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獲救
葉城靜靜等待片刻,沒有聽到人迴應,又喚了一聲:“少主!”這才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是誰?”
雖然這聲音疲憊得略帶喑啞,他還是立刻認出正是景鶴,不禁心中一喜,大聲喚道:“景小姐!”說着推門而入。
可是,一進去他就愣住了,剛剛找到人的喜悅突然被恐慌代替。只見兩人正緊緊摟在一起,安聿鴻雙眼緊閉,衣衫上鮮血斑駁,景鶴有些呆滯地轉過頭來,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大喊一聲:“葉教官!”淚水隨即從紅腫的雙眼中洶涌而出,慌亂而泣不成聲地道:“你,你快來看看他,他……他……”
葉城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先去探安聿鴻的脈搏,接着掀開他衣服,眉頭頓時深深鎖起。
手上一涼,已被景鶴握住手腕。葉城不覺一怔,擡頭只見她目光散亂,臉色蒼白,下脣被咬得血跡斑斑。
“救他……”她顫抖着說出兩個字,忽然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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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波浪。
景鶴髮現自己正坐在一條小小的獨木舟上,在無邊無際的大海里,隨着波濤起伏,悠悠晃動。然而,天是灰色的,海也是灰色的。
她有些茫然,一時間想不起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忽然,遙遙聽見有人在喊她:“小鶴!小鶴!……”順着聲音遠遠望去,海面上出現了一座小小的孤島,島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她的名字。
一個名字閃現在她腦海裡,她猛地從船上站起來,大聲迴應:“安聿鴻!安聿鴻!”
小舟慢慢靠近海島,眼看越來越近,那人的臉也漸漸清晰起來,果然正是安聿鴻!他正溫柔地朝她微笑,親暱地喚她:“小鶴!小鶴!”
然而,她突然發現,還有一步之遙,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再也不能拉近了。小舟仍在隨着浪花蕩漾,可是卻無法再向前移動一分一毫。
“安聿鴻!”她慌亂起來,努力朝他伸出手。他卻對她的惶急無動於衷,溫柔的微笑慢慢變得冷漠。
如此僵持一陣,一個大浪打來,小舟又漸漸開始遠離。她想從舟上跳下去,可是腿上像被什麼東西綁得生疼,怎麼也無法動彈。
“安聿鴻!快拉住我!”她着急地喊道。
誰料安聿鴻冷冷地迸出一個字:“不!”
突然,又一個巨浪撲面而來,小舟猛地一震,景鶴只覺得身子騰空而起,不禁大叫一聲,從夢裡驚醒過來。
“籲!”有人立刻喝住了馬,快步過來問道:“景小姐,你沒事吧?”
景鶴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伏在馬背上,雙腳則被牢牢固定在馬蹬上以防掉落。頭痛得像要爆炸,全身軟綿綿地沒有一點力氣,右小腿則像有人在用錐子一下一下地狠狠敲打着脛骨。
她用手扶着額,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天色已經微微發亮,站在她邊上的正是葉城。猛地想起了什麼,她緊張地問:“他呢?”
葉城向她注視片刻,手中馬鞭朝着前方遙遙一指。景鶴順勢望去,只見不遠處有兩人擡着一副擔架,而擔架上一人正掛着輸液瓶,似乎毫無知覺地躺着,不是安聿鴻又是誰?
她略略放了心,正要從馬上下來,過去看一眼。葉城止住了她。
“景小姐不要心急,少主的傷勢暫時緩住了。”
景鶴點了點頭,只道:“我想去看看他。”
“景小姐!”葉城拉住她的繮繩,加重語氣,“你的脛骨,可能裂了,還是不要下地的好。”
景鶴愕然:“骨頭裂了?”說着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小腿,原來已經腫得老高,而且綁上了幾塊夾板。
葉城神色複雜地道:“傷成這樣,難道景小姐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景鶴愣了愣,這傷是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撞的吧?她一心撲在安聿鴻身上,竟然真的一直都沒留意。現在留意了,才發覺確實痛得厲害。不禁苦笑一下:“是有那麼點疼……”
葉城又看她一眼:“沒想到景小姐如此堅忍。”
景鶴苦笑搖頭,又聽他道:“景小姐別下馬,真不放心的話,我牽你過去看看。”說着便拉住繮繩往前走,前面的擔架也停下來等他們。
安聿鴻仍然昏迷不省,但呼吸平穩多了,也不再咳血,顯然內出血已經止住。他額上放着醫用冰袋,雙頰的潮紅退去了些,臉色還是很難看。
景鶴很想親手摸一摸他,彷彿這樣才能確定他的存在,最後還是忍住了,只輕聲道:“快些走吧!”
隊伍又開始在叢林中行進。
路很窄,大多數的地方僅容一騎,也無法放蹄快跑。想來是因爲馬上顛簸,所以才用擔架擡着。
景鶴之前暈過去,是因爲體力透支,昏睡了幾個小時,精神稍稍恢復了些。無意識地撫摸着手上的戒指,心裡五味雜陳。
她問葉城:“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葉城騎馬走在她前面,回頭答道:“這片叢林雖然荒無人煙,但有少主在倒也沒什麼危險。可是,你們出門之後,我收到消息說這幾天有生人面孔出現,再想聯繫你們,卻發現手機已經打不通了。所以便猜到可能出事。”
景鶴“哦”了一聲,又道:“可是,山裡這麼大,你又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那個小木屋,也是你們造的嗎?”
葉城搖頭:“不,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這屋子,應該是少主從前造的吧……”他似乎回憶起什麼,頗有感觸地發出一聲長嘆,隨即又問道,“景小姐,你們昨天到底遇上了些什麼人?”
景鶴把昨天的經過略略講了一遍。
說到被追殺的一段時,葉城詳細地詢問了那些人的裝備,景鶴不敢說得太專業,只大致描述一二。葉城冷笑一下,說道:“真是有備而來!竟連僱傭兵也出動了!”
景鶴沒有接話,繼續講到她把安聿鴻從河邊背到了小木屋,中間安聿鴻清醒過一次,指點了方向。至於在木屋裡向她求婚,以及後來見到程嘯的一段自然略過不提。只說安聿鴻再次昏迷之後,她就一直守在身邊,寸步未離,直到葉城找來。
葉城聽到後來,只不住地回頭打量她,最後嘿然一笑:“你這樣的女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難怪……”語氣之中頗有欽佩之意。
景鶴啞然。她自然知道,一個旁人眼中的嬌弱女子,在小腿骨裂的情況下,揹着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那麼長一段路,是多麼令人咋舌的一件事!其實,即便她不是什麼嬌弱女子,在那種情形下,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她如今自己想想,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可是,有點不太對啊!”葉城突然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