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嶺下的篝火晚會,李智一句玩笑讓更多人知道了張寧追求許靜的事。
雖然人選或甲方人力跑來追這邊女孩子的事情常有,但像這樣知名大企業老闆親自上門來還是少見,甚至可能是智亞成立以來的頭一例。
衆人在羨慕之餘也驚奇,以至於開工後便有不大熟悉許靜的員工特特跑來問:“哎,就那晚上唱呼 倫貝爾的,是哪個呀?”
到後來漸漸外埠分支也聽說了,視頻會議時就紛紛叫嚷:“朱莉在不?給唱首歌暖暖場吧!”
“都是你乾的好事!”許靜逮到個機會在李智胳膊上恨恨地擰了一把。
“哎喲,你輕點!我又不是你家奶牛,使那麼大勁幹嘛!”李智說完就跑。
賈林忙攔住許靜陪笑道:“小師姐,這小子嘴欠不會說話,你大人大量。我們還得商量產品的事呢,你這追得他遍地跑,那我們還怎麼聊正經事啊?”
“我不管,他惹我了就得復除代價!”許靜兩手叉腰,也不維護自己的旗袍形象了。
“唉!咦,有了!”賈林忽然眼睛一亮:“你看這樣好不好?馬上中秋節,各家餐廳排期都是滿滿地。
這小子不是總誇口麼?讓他給師姐訂個位,要是辦不到再罰不遲!”
“嗯?”許靜眼珠轉轉:“這法子不賴。就讓他訂‘黃罈子’,要是做不到我可不依!”說着還把粉拳揮了揮。
李智從牆角露出半張臉,怨怒地朝賈林喊:“我說大哥,你到底幫哪頭的?”
怨怒歸怨怒,不過事兒還得老老實實地辦。也不知這傢伙用的什麼手段,居然真地說服了黃罈子餐廳給許靜留個位置。
許靜很得意,問張寧有空否?張寧立即很乖地回答:“和你一起賞月,沒空也得有空!”
約會當天,張寧找了輛沃爾沃XC60,開到距離許靜居住小區兩百來米遠的洗衣店前停車場上等着。
大約過了十分鐘,就見她穿一身白底波點細滾邊半袖旗袍,款款地向他走來,笑吟吟地問:“車伕,可以走了嗎?”
張寧揚揚眉毛,做個請的手勢爲她拉開車門:“隨時候命,女士。”
他目不轉睛地瞧着許靜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小跑着跑到另一邊啓動車輛。“下次我還是開輛小車吧,你這旗袍上下車不方便。”他說。
“沒事,不就底盤高點嘛。”許靜不以爲然。
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張寧總把目光飄過來,許靜問:“看什麼呢?”
那傢伙嘿嘿地笑,說:“你這耳朵上的珍珠墜子挺好看,這口紅的顏色也好。”
“別分心好不好?你手上應該感覺到重大的責任纔對!”許靜白他一眼,忍住笑意說道。
“是是,責任……,很重大,感覺到了!”張寧笑嘻嘻地。這回改看後視鏡,邊看邊咧嘴樂個沒完。
許靜不想理他,後來忍不住抓了本塞在身邊的雜誌拍過去,沒想到這傢伙笑得更響了!
黃罈子這邊的預約是有時間的,一進院門已經有服務員在門口等候引導。跟着她經遊廊轉過池塘,兩人被帶進了西跨院。
不料一擡頭,卻見院子裡站着兩個熟人。
“咦,朱莉。你們也約了今天?”孫瑤眼裡掠過一絲詫異,接着便有些尷尬。
“晚上好莎莉,晚上好朱總。”許靜迅速鎮定下來:“這麼巧,看來大家都相中這塊寶地來賞月,所見略同呀!”
“小姑娘,這是誰呀?你不給介紹、介紹?”朱總笑眯眯的指指張寧。
“這位是我老闆莎莉和漢河朱總。”許靜立刻覺得臉上發燒,還好這小院傍晚的餘暉遮掩,不然真是尷尬死了。“這是我朋友,啊不,客戶,優歌乳業的張寧總。”
“哦,你就是張寧,那個大草原上的漢子?”軍訓以後“呼 倫貝爾”的梗連孫瑤這裡都知曉了。
“是是,我是張寧,幸會幸會!”
張寧沒心沒肺樂呵呵地來同兩人握手,說:“老聽朱莉說起你們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啊。今天總算見到本人了!”
老朱哈哈大笑:“這小夥兒,直爽,性格不賴!好!”誇得張寧嘿嘿笑。
許靜怕他再說出點什麼“領導不宜”的話來,連忙岔開話頭問:“您二位來了怎麼不進去坐?這外頭晚了天氣有些涼呢。”
“我們是來早了點,他們翻檯還未結束,正在裡面收拾。”
孫瑤說着碰碰老朱胳膊:“你看我說的吧?這孩子穿國風怎麼穿都好看,就是能穿出個別人沒有的味道來。”
“嗯!”朱總點頭:“身材、張相是一方面,她個人修養、舉手投足表現出來的氣質也非常重要。
而且不能單看衣裳,首飾、陪侍、鞋和包都要能夠配合衣服表現的主題,這樣整體才能是完整、完美的。”
“呀,想不到前輩能說出這麼多道理來。我這個粗人只覺得好、看不夠,可怎麼個好法卻是有口難言,說不出哇!”張寧笑道。
大家都笑了。朱總指着他:“你呀,多學習、多瞭解些沒壞處。
學會欣賞女人才能更理解她們,更發自內心地愛護她們。這比口頭表示、卿卿我我那種膚淺的愛有內涵多嘍!”
正說着,服務員過來說房間已經打掃完畢,孫瑤和朱總笑着和他倆告別,許靜也拉起張寧進屋去坐下。
她以手撫胸:“哎呀,真沒想到在這裡碰到老闆,可嚇死我了!”
“這有什麼,我看他們人挺好的。”張寧滿不在乎。
“不是,我怕莎莉回去會告訴我師傅。”許靜皺着眉說:“他要知道我私下裡和客戶公司的老闆往來,不知道怎麼罵呢。”
“你呀,你又想起那個紀律來了是吧?”
張寧和服務員對好菜單,轉過臉來寬慰道:“別想那麼多,咱們今天是來享受美食、賞月,其它的明天再說!”
“也是!”許靜將桌子一拍嚇了門口的服務員一跳。“明天事,明天再說,今天且樂着!”
“你小聲點,”張寧做個噤聲的動作:“就隔一間屋,別讓人聽到。
你看把人家嚇得心臟病都快出來了!穿得像模像樣,就該充分體現點溫良恭儉讓的風度。”
“你罵我?”許靜不幹了。
張寧一愣:“我怎麼敢?”
“你剛纔說的。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你讓我‘溫良恭儉讓’,那我不是要做夫子?”
張寧腦子轉不過彎來了,只好求饒:“好好,調書袋子我可趕不上你,我先自罰一杯。”說着端起茶來一飲而盡。
“嗯。”許靜對他這個態度還是滿意的。伸手從剛擺上桌的番茄香草燉雞裡拿了最肥的一塊給他。
然後單手托腮看着他大口的吃相,忽然滿足地嘆口氣,幽幽地說:“你知道麼?莎莉和朱總,他們相愛七年了!”
“啊?”張寧吃驚地擡頭:“那,他們爲什麼不結婚?”
“時機還沒到唄。這裡好多故事呢,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
她擡頭看看外面 天:“這世上並非所有的有情人就都能走到一起的。就像后羿和嫦娥、牛郎和織女……。”
張寧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什麼觸發了這小女生的多愁善感。她這是有感而發?
是對別人有感觸呢,還是在說自己?張寧忽然有點拿不穩,心往下沉,生出幾分疑惑來,忙招呼她吃菜掩蓋過去。
張寧是真心喜歡許靜的。以往他身邊不乏女生圍着打轉。
但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討自己歡心不過是因爲地位和金錢的緣故,這點張寧清楚得很,也自然不會和這些女子有什麼真心交往。大多維持個表面關係也就是了。
但許靜不同。她從來對張寧的生意和家族財富不曾上心,甚至很緊張生怕他露富。
他的確喜歡許靜,不僅因爲她會打扮、有品味,而且這姑娘的堅韌、活潑且不做作讓張寧覺得與衆不同。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僅衣着長相出衆,難得的不怵任何場合與階層。
做奢侈品和獵頭的經歷,使她能表現出良好的素養,言談舉止恰到好處。
不過……,張寧也承認自己和許靜接觸還是不夠,比如對她的家庭和成長背景還知之甚少。
嗯,正因如此,他才更珍視、積極把握任何和她在一起的機會嘛!
許靜放下手裡的筷子,走到窗前。她手扶着長條蘭幾,踮起腳尖去找。
“看到啦,你看、你看,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她手指着天上快活地叫道。
張寧也走過去歪頭看,果然一輪圓而明亮的月亮泛着清白的光,高掛在半空。
這幾年霧霾治理極見成效,加上今天是個晴朗天氣,居然看到了如此清晰、完整的中秋月。驚訝之餘,不免有久別重見之感。
許靜嗅了嗅,笑道:“這附近哪裡種了桂花?好香!”
“嗯,沒錯!”張寧也聞到了。
兩人呆呆地望着天上,好一會兒沒說話。
“但願明年今朝,我們還能在此。”張寧忽然輕聲說:“同賞一輪月、共嗅一花香。”
“咦,你怎麼忽然文鄒鄒了?”許靜歪頭笑問。
“我這是近朱者赤啊。”張寧回答。
“我這麼容易傳染你啊?”
“我樂意!”
許靜低頭,小聲說:“不行的。”
“又是紀律?”張寧暗暗嘆口氣,語氣裡有點不滿。
他忽然伸手摟住許靜的肩,輕聲說:“我知道你老闆在旁邊,怕什麼?就算有紀律,她開除你我接着!”
“那算什麼?”許靜嘀咕。
“算什麼你知道啊。”張寧道:“我不圖別的,至少今晚、現在我不是客戶。我們就這樣站會兒不犯法、不違紀吧?你說呢?”
“好!”
他們就這樣站着,許靜輕輕靠在這寬厚結實的臂膀上,繼續癡看清月、聞那若有若無、隨風飄蕩的花香。
連服務員進來上菜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被提醒輕聲之後才重新回到桌邊繼續這頓吃了半截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