,不小心露出了舌頭,果然是嚇到這些書生了。
“還說不是鬼,我,我等分明見到你口吐長舌,面目猙獰的樣子。”有書生哆哆嗦嗦的說道:“難怪十娘你如此的美豔,原來不是人啊。”
十娘不知道如何辯解,她一說話舌頭又要吐出來,便急忙捂住嘴巴,準備返回二樓去。
“諸位好友莫要慌張,我有對付厲鬼的手段,小小厲鬼休要逃走,我朱爾旦在此,定要你顯露真身出來。”此刻,朱爾旦大聲一喝,拿起桌上的一壺酒就向十娘拋灑出去。
“嘩啦~!”
酒水灑落到了十孃的身上。
十娘驚呼一聲,急忙伸手遮擋。
衆人還以爲她怕酒水,幾位大膽的書生急忙依葫蘆畫瓢將酒壺丟了出去,有些灑在了十孃的身上,有些酒壺砸在她的身上。
“厲鬼最怕的就是火,她現在身上滿是酒水,我一把火下去定能將和厲鬼燒死。”朱爾旦一把抓過旁邊的火燭,準備丟出去。
可見到十娘那楚楚可憐,默默垂淚的樣子卻又猶豫了起來。
旁邊有書生催促道:“快,快,朱兄,燒死她,不能讓她走了,厲鬼最會報復人了,不燒死她以後肯定會向我們索命啊。”
“別被她的外貌所騙了,女鬼會變化模樣,她根本就不是十娘,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琴閣有傳言,有個姑娘上吊自殺了,後來又活了過來,那活過來的一定就是這女鬼,真正的十娘已經死了。”
“燒死她,燒死她。”
聽那書生這麼一說,和其他人的催促,朱爾旦當即不再猶豫,丟出了手中的火燭,準備燒死這個女鬼。
十娘渾身瑟瑟發抖,孤獨無助,渾身溼漉漉的滿是酒水,她沒想到這些書生居然如此的狠心,之前還對自己百般追捧討好,這一轉眼的功夫竟恨不得燒死自己。
難道人心的惡毒,比鬼還要可怕麼?
她傷心欲絕,眼睜睜的看着那根火燭落來,她早不是女鬼了,只是一個弱女子沒有能力反抗這一切。
“呼~!”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的一聲勁風響起,一個人影忽的突然而至,擋在了十孃的面前,伸手一抓,這還未落下的火燭竟被他抓在了手中。
“朱爾旦,你想殺人?”李修遠冷冷的盯着朱爾旦,隨手一揮,手中的火燭熄滅。
以這酒水的濃度,是點不着的火的,可是這朱爾旦並不知道。
因爲這些書生是相信酒水能點着的,所以朱爾旦這一丟,是帶着燒死十娘念頭丟出去的,其中的差別是不一樣的。
“你,你什麼時候出現的。”朱爾旦嚇的後退了好幾步,指着李修遠道。
李修遠往前走去,一把抓起朱爾旦,雖然他身材高大魁梧,可卻被他單手舉起,怒道:“你連鬼都不怕,還怕我麼?你可真是夠有本事的,英雄救美那麼厲害,可是美人就在眼前,卻是恨不得將其燒死,你的心腸怎麼如此狠毒了。”
“她不是人,是厲鬼,我親眼見到她露出猩紅的長舌了,那是吃人厲鬼的樣子啊。”朱爾旦面對李修遠的怒火竟膽戰心驚起來。
如野兔遇到猛虎一般,他的氣勢竟如此之可怕。
“人鬼都分辨不出來,你還敢說對付厲鬼?大言不慚的傢伙,與你這樣的書生同入一榜,簡直就是恥辱。”李修遠將朱爾旦丟了出去。
他痛呼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李修遠可以不計較這朱爾旦言語上的羞辱,也可以不計較他和自己爭風吃醋的事情,畢竟這是人與人的正常小爭鬥而已,不算什麼。
可是這朱爾旦想害死十孃的歹毒之心,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十娘,你無恙吧,我來晚一步了,讓你受辱了。”李修遠道。
“謝,謝謝李公子。”
十娘美眸催淚,感激涕零,可是一說話卻又吐出了舌頭,又急急忙忙的伸手捂住,低頭不敢見人。
“看,看,鬼,只是鬼啊,剛纔她又吐舌頭了,李修遠你被女鬼迷惑了,我這是在不計前嫌的好心救你,你知道麼?”朱爾旦忽的指着十娘大聲的說道。
李修遠喝道:“休要亂找藉口,好心救我?虧你也說的出口,你連分辨鬼怪的能力都沒有還敢在這裡侮人清白,害人性命。”
“胡說,我是在除鬼,怎麼能算是害人性命呢?”朱爾旦怒氣衝衝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只覺剛纔那一摔渾身疼痛,都快散架了。
“除鬼?”
李修遠冷笑道;“真正的鬼你除的了麼?這天下的惡鬼你見過幾個?還在這裡狡辯,我之前還以爲你雖有幾分執拗,但總歸是本性良善,至少敢見義勇爲,現在看來我卻看錯你的,你的本心不過是被你那執拗的性格給掩蓋了而已,若是你哪天聰敏了起來,開了竅,必定是一個奸詐之徒。”
“李修遠,你憑什麼認爲我沒有見過鬼?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所想,又憑什麼判定我的品德,這裡的朋友哪個不知道我朱爾旦膽大,連厲鬼都不懼,剛纔我仗義出手就是最好的證明。”朱爾旦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膽大?你沒見過鬼,那好,今日就讓你見見什麼是真正的鬼。”
李修遠也被這朱爾旦的狡辯給激惱了,他此刻轉身對着大門外已經入夜的天空喊道;“四方鬼神何在?”
“呼~!呼~!”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不到片刻,忽的秦淮河的上空颳起了很陣陣涼風,街道上的塵土捲起,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漩渦,這琴閣之中隱約飄進來了一股紙灰和香火的味道。
屋頂的瓦片嘎吱嘎吱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踩在了上面一樣。
“公子,發生什麼事情了麼?我等剛纔聽到公子的喊聲,便趕來一看。”忽的,門外的街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可是往外一看卻見不到有任何一個人路過。
秦淮河離他的府邸不遠,一聲喊叫,鬼神立刻就能知道。
這些天李修遠雖然將大部分鬼神都派遣到各地當城隍,土地了,可還有一些還未派遣的鬼神留在府上,等待任命。
“沒什麼嚴重的大事,只是心中怒火難平,欲借鬼神之手懲戒一人,此人名叫朱爾旦有謀害人的歹毒之心,他說他膽大不懼厲鬼,我想試試他的膽色。”李修遠指着朱爾旦道。
外面的聲音又回道:“原來是這樣,我等明白了,此事便交給我等,定會懲戒一下這人。”
“呼呼~!”
一時間,外面的冷風漩渦卻又吹進了琴閣之中,一時間店內的書生只覺渾身冰涼,身體又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感覺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麼東西途徑這裡。
“這,這外面是什麼聲音啊。”有書生膽寒,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
“剛纔我好想感覺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朱爾旦也心頭一顫,感覺左邊的肩膀一沉,有股涼氣侵入身體之中,讓他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
李修遠淡淡道;“這是鬼神在滅你的肩頭火,你是秀才,身份不一般,要讓你見鬼得用一點手段才行。”
說話的時候,朱爾旦卻又感覺自己右邊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這下可不是一片地方冰冷了,而是全身冰冷,像是一下子赤身進入了冰天雪地一樣,呼出來的氣息都似乎是冰涼的,沒有熱度。
然而下一刻,他卻猛地看見,自己旁邊正站在一個老者。
這老者身穿壽衣,滿臉發黑,身上各處都帶着一塊塊紫色的屍斑,一雙眼睛空洞發白,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一具死去十幾天的屍體一樣。
然而這個老者卻是一隻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滿是皺紋的發黑臉龐就近在咫尺。
“啊。鬼啊。”
朱爾旦失聲尖叫道,連滾帶爬的嚇的四處逃竄,他慌不擇路,竟順着樓梯往二樓跑去。
可是朱爾旦跑着跑着卻一個踉蹌跌倒在了樓梯上,回頭一看卻見到樓梯上竟長出了一隻慘白的手臂抓住了自己的腳踝,讓他奔跑不動。
身手一摸,覺得手中凹凸不平,目光一掃,竟是一個人的腦袋被自己抓着。
“救命啊。”朱爾旦嚇的都快哭了出來,大聲呼救,哪還有之前理直氣壯的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