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暉皇城已經人心惶惶,葉宿音卻依然有條不紊地處理着戰事。直到一個月後,紫暉的軍隊一步步逼近,如破竹之勢急急攻下青嵐整整十八個城池,讓青嵐君主慌了手腳,連連送來降書,並簽了葉宿音送去的不平等條約,葉宿音這才冷然地揚起嘴角,一行人快馬加鞭地往紫暉都城回去——
天氣轉涼了許多,秋天的氣息開始席捲而來……
蘇晴柔卻覺得坐馬車悶得發慌,朝葉宿音嚷嚷着:“我要自己騎馬。”
和小音並排騎着,那也比呆在這馬車裡要舒服啊!
“那,晴兒,和我騎一匹吧。”葉宿音淡淡一笑,語氣裡滿滿的理所當然。
蘇晴柔“呃”了一聲,想着兩個人同騎一匹馬的曖昧姿勢。轉頭看着身後跟隨着他們的戰士們,忍不住瞪他一眼:“小音,這麼多人跟着,你居然……”
居然想這麼直截了當,清楚自然地要吃我豆腐!太混蛋!太該死了!
“嗯。”葉宿音微抿了一下嘴,輕輕地頷首點頭,好一會兒才決定了鄭重其事地開口道,“其實,也是時候昭告天下了。”
“昭告天下……什麼啊?”蘇晴柔瞥一眼葉宿音,呶呶嘴,疑惑地開口道。
葉宿音微微搖頭,一副好像“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得蘇晴柔都忍不住要檢討自己了,才笑笑地開口道一句:“昭告……我對晴柔的歸屬權啊。”
說完,還不等蘇晴柔反應,便一下子拽着她的手臂,用力一拉,讓她跟隨着自己一同跳躍着上了他的雪色戰馬。
“喂,喂……”蘇晴柔隱約覺得有些尷尬,情不自禁地伸手向葉宿音推了推,卻覺得自己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更是窘迫,這才停了手。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葉宿音,讓他稍微收斂一點兒!
可惜,蘇晴柔的心意雖然傳到了葉宿音那裡,不但沒有得到迴應,還讓葉宿音覺得有趣般“呵呵”地輕笑兩聲,然後葉宿音的身體還很自然地向前挪了挪,直到自己的前胸貼着蘇晴柔後背了,這才滿意地吼了一聲“駕!”,直直地拉動繮繩!
“葉!宿!音!”蘇晴柔不爽地輕吼了一聲,嘟嘟嘴強調着,“我要自己騎馬!”
這樣的姿勢,多沒有氣概啊!
“呵呵……”葉宿音隨意地低下一點頭,將自己的下巴靠在蘇晴柔的肩膀處,感覺她的髮絲順着清風拂過自己的臉,不自禁的感覺舒服似的眯起眼睛。卻是遲遲不開口迴應蘇晴柔的話。
“呼,呼。”蘇晴柔忍不住重重地喘着氣,卻一下子拿這個痞子小音沒有一點兒辦法。
“好了,晴兒。”葉宿音就着靠在蘇晴柔肩膀上的姿勢微微一笑,聲音溫柔地開口道,“別鬧了,我這樣環着你,多舒服啊……”
“哼,”蘇晴柔重重地哼了一口氣,很不以爲然地拆着他的臺,語氣寥寥地開口,“說清楚,是我舒服,還是你舒服?”
葉宿音微微有些驚訝於蘇晴柔能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頓了頓,才笑嘻嘻地開口:“是,是,是我舒服。但是,晴兒,這個姿勢你不舒服嗎?”
“呃,也不是不舒服啦……”蘇晴柔當然不會說謊,這會兒她輕鬆地坐在前面,此刻不自禁地放鬆了身體——其實,這個姿勢她確實很輕鬆,前面的風吹來,輕柔地讓人眯了眼睛。
“駕!”葉宿音看着蘇晴柔迷迷糊糊的樣子,忍不住又揚了揚嘴角,用力拉動繮繩。
這會兒樂樂正抱着小白虎坐在馬車裡。樂樂的神情憨憨的,表情也很淡然,甚至有點兒犯傻的樣子。完全沒有中了惑蟲的日子裡的氣勢,小白虎安靜地在他懷裡,偶爾伸兩下爪,踢兩下腿,很是可愛。
“小音,小音……”
“嗯,晴兒……”
“哎。”她嘆了一口氣,蘇晴柔埋怨着埋怨着,卻依然得不到迴應。只能慢慢開始享受這樣的姿勢來。等她放鬆下來,才真覺得無比舒服,其他不說,身後的人肉墊子倒真是又柔軟又舒服,讓人都捨不得離開了。
一路向南。
就要逼近紫暉皇城了,蘇晴柔這才“喂喂喂”地推了幾下葉宿音,轉頭朝她瞥幾眼,開口道:“我現在要回馬車裡了。”
再以這樣的姿勢騎馬回去,就更要好看了!蘇晴柔敢肯定,如果自己這樣進皇都,自己以後出門,估計要被紫暉大半的妙齡女子當靶子看了。
“對不起,不行……”葉宿音搖搖頭,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來,微微笑着沒有反駁,卻是伸手將蘇晴柔環得更緊了些。
“太子回來了,大勝回來了……”
“太子!太子!”
“不敗將軍……”
一陣陣呼喊聲此起彼伏。
終於,一行人進入紫暉皇城。萬民夾道歡迎的情節很是熱鬧。歡呼聲,拍掌聲,笑聲……交匯成一道歡呼雀躍的景緻。
本來可以躲在馬車裡的蘇晴柔,此刻卻被葉宿音強行推到了人物視線的最前面。看着兩邊的人們送上來的“熱切”目光,蘇晴柔微微覺得額頭冒汗,只能扯着嘴角,對他們“呵呵”地傻笑。
“那個女人是誰……怎麼和太子殿下同騎一匹馬。”一個女人輕聲地嘀咕着。
旁邊一個那人“哈哈”一笑,開口道:“你真笨的可以啊,男人馬上的這個位置,當然是爲自己的女人留着的。”
蘇晴柔隱約感覺向自己射來目光越來越凌厲,卻感覺身後的人依然悠閒自在,忍不住在心裡把葉宿音罵了一百遍,還不解氣似的伸出手,用衣服擋着重重地捏了葉宿音一下,不輕不重,恰好在聽到他“呃”的一陣悶哼之後,心滿意足,微微笑地揚起嘴角。
葉宿音疼也疼了,叫也叫了,卻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兩邊的人們熱情一直無法消退,蘇晴柔尷尬久了,也慢慢變得麻木。反正她也是無法在這種時候從葉宿音的馬上下來,也便豁出去了……
“參見太子!”
“參見太子!”
前面傳來整齊而洪亮的聲音,蘇晴柔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羣,到了皇城前面。
馬前齊刷刷地跪了一羣人,最前面的是大將軍司徒畢和丞相。本來凝重的表情,在看到葉宿音安然到達之後,微微有些緩解。看來葉宿音這遲歸的一個月,確實將他們弄得焦頭爛額了。
“你們……都起來吧。”葉宿音的聲音平柔而沒有起伏,卻隱隱含着一種能讓人安心的意蘊。這便是他的迴歸能讓羣臣舒一口氣的原因吧。
“是。”幾個人連忙應了一聲,在心底裡暗自放鬆了一下,這才慢慢從位置上站起來。
進入皇宮,一路上沒有說什麼話,葉宿音很安靜,司徒畢也很安靜……
直到散退了其他人,葉宿音、蘇晴柔、司徒畢和丞相往乾臣宮走去……蘇晴柔才感覺到強烈的異樣。
“父皇……”蘇晴柔忍不住伸手緊緊地抓着葉宿音的手,好像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一般,皺眉焦急地問司徒畢道,“小音,父皇沒事吧。”
司徒畢還是不說話,只是走在最前面,將一行人帶入乾臣宮內。
“怎麼……”蘇晴柔打量了一下四周,立刻感覺心口那種異樣的情緒更加清晰了,有些不確定地拽了拽葉宿音的手,喃喃道,“怎麼,這麼安靜啊。”
安靜?不是安靜,整個乾臣宮幾乎沒有什麼人了,死氣沉沉的,讓人倍感壓抑。桌子上的燭火跳躍,更帶着一種恐懼的意味。
前面不遠處,葉淵贏的龍塌上此刻被紗帳掩蓋,朦朦朧朧的,看不見一絲東西……
“父皇……”蘇晴柔感覺心口“咯噔”了一下,連忙想要湊上前去,見見他,問候他。
可是,她纔剛走一步,就被葉宿音緊緊地拉住,用力一拽,緊緊地拉回自己的身邊。葉宿音的表情有些低沉,拽着蘇晴柔的動作卻是果斷的。
“小音!你,幹什麼啊!”蘇晴柔轉身瞪着葉宿音一眼,不明白地開口。
葉宿音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溫柔地伸手一下一下順理着蘇晴柔的髮絲,然後轉身冷冷地看着司徒畢一眼,問道:“他,多久了?”
司徒畢垂下腦袋,有些傷感地開口:“三天了,已經三天了,因爲太子殿下還沒有回來,怕這個消息傳出去會引起暴亂,所以我們幾個大臣便自作主張地把消息壓下來,等着太子殿下回來……”
說着這些話,司徒畢依然有些難過。雖然葉淵贏是他的情敵,是毀了他和獻兒一生幸福的人,然而,也是他的信任,才能讓自己在戰場上如魚得水,讓他可以建功立業。無論如何,司徒畢對葉淵贏的忠誠從來沒有改變,但是一想到他和獻兒又可以在地府重逢,只將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便忍不住有些傷感。
“小音,什麼意思,什麼三天……”蘇晴柔聽着他們的對話,一個清晰的想法冒出她的腦子,她卻不願意相信了。
她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還笑盈盈地說要給葉淵贏找什麼“長生不老”的秘方,可是,等她回來的時候,卻會得到這樣的消息?三天,自己已經遲了三天,甚至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葉淵贏的臉在腦子裡浮現起來——一直覺得他很像孤兒院裡那個老院長,刀子嘴,豆腐心。不管他對別人怎麼樣,對她蘇晴柔確實是好的不像話的。“父皇”“父皇”地叫着,這麼多年,其實她已經真的將葉淵贏當半個父親了。
眼睛忍不住發紅,蘇晴柔縮在葉宿音的懷裡,瑟瑟的。
葉宿音在她耳邊輕喃了一聲“晴兒”,溫柔而寵溺。蘇晴柔更覺得傷心起來,要不是因爲司徒畢他們在場,大約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了。
“太子殿下……”司徒畢見葉宿音遲遲沒有再開口,有些焦急地提醒了一聲。
葉宿音隔着透明的牀紗往裡面瞅,腦子裡此刻也有了一會兒的停頓——他和葉淵贏的感情實在不能說是好,但是,畢竟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知道他就這樣離開了,依然忍不住覺得恍然。
但是,那又如何。世界上大部分人是你生命中的過客,少部分人可以陪伴你一程,或離開,或死亡。能陪你大半輩子的人從來只有一個,就是那一個!她還在……至少她還在!這樣想着,葉宿音不自禁地抓緊了蘇晴柔的手,他沒有那麼強大,他也需要在別人身上汲取力量,就像此刻。
“司徒畢,宣佈‘國喪’的消息,三日後送父皇的遺體至皇陵,天下大赦,減稅一年……”葉宿音冷靜地下着命令,身子直直地站在那裡,氣勢凌然。
“是!”司徒畢應了一聲。
頓了頓,司徒畢又開口道,“太子,家不能一日無主,國不能一日無君,太子殿下你……”
“嗯。”葉宿音沒有浪費時間推脫,直直地一揮手,開口道,“父皇‘首七’過後,讓人挑一個日子吧。”
“是!”司徒畢重重地應了一聲,身體因爲激動而微微發顫。雖然眼前的太子是葉淵贏的孩子,但是他也是寒獻兒的孩子,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總在不經意之間就當成是自己的兒子了……現如今,見他就要登上皇位,心裡居然有一種澎湃的感覺。
正要轉身,司徒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等一下!”
司徒畢連忙停住腳步,有些不太明白地轉身看着葉宿音——
“登基之日,同時封后,讓人準備一下,別到時候事情一多,太過混亂。”葉宿音緊緊地拽着蘇晴柔的手,慢慢摩娑着,神情自若地開口道。
蘇晴柔還沉溺在葉淵贏的死訊裡,這些日子以來,太多的人在她的生命裡來了又走……現在又輪到了葉淵贏。總不免有很多傷感。
“封后?”司徒畢微微有些疑惑地看着葉宿音,以及被他牽着的蘇晴柔,開口道,“晴柔畢竟是郡主,雖然不是先皇的女兒……”
“嗯。”葉宿音完全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微微側着腦袋思考了一陣,然後簡單開口道,“司徒將軍,給晴柔一個‘司徒’的姓氏吧。我倒是不怕的,免得讓人說晴柔胡話……”
不是請求,是命令的語氣!
“是,臣遵命。”司徒畢明瞭地點點頭,便和丞相一起退了下去。
葉宿音和蘇晴柔兩個人又並排呆站了一會兒。
“走吧。”葉宿音終於轉身,終於拉着蘇晴柔走了出去。
“嗯。”
出了乾臣宮,被外面的清風吹着,過了好一會兒,蘇晴柔才能將葉淵贏從腦子裡趕出去。這才醒悟過來似的,朝着葉宿音瞪了一眼,很不滿意地開口:“小音,剛纔……你怎麼能隨便改了我的姓氏啊……再說了,我答應嫁給你了嗎?”
隱約覺得不爽,蘇晴柔在心底暗自嘀咕着自己怎麼覺得被“包辦婚姻”了,雖然,她是已經被小音勾搭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也應該詢問一下這個新娘的意見吧,雖然,她會說“願意”,好像看起來有一點多此一舉,但是,也不能就這麼省略了吧!
“不嫁給我?”葉宿音微微笑,牽着蘇晴柔的手漫步着,臉上堆積着欠扁的自信,“晴兒,不嫁給我,你不會想出家吧?”
“什麼!除了這兩條路,我不能有其他選擇嗎?”蘇晴柔看着葉宿音那樣子就覺得牙癢癢,忍不住有一種想要將葉宿音臉上的那種得意都咬下來的衝動。
“呃,”清風吹拂着葉宿音淡金色的頭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魅惑迷人,再加上他臉上自信決絕的笑容,藍色眼眸裡透露出的睿智……倒是真正耀眼的一個人,“晴兒,如果你連我都不嫁,還能嫁給誰啊?”
這語氣,果然是欠調教得厲害啊!
“好,好,好!”蘇晴柔重重地瞪着葉宿音,咬牙切齒地開口,“讓我當尼姑去算了,那可別阻止我……”
兩人正打鬧着,蘇晴柔才猛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葉宿音拉到了一個地方——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這是一個廢棄的園子,周圍都沒有宮女侍衛守班,可是,這個園子卻還算乾淨,應該是有人經常來打掃的。
蘇晴柔有些呆,一下子想不起這裡是哪兒了……可是,又覺得熟悉,應該是很重要的地方吧!
“晴柔……”葉宿音拉着她的手,輕輕地呢喃了一聲,然後擡頭微微笑。
蘇晴柔順着他的眼睛往上看,恰好對上一塊刻着“偏寒宮”三個字的匾額。
這裡……是偏寒宮?蘇晴柔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打量,果然,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那些在院子裡,她和小音端着飯,爲了一顆青菜謙讓來,退讓去的日子此刻就這樣直咧咧地衝進她的腦子裡。
那時候小音多嬌小,多乖巧,多聽話,多可愛,多好揉捏啊……
蘇晴柔胡亂地想着這些,轉頭看了看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葉宿音,高大筆直,氣勢儼然!果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現在的小音,多麼會揉捏別人啊!哎……
“怎麼了,晴兒?”葉宿音見蘇晴柔先是有些吃驚,現在又在那裡嘆氣,不禁淡笑地開口着,“晴柔,記得這裡嗎?”
“當然記得。”蘇晴柔微微有些不爽地開口,她沒有那麼沒心沒肺,好不好。這些承載着他們這麼多記憶的地方,她當然記得——
“好,那就在這裡吧。”葉宿音點點頭,忽然猛然將蘇晴柔用力一拽,讓她用正面對着自己,一雙藍色的眼眸直直地對上蘇晴柔的眼睛,直露露的神情。
蘇晴柔立刻感覺一股凌厲的氣勢向自己撲過來。整體好像被點穴般,不能動彈:“就在這裡,你要幹什麼……”
“晴兒,”葉宿音微微一笑,左手緊緊地抓着蘇晴柔的肩膀,右手輕輕地伸出手指,將蘇晴柔的下巴挑起,讓她只能看着自己。
“幹……幹什麼。”蘇晴柔暗自埋怨自己的沒用,這一個結巴,真是太毀壞形象了!一下子氣勢就被葉宿音打壓下去了。
“晴兒,”葉宿音微微笑,性感的脣線上下浮動,“晴兒,做我的皇后,你願意嗎?”
呃,通知都下去了,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做作了啊!蘇晴柔“咕嚕”一聲,吞嚥下一口口水。
“那個,可以……說‘不願意’嗎?”蘇晴柔衝着葉宿音,討好地笑一笑。
葉宿音依然是微微笑,眼眸裡卻一下子閃過一道凌厲的光,看得蘇晴柔忍不住抿抿嘴,慢慢吐出一句:“不可以嗎?”
“不可以。”葉宿音立刻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表情是不容反駁的。
蘇晴柔微微有些鬱悶,忍不住開口責問道:“既然不能拒絕,你問我幹什麼啊!有趣啊?”
“哦,”葉宿音輕輕一笑,無所謂地開口道,“形式地問一下而已。”
“形式?”蘇晴柔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火山爆發了,她超級無敵地想要殺人。
“是啊。”葉宿音點點頭,很得意地開口着,“好了,現在你說一聲‘我願意’,我們就可以回扶風宮休息了。”
這叫什麼事嘛……
“我!願!意?”蘇晴柔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葉宿音,牙齒上下摩擦發出“嗤嗤”的聲音。
“好,我就知道晴兒願意的,我也願意的……”葉宿音自動忽略了蘇晴柔語氣裡的反問,直接將它當了肯定句,裝出害羞的模樣開口道,“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晴兒,一路車馬勞頓,明天開始我還要準備主持國喪之禮,我們回扶風宮休息吧。”
現在已經不是包辦婚姻了,這是違揹人生自由!很嚴重,非常嚴重……要抗爭,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她蘇晴柔再不奮起鬥爭,估計就要被這樣在沉默中被葉宿音隨意地揉捏了!
可是,葉宿音牽着她的手很溫柔。兩個人這樣手牽手並排走的姿勢也很舒服。來到這個世界,蘇晴柔遇到了許多人,許多事情。獻妃,葉淵贏,易昭水……這些人都在她生命裡停留過,然後又急急忙忙地離開。
傷心難過都是有的,卻一直因爲還剩下一個“葉宿音”,便覺得身邊永遠還是有光亮的。
“好吧,小音。”蘇晴柔忽然安靜下來,朝葉宿音微微一笑,然後開口道,“我們回去休息,我是願意的……”
對於蘇晴柔忽然的善變,葉宿音居然也適應很好,只是“嗯”地應了一聲,便自顧自地拉着蘇晴柔的手往扶風宮的方向走去,心裡卻甜開了花。
人死便是萬事空,即使他曾經是一代君王!
真正爲葉淵贏的死傷心的人其實很少,伴君如伴虎,坐在權利最高位置的人,可以睥睨天下,卻沒有可以平視的人。孤獨也許要陪伴他半生有餘……甚至到死亡之後。
鑼聲陣陣,送葬的隊伍浩瀚而華麗。
葉宿音卻沒由來地覺得葉淵贏此刻是孤獨的……那些東宮、南宮、西宮、北宮的妃子,現如今滿腦子想着的是以後自己就要被趕出紫暉皇城了,這纔是她們哭得如此悲傷的原因吧。
那些表面上的熱鬧終究會離你而去,一個人的心底的位置到底不夠大,勉強只能容下一個人而已!
“晴兒,累了嗎?”葉宿音趁着主持國喪的空擋,開口問一句。
蘇晴柔搖搖頭,然後向着葉宿音吐了吐舌頭,搖搖頭,開口笑一笑:“別說的我多脆弱似的,你能行,我怎麼不能啊?”
繁雜的葬禮,糾結在一起,葉宿音主持着,蘇晴柔跟在旁邊,打打下手。整整兩天一夜幾乎沒有閤眼,蘇晴柔已經很累,但是她知道小音更累。
終於,那個裝着葉淵贏的翡翠棺材被推進了皇陵。
一切塵埃落定。
天空飄下許多落葉,明明是密密麻麻的人羣,宮女、公公、百官、侍衛、皇子皇女……蘇晴柔卻依然覺得空氣裡瀰漫着寂寞的味道。
“晴兒。”葉宿音看着已經合上的皇陵,忽然淡笑地開口,“等我們老了,老到活不下去了,然後……我們一起死吧,不要誰早一點。這樣我們就可以躺一個棺材了。”
蘇晴柔愣了愣,心底涌過一絲感動,然後“呵呵”地輕笑兩聲。她明白小音的意思……可是,生死這個東西,真的不是人能控制的。她那個時候一心想留着小寒身邊,不想死去,她還是死了!這種承諾,她不可能給他。
“小音,呵呵……你真吝嗇,都快當皇上的人了,還捨不得多準備一個棺材!”蘇晴柔輕輕地推了一下葉宿音,嘟嘟嘴巴開口道。
葉宿音卻很認真地點點頭:“是啊,我就是捨不得再準備一個,皇家給帝王準備的翡翠棺材又大又寬敞,兩個人抱着躺進去,剛剛好呢……”
正說着話,忽然旁邊一個應該是葉宿音心腹的公公急急忙忙地跑上來,朝着葉宿音喊了幾聲“報,報……”
葉宿音沉下臉,疑惑地朝他瞥一眼,然後低下頭,側着臉,等着他開口。
那個年輕的公公嘀嘀咕咕地在葉宿音耳邊呢喃了幾聲,好一會兒才挪開嘴巴,表情有些凝重。讓站在旁邊的蘇晴柔忍不住心口“咯噔”了一下。
葉宿音聽着話,微微有些出神,蹙着眉頭,好像在思考着什麼。
“怎麼了,小音?”蘇晴柔疑惑地問一句。
葉宿音擡起頭來,“呵呵”地輕笑了兩聲,轉頭朝蘇晴柔微微笑地開口道:“沒什麼,晴兒,來了一些客人,需要我回去‘好好’招待。”
“嗯。”蘇晴柔隨意地應了一聲,轉頭打量着已經從皇陵上下來的人羣,微微有些傷感地開口,“這裡,也可以結束了。”
不管葉淵贏曾經如何威風,此刻都已經歸入塵土。過於他的一切,結束……
“晴兒,和我一起去。”葉宿音伸手攬過蘇晴柔的腰身,淡笑地開口道,“走吧,紫暉屬於我們的時候已經到了。”
很平常的語氣,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人盡皆知的事情,蘇晴柔卻在聽到的一剎那,一瞬間,熱血沸騰。
“嗯,管他來的是什麼三頭六臂,我們並肩作戰!”蘇晴柔看着葉宿音,說話間,忍不住也氣勢儼然起來。
然而,葉宿音所謂的“客人”,還是讓蘇晴柔大吃一驚了。
宴席,依然擺在御花園。
這一次,葉宿音是名正言順地坐在上位,而蘇晴柔坐在他旁邊。兩個人的配合那麼自然,好像已經坐過許多次。
進來的一羣人全身白色,帶着一種聖潔而不容侵犯的感覺。銀髮、藍眸、白皙到極致的皮膚……這一些都是雪湮國的標誌。
葉宿音坐在位置上,蹙一下眉毛,朝着旁邊的公公們開口道:“賜坐。”那些公公們得了命令,連忙將一行人帶入位置。
“謝陛下。”雪湮國的使者們將一隻手放在眼鼻之間,俯了一下身,點了一下頭,這是他們的行禮方式,葉宿音微微笑,也沒有計較。
蘇晴柔盯着這一羣人看,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蘇晴柔一下子又說不出來。猶豫着,蘇晴柔開始仔細打量着這一行人——帶領他們這羣使者的,最前面的是一個老者,眉毛鬍鬚都是雪白的,連城一片。後面的人好像都很多頭上都戴着白色的頭巾,遮住了大半個臉,五官都看不真切。而最奇特的是,跟在老者旁邊的人,大約應該是侍從一樣的角色,可是,他不但頭上披着白色的頭巾,臉上還戴着大半個銀色面具,只露出兩隻藍色的眼眸和一張嘴脣來。完全認不出他的五官……可是,蘇晴柔忽然覺得熟悉,非常熟悉!
仔細地張了張眼睛,蘇晴柔仔細地打量。忽然,在某一個時刻,蘇晴柔的研究恰恰好對上那一雙藍色的眼眸——冰冷,冰冷的眼眸沒有一絲溫度,讓人忍不住輕輕發顫的寒意。
然而,那雙眼眸本來沒有一絲波瀾,冷酷得彷彿一灘死水,此刻在撞上蘇晴柔的眼眸的時候,“譁”的忽然閃動了一下,然後盪漾開一絲旖旎——
蘇晴柔還想仔細打量確定,那個面具男人已經低下了頭。
蘇晴柔抿抿嘴——這個眼神,爲什麼這麼熟悉……是所有雪湮國的人都有這樣的眼神,還是他……就是寒墨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