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芷言說顧莘和她在一起,還說他們現在在回去的路上。
掛了電話,佟慕妍猛踩了油門往前。
耳邊,一直迴盪着鬱芷言的話,她說:“你打電話給藍主任的時候我正好在醫院和他談論顧莘的病情,所以我也幫忙出來找了,幸好,我找到顧莘了。”
她說,幸好,她找到顧莘了……
佟慕妍徐徐收緊了握着方向盤的手,默默咬牙。
簡靈的電話打回來了:“鄰居不在家啊,怎麼了?這麼晚了,你倆沒在一塊兒?”
佟慕妍沒心思解釋,敷衍說了句“回來再說”就掛了。
…………
一輛出租車在公寓樓下停了,坐在後座的鬱芷言拿出一百塊遞給司機,說:“師傅,我在這裡等個人,很快,耽誤您時間真不好意思,錢您不用找了。”
司機忙笑着點頭:“沒事,姑娘你太客氣了。”
鬱芷言仍是笑:“應該的。”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閉着眼睛靠着鬱芷言的顧莘,說,“哎呦,現在的年輕人喝起酒來都那麼不要命。”
鬱芷言笑了笑,她低頭從包裡拿出一罐啤酒拉開了,喝了幾口,又用手指沾了啤酒水擦在了自己的脖子後。
不多時,佟慕妍的車來了,鬱芷言見她匆匆朝出租車跑來,她彎腰悄然將啤酒罐藏在了座位下。隨後推開車門,小心把顧莘扶出去。
佟慕妍遠遠就看見了,她加快步子上前,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顧莘時,一下就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
扶顧莘回房躺下,佟慕妍轉身時見鬱芷言正從外面進來,關切看着牀上的人。其實從最初的時候佟慕妍就聞到了,連鬱芷言身上也有啤酒味。
她似乎一下子回想起來在墓地時那個保安最後嘀咕的那句話:“之前還有個女的呢!”
她當時沒有在意,此刻想來,那個女的是鬱芷言嗎?
此刻的佟慕妍心底五味雜陳,忍不住就問:“你們在那裡一起喝酒了?”
鬱芷言見佟慕妍渾身都溼了,聽她脫口問的“那裡”,她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佟慕妍也去過墓地了!
鬱芷言不動聲色,故意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沒有,我是在衆盛醫院找到顧莘的。哦,佟小姐要不要先回去換下衣服?”
佟慕妍早就冷了一路了,現在反倒是沒什麼感覺,此刻聽鬱芷言這樣問,她也不知怎麼的,心裡似乎有嫉妒,朝鬱芷言一笑,邁開步子走到衣櫃前,說:“不用回去。”
衣櫃打開,裡面掛着各式女裝,佟慕妍拎了一件出來,走進了廁所裡。
鬱芷言的目光看着洗手間的門一點點關閉,她默默咬緊了牙關。
佟慕妍,這是在宣誓主權呢。
不過,佟慕妍會嫉妒纔好,她一定讓她瘋狂地嫉妒。所以說,對付佟慕妍這樣的女人,並不需要那些諷刺惡毒的語言,更不需要拳腳相向,只需要時不時跟她玩一把心裡戰術就好。
鬱芷言想到此,嘴角勾起一抹笑。
等佟慕妍從洗手間換了衣服出來,鬱芷言已經退出了顧莘的房間,她悄然靠近,見顧莘緊蹙着眉頭,似乎睡得難受,可是她的心裡也很難受。
外面,傳來鬱芷言的聲音:“佟小姐?”
佟慕妍回頭看了眼,終於出去了。
鬱芷言已經背了包,一副要走的樣子,見佟慕妍出來,她才說:“顧莘在醫院看了些不該看的,加之今天他心情不好,又喝了酒,你還是別吵醒他的好。”
她說着,轉身打算出門。
“鬱……秘書。”佟慕妍的嗓音有些生澀,“你怎麼知道他會去醫院?”
鬱芷言停下腳步回頭,從容說:“顧莘和他媽媽不和我知道,不過我聽說他今天是想要救陸夫人的,那就足以說明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那麼恨她,那麼他回去醫院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佟慕妍眼睜睜看着她出去了,心下免不了回想着鬱芷言的話。她還以爲顧莘會因爲不想知道結果所以藏了起來,卻沒想到也許他是害怕那個結果,但他仍然會去醫院。
她真的太笨了!
鬱芷言比她早認識顧莘,而佟慕妍也終於承認,鬱芷言比她瞭解顧莘。
這一刻,心裡除了難受,更多的竟然是嫉妒。
之前在鬱芷言面前打開衣櫃的氣勢蕩然無存了。
片刻,外面傳來敲門聲,鬱芷言又回來了。
佟慕妍吃了一驚,見她拿出了錢包,說:“佟小姐能給我兌些零錢嗎?我打算坐地鐵回去,直達,比叫車方便。”
“哦。”佟慕妍茫然回身,說了句“等等”就去拿了自己的皮夾出來。把鬱芷言要的數額給了她,“只是零錢而已,你不用和我兌的。”
鬱芷言執意抽出紙幣塞給她,轉身走的時候,一張紙條飄落在地上。佟慕妍撿起來,纔想叫住鬱芷言,卻見她已經進了電梯。
佟慕妍掃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就是一張普通的收據,她本想隨手扔了,卻在那一瞬間,她猛的睜圓眼睛,仔仔細細看了看收據。
啤酒,買的啤酒。
還有這上面啤酒的牌子……
墓地的那一地啤酒罐!
佟慕妍驀地看向電梯方向,之前她問過鬱芷言是和顧莘一起喝酒的嗎?她明顯遲疑之後否認了,可他們明明就在一起喝酒,她爲什麼要騙她?是怕她誤會,還是另有隱情?
佟慕妍咬着脣,胸口悶悶的,有種哭都哭不出來的感覺。
隔壁簡靈開門出來,見她站在門口鬆了口氣:“我就說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了,你回來怎麼不說一聲?站這裡幹嘛啊?”
佟慕妍這纔想起來,忙給徐佳人報了平安,又拜託藍清把顧莘的車子來到樓下。
“怎麼了這是?”簡靈跟着進去。
聽完佟慕妍說的,簡靈一下子就怒了:“陸家的人怎麼能這樣呢?那……”她朝顧莘房間看了眼,“顧莘答應了?”
佟慕妍低下頭:“我不知道,煩。”
簡靈皺眉說:“你煩什麼,這本來就是裴竹汐和陸星晴的錯,法律自有公斷。”
佟慕妍低着頭不說話,她心裡煩的根本不是裴竹汐和陸星晴的事,她想起鬱芷言就覺得慌。
可鬱芷言比她更瞭解顧莘是事實,她隱瞞他們一起喝酒的事也許真的是不想讓她誤會,但就是因爲這樣,佟慕妍卻連個生氣的藉口都找不到。
這感覺太糟心了!
“慕妍,幹嘛一聲不吭的?”簡靈奇怪打量着她,“還有,你頭髮怎麼了?回來就洗頭了?”
“哦……”佟慕妍有些心不在焉,這時聽見房內傳來顧莘一聲“慕妍”,她幾乎下意識就站起來朝房間走去。
簡靈聳聳肩,識趣地走了。
佟慕妍進去時順手開了燈,顧莘本能眯了眼睛,他已起身坐在了牀邊,扶着額頭皺眉說:“我……怎麼回來的?”
“鬱秘書送你回來的,你忘了?”佟慕妍走過去,倒了水遞給他。
他喝了一口,似乎想起在急症室門口的場景了,他擡眸望出去:“芷言呢?”
“她回去了。”佟慕妍盯住他看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說,“之前陸總給我打過電話,你……陸夫人沒有生命危險,不過情況並不……”
“慕妍。”他的聲音一沉,打斷了她的話。
之前他在醫院那麼久,中途見陸星晴回家收拾過東西回來,那便足以說明趙琴如活着。
顧莘重重放下水杯站起來:“我寧可她死了。”
“顧莘……”
佟慕妍轉身,見他徑直出去了。
片刻,他再回來,手中多了一把吹風機。
“過來。”
佟慕妍微愣,他邁着長腿過來,把她拉至客廳沙發上,插上插座給她吹頭髮,有些埋怨說:“洗頭怎麼不吹乾?知不知道很容易生病。”
佟慕妍張了張嘴,突然就不想解釋了。
吹風機的風暖暖的,他的手一遍一遍翻動着她的長髮,手指很溫柔,一臉認真的模樣令她瞬間沉淪了。
她悄悄趴到了他的腿上,輕輕說:“顧莘,算了吧,我不想追究了。”
耳邊的風聲繼續着,顧莘沒有說話。
她又說:“沒有人讓我來做說客,我只是不想你出事。”今天在咖啡廳外那驚險的一幕,此刻想起來她仍然覺得後怕。如果顧莘真的爲了救趙琴如出了什麼事,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顧莘依舊沒有說話,一直持續到把她的頭髮吹乾,吹風機的“呼呼”聲終於停了。
佟慕妍擡起頭望着他,說:“我不想你出事,是因爲你是這世上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所以……”
她停頓了下,想着墓地他兩個哥哥墓碑前的啤酒罐,佟慕妍難受極了。
想着他和鬱芷言坐在他兩個哥哥墓前喝酒,聊天,也許是以前的開心往事……佟慕妍瞬間覺得自己纔是他們之間那個格格不入的人。
佟慕妍握住他的手,似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說:“所以你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也可以和我一起分享。千萬不要再這樣無故消失,如果你想喝酒,我也可以陪你喝。”
顧莘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微涼手指圈住了她的手,說:“今天嚇到你了,我保證,以後不會一聲不吭就走,也不會這樣喝酒了。”他拉她起來,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朝房間走去,說,“怎麼晚上不直接換睡衣?”
她站住了腳步,見他回頭,終於問:“你今天和鬱秘書一起喝酒了嗎?”
“沒有。”他搖頭,看着佟慕妍的臉色,蹙眉問,“芷言說我和她一起喝酒了?”
佟慕妍搖頭。
他和鬱芷言都說沒有一起喝酒,可他們明明就在一起!
這樣的刻意反而讓她覺得心驚膽戰。
她將手從顧莘掌心慢慢抽出來,一顆心都是冰冷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