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覃以儷。”
寬敞而明亮的房子，在這萬籟俱寂之時，只飄然的迴響着這一句話。
雖說莫維這話只說了一遍，清亮的餘音繞樑，彷彿這一刻都被人定格起來，讓在場的人都難以抽離其中。
“哥，我和儷儷是朋友，我對她的關心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圖謀不軌。”
莫索西看着奪門而出的女子漸行漸遠，心底的惱怒也禁不住被激發出來。
自從莫索西懂事以來，哥哥莫維的身邊總是有不少女孩子圍着轉。漸漸的，那些巧克力和玫瑰，逐漸變成了粉末香水，而莫維的身上，每一天都有不同的香水味。
他知道莫維在顧忌什麼，同時也害怕莫維在計劃着什麼。
“我的好弟弟啊，你怎麼能和一個商人談友情呢？”
莫維看着他認真的表情，不自覺的勾起嘴角，“告訴我，友情，值幾個錢？”
“在你的眼裡，就只有金錢，你永遠不會懂得感情的價值所在。”莫索西厭惡似的推開他的手臂，又看了看一旁楚楚可憐的女人，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衝去。
“莫總，您何必要出口傷人呢？莫少爺本來就和你有芥蒂……”
“你的衣服，剛從乾洗店拿回來的。”
覃佳莉看着兩人尷尬的局面，正想上前稍作調解，卻先是看到了莫索西冷漠拒絕的目光，接着又被莫維打斷了後話。
“謝謝莫總，我換好了衣服，就會自己另尋落腳的地方。”
原本還浸滿了污漬的T恤衫和牛仔褲，現在都煥然一新。覃佳莉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這些衣服並不是她原本穿的那一套，想必這是莫維故意命人洗了一套新衣服給她吧。
不過是從家裡到公司，這不到半小時的路程之中，她就被不少娛記發現，更是有人趁着人羣騷動之際，將她推倒在路邊的污水中。
就算是洗的再幹淨，就連她自己也會覺得穿着的衣服還是髒的吧。何況，莫維的潔癖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他的眼裡更加容不下那些晦氣的東西。
“你現在可是我的大客戶。”他攔下她的腳步，“要知道，雖然我們各自都清楚自己的關係，可你覃佳莉走出去，別人都會從你的一言一行來判斷我的個人品味。”
莫維說着，便褪下西服的外套，自然的搭在覃佳莉瘦弱的肩膀上：“我明天還有兩個重要的會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都幫我處理掉。”
“莫總？”眼看跟前處變不驚的男子，一如往昔般從容淡定，覃佳莉握着手臂上的外套，像是拿着一枚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劉曉彤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你只是憑藉個人的努力頂替了她的位置，並且辦好了我所交代的事務，才能夠擁有如今的地位。”莫維單手托起茶几上的水杯，輕*一口，眉心便緊蹙起來。
“現在，你只要繼續辦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可以了。”莫維似乎不願再多言，他從來都是一個惜字如金的人。今天，恐怕是覃佳莉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說了這麼多題外話。
“是，莫總，我這就去幫您換一杯。”覃以儷擡眸看着他漸漸離去，心底就正如這手中冰冷的水一樣，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她知道幾個小時後便是劉曉彤的葬禮，同樣知道莫維就算心知肚明，也不願她再提起這件事情。而她這個被世人稱作無情，被父母道成無心的人，直到劉秘書發生意外的消息曝出來之後，才知道劉市長企圖讓莫劉兩家聯姻的實情。
她不過永遠只是他莫維運籌帷幄的棋盤中，一枚不起眼的棋子而已，比起她原本所奢望的，他已經給了她夠多了。
爲了和莫維在一起，劉曉彤選擇了走向末路，而她也選擇了與親人產生隔閡。覃佳莉很難想象，在莫維這近三十年的人生中，還有多少人爲他做出過巨大的犧牲，最後，又變得默默無聞。
莫維，到底怎麼做，才能夠打動你那一顆冰冷的心呢。
……
玄關之外，剛走出莫家大門後，覃以儷才發現，這裡所處的位置她本就不清楚，更何況天色甚黑，完全看不出這附近是處於A市的哪一個地段。
如果這麼瞎走，也不知道會不會走到郊外哪個小樹林裡，然後徹底迷路了。
“你真的要在凌晨四點鐘，徒步數小時走回家裡嗎？”
就在覃以儷蹲在地上搓着僵冷的雙手，手足無措的時候，莫索西的身影竟驀地閃現在她身畔。
“前提還是，你認得路。”單憑看着她眼底那份隱忍的苦楚，莫索西就能想到她此刻內心的所思所想。
他索性不再提及在莫家發生的事情，從背後“嗖”的一下掏出一隻棉拖鞋來，這正是她剛纔着急了跑丟的那一隻！
“莫索西……”儘管覃以儷知道，他此番戲謔似的話，實則是最關心她的體現，可臉頰邊生冷的疼痛，以及適才所發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讓她一時半刻還無法從巨大的落差中回過神來。
“剛纔對不起，是我沒有把握好自己的情緒。”比起收拾心中其他複雜的情緒，覃以儷最清楚的還是莫索西的心意。他這個交心的朋友，斷然不會是假的。
覃以儷低垂着頭一面承認着錯誤，一面伸出手去想要搶回他手裡的拖鞋。
“既然知道對不起我，就要懂得聽我的話。”眼看着覃以儷的手伸過來，莫索西又鬼魅的一笑，將手臂往後一縮，讓她只碰到了鞋子的一丁點絨毛。
“莫索西！”對方的不配合，讓光着一隻腳的覃以儷氣得不行。誰叫她剛纔腦子一熱，都沒有換鞋，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拖鞋掉了，就這麼莽莽撞撞的衝出大門呢。
覺察到覃以儷生氣了，莫索西倒也不爲所動：“知道對我大呼小叫了，證明你的心情恢復的差不多了嘛。”
莫索西笑着看了覃以儷良久，發現她或許的確是有些凍着了，就連手臂上也有些許的雞皮疙瘩，他也不打算繼續逗她，蹲下身去，親手爲她套上了棉拖鞋。
“謝、謝謝……”
比起莫索西的無理取鬧，覃以儷更受不了的，便是他待她的溫柔。這樣的溫柔，或許並不適合友情。
“既然你現在又愧對於我，又欠我的人情，那就老老實實聽我的安排。”
知道她在介意什麼，莫索西原本伸出去，想要握住她的手，遲疑了片刻後，又尷尬的揣回了兜裡。“你今晚就在莫家背側一面的房子暫住一下吧，那裡少有眼線，是屬於我的幾間屋子。”
眼下覃以儷再也想不出可以拒絕的理由，乖巧的點了點頭，這便跟着莫索西繞過了莫家前門的一段大路，拐進了側面一處小徑。
眨眼一看，這幾間房子應該最初也是和前面一體的，或許是某些人故意將它們單獨劃分了出來，將前門通往這裡的牆壁封死，並在後面單獨開了一條出入的通道，讓這裡單獨形成一個小的分居點，確實是比前門清幽了許多。
“這間屋子雖然沒有人住，但時常都會有人打掃，你就湊合着在這裡睡一晚吧。”莫索西分了比較靠近外院走廊的一間屋子給覃以儷，又指了指走廊另一端盡頭的房間道：“對面是我的房間，如果有什麼事，儘管過來找我就好。”
“知道了，你趕緊去休息吧，因爲我們姐妹倆的事情，害的你也不得安寧。”覃以儷瞭然一笑，知道莫索西將他們二人的房間故意安排的這麼遠，一定也是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
“晚安，儷儷。”
“嗯，晚安，索西。”
覃以儷牽強的扯開一個笑臉，縱使漫天的繁星爲背景，也無法掩蓋住莫索西此刻的表情。她甚至可以從他的眼中讀出一絲絲的悲傷。
也正是因爲這一份悲傷，從他的眼裡竄入了她的心底。覃以儷進了房間後，便怎麼也睡不着。她的臉頰到現在都還有些發燙，也不知是剛纔姐姐下手真的太重了，還是剛纔被冷風吹傷了。
“尹曜……”
握着手機編輯了數條短信，淚水不止的溢出，覃以儷的心底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對面的人傾述，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好，又如何用簡單的文字，才能表達她此時複雜的心情。
看着屏幕上“我好想你”四個字，頓時覺得太過沉重，讓她再無力按下發送鍵。
時間又轉過了一小時，覃以儷翻身起來，想好好整頓心情去洗漱一番，剛走出走廊不久就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方向了。她只記得自己的屋子是在走廊的盡頭，便順着長廊一路走去。
直到看到一個屋子裡還亮着光，而屋內的男子，正點着檯燈，還在專注的看着什麼東西。
覃以儷被這冷風一吹，更是睡不着了。她好奇的想要走上前一步，卻被一陣寒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還沒來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屋內的人就回過身來，將她這個趴在窗臺上偷窺的罪人抓了個現行。
“對不起，我、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