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山間微涼的風，他身上的薄荷味是那麼熟悉，那麼令人沉醉。
佟慕妍抱着他就不想鬆手了，曾經以爲的一輩子，到後來一次次的絕望，再到如今的真相大白，她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好想時間就這樣停在此處，她不必再想任何的麻煩事。
直到，她感受到他異常緩慢的心跳，這才終於鬆了手。
顧莘稍愣了下，微微舔了舔舌頭，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這樣的佟慕妍，他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了。
他就是喜歡這麼倔強堅強的她，忍不住悄然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她終於不再反抗，他心中有些竊喜，輕弱笑着凝視着她，認真說：“爲了你，我也會養好身體，沒有這麼早就讓你守寡的打算。”
他的話說起來，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佟慕妍忍不住就笑着嗔怒打了他一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掌心貼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認真說：“慕妍，就算我曾經有事瞞過你，但是我對你的感情，從未變過。認識你以後，每一次的心跳都是爲了你，過去的事，你要是心裡有刺翻不了篇兒那就記着，往後有大把的時間讓你發泄，但是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
四年多前機場分別時，他曾經祝福過她，哪怕是陸衍他都祝福。可真正看到佟慕妍和陸衍出來約會後，他才知道，那些不過是他假裝寬宏大量罷了，實際上，他還是那麼小氣！
陸衍不行，誰都不行！
佟慕妍卻把手抽了出來，惡狠狠地說：“你活着，我可以不走，哪天你死了，我一分鐘也不會多待，轉身就能和別人好上！”
顧莘卻鬆了口氣，笑着說：“這樣也好，讓我也做個自私的人，只要活着能看見你就好，如果我真的哪天死了，知道你只傷心一分鐘我也就放心了。”
佟慕妍原本是因爲怕感受到他緩慢的心跳才急急抽出手，此刻又聽顧莘這樣旁敲側擊告訴她，他要是死了也希望她能幸福，她一下子就生氣了，頭也不回就快步走了。
“慕妍。”顧莘跟上去，尚未完全恢復的他自然追不上健步如飛的佟慕妍。他叫了她兩聲，佟慕妍顯然沒有要停下來等他的意思。他忍不住問，“生氣了？”
佟慕妍還是沒有放慢腳步，氣憤地說：“我爲什麼生氣，你自己想想。”
又是這句話？
顧莘不覺勾起了薄脣，這句當初他對她說的話，她已經不止一次甩還給他了，而且每一次都還那麼恰到好處。但顧莘其實也知道，若不是真的生氣，佟慕妍不會這樣說。
後面的一半路，佟慕妍果然沒有等顧莘，她繞着走回了公路，站在路邊等了好久才見顧莘上來。
那一刻，她暗暗鬆了口氣，但仍倔強不肯低頭。
顧莘的臉色依舊很難看，不過精神倒還不錯，一見佟慕妍就更好了：“其實你不用特意等我，我可以跟上的。”
佟慕妍朝他伸手，顧莘笑着想要拉住她的手時，卻被她直接拍開：“得意什麼，我不是等你，我只是忘了先問你拿車鑰匙！”
她分明就是擔心纔在這裡等，看見他時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他早就看見了！不過此刻的顧莘沒有戳穿她，聽話拿出了鑰匙給她。
“在這裡等着，哪也別去！”佟慕妍咬牙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她又折回，脫下了自己的風衣給他披上。
“慕妍，不用這樣。”顧莘想要把衣服給她。
佟慕妍卻按住了他的手，她什麼都沒有說，重新把衣服拉緊，動作一點不溫柔，近乎有些粗魯。做完這一切，她扭頭就跑了。
一路跑回酒店，除了看見一輛出租車外，還好並沒有碰到哪個m.z科技的員工開車出來，也避免了不少麻煩事。
顧莘的車就停在酒店外很顯眼的地方，佟慕妍上車打算要走，突然想起今天她是和陸衍一起來的事。
顧莘的手機就在車上，但佟慕妍卻覺得用顧莘的手機給陸衍打電話似乎不太好，想了想，她還是匆匆下了車。
陸衍並不在溫泉區了，她問了一個同事後，忙回到樓上敲開了陸衍的房門。
房門一開，兩個人都怔住了。
陸衍沒想到佟慕妍還會再回來，而佟慕妍則是看見陸衍一臉的傷非常詫異。
“你……”
“你……”
二人同時開了口，這才發現有些尷尬，就像說好似的又紛紛緘口。
不過佟慕妍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裡耗着，顧莘還在路邊等她！
她深吸了口氣，終於說：“我……臨時有點事得回去了。”她怕陸衍問什麼事，忙又接着，“兩個小傢伙吵着要見我，對不起啊陸衍，哦，你不用送我，我已經叫了出租車了。”
說完，她就像是逃難一樣地跑了。
顧莘的病連家裡人都瞞着，他就一定不會希望陸衍知道，佟慕妍自然不會提及。
陸衍站在門口看着佟慕妍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以爲他不知道她和顧莘在一起，還編了謊話來騙他，是想最後別讓他太難堪嗎？
其實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的，他陸衍什麼時候死纏爛打過？
陸星晴拿着擰開了蓋子的藥油站着看着陸衍關門進來，他和佟慕妍在門口的話她當然也聽見了。
陸衍徑直上前坐下，看一眼愣愣站着的陸星晴，皺眉說：“不擦了？”
本來他說不用，只是小傷，是陸星晴非吵着去前臺要了藥箱來給他擦藥的。
聽他這樣一說，陸星晴才走上前，她小心給他擦藥，忍不住說：“她都看見你受傷了，連一句話都沒有問，哥，她到底有什麼好的？”
陸星晴的動作有些重，陸衍吃痛皺眉：“擦藥就好好擦。”
陸星晴一噎，終於不說話了。
她下意識下手輕了些，擦完藥，她轉身去了洗手間。
陸衍的手機卻收到了一條信息，打開，是佟慕妍發來了：“剛纔忘了問了，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不要緊吧？”
陸衍握着手機，不自覺笑了笑，佟慕妍好不好，他心裡知道就好。
…………
佟慕妍回放匆匆拿了行李，回到車上才用顧莘的手機登錄了自己的微信，給陸衍發了信息。
其實她不是忘了問他的傷，只不過怕一問，又耽誤時間，畢竟顧莘那邊等不起。
很快，陸衍回覆：“沒事，不小心摔溫泉池裡了，放心。替我向兩個小傢伙問好。”
他似乎怕她不信，用了語音回覆，聽他的口氣還不錯，佟慕妍鬆了口氣驅車出了酒店。
…………
鬱芷言本來打算說服陸衍前去破壞顧莘和佟慕妍在一起，沒想到事情並沒有如她所願。無奈之下，她只能叫了出租車離去，因爲酒店門口並沒有車，她是等了會兒車子纔到的。
後來車子開出來時，其實就遇到了跑步回去的佟慕妍，只是鬱芷言靠着右邊窗戶，而佟慕妍在對面方向靠右跑着，當時並沒有注意到。
然而此刻，她卻遠遠看到了顧莘。
“師傅，快停車！”鬱芷言拍了拍車門。
出租車停下了，鬱芷言推開車門就下車朝顧莘跑去。
顧莘坐在旁邊不高的護欄上，低頭閉着眼睛正在休息，他驟然聽見有腳步聲靠近，以爲是佟慕妍回來了，睜開眼睛笑着擡眸。
“顧莘！”鬱芷言一眼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就緊張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她環顧四周，沒有看見佟慕妍，心底有些慶幸也有些憤怒，慶幸顧莘和佟慕妍多半是談崩了，憤怒佟慕妍竟然丟下了生病的顧莘。
顧莘看見來人竟然是鬱芷言，才揚起的笑容立馬就收了，見她伸手過來，他恰到好處避開，冷冷說：“我說過別再碰我！”
他的聲音沉了，鬱芷言伸出的手有些尷尬地空垂着。
顧莘站了起來，鬱芷言這纔看到他披在身上的女式風衣。
佟慕妍的風衣。
怎麼會……
透過風衣，她又看見他手臂上、身上的各種傷，連衣服都破了。怎麼回事？佟慕妍打他了嗎？
不，這些不是打架的傷口。
可是，這麼多深淺不一，毫無規律的傷他到底怎麼弄的？
“發生了什麼事？”她上前，他卻退後，鬱芷言終於忍不住，生氣說，“我只是關心你，你看看你現在滿身是傷的樣子！佟慕妍就丟下了這樣的你走了嗎？”
顧莘嗤笑了一聲，並不打算理會她。
那邊，司機等得有些不耐煩，按了按喇叭，說：“小姐，還走不走啊？”
鬱芷言卻還看着顧莘，她的語氣緩和了些：“你先跟我回去，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嗎？我們可以路上慢慢說。”
顧莘似乎纔想起他原本要找鬱芷言的這件事來。
鬱芷言分明看見了顧莘眼底的動搖，偏偏這個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司機猛按喇叭的聲音，還有他忍耐到極限的話：“走不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鬱芷言生氣回頭的時候，突然聽顧莘問：“你和我爸說了什麼，他爲什麼會同意你重回臻華醫院？”
她驀地愣住了，從沒想過顧莘主動找她要問的竟然是這個。她回頭，見他站直了身子，就這樣直直地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見顧莘略往前一步，蒼白的臉，卻帶着異常凌厲的目光，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問：“你手中，是不是也握着我爸什麼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