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來說去，這個艾薇她到底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啊？”魏東被繞糊塗了，擡起臉來問韓威。
“咳！從她部門其他女員工的反映來看，她是真懷孕，有明顯的妊娠反應。但爲什麼她要拿個假證明來騙公司？
這個妮娜和凱米問了好幾次她都不肯說。
有人猜她是不是不敢讓家裡知道懷孕的消息；也有人說那天晚上來替她出頭的男生像是某個球隊的球員，興許她是爲保護這人的聲譽所以不敢拿出醫院證明。
反正說法不一。”韓威回答。
魏東抓抓頭皮：“那……，派出所後來又有聯繫麼？”
“有的。派出所今天來過電話，說那姓孫的男子承認自己一時衝動，對傷人、打砸願意承擔賠補責任。
所以他們希望我們給損失估一個價值報上去。另外，還特意囑咐，希望此事不要擴大化。
這倒和剛纔說的第二種猜測有點像了。”韓威笑笑。
“哼，此地無銀三百兩。”陳蘭扭動下身子：“我怎麼看前臺今天是安娜？那小前臺呢，她沒事吧？”
“受點驚嚇，讓她休息幾天。”
婁大勝搖搖頭：“小孩子，經不住事呀！我看你還是讓妮娜做個準備。我擔心她要離職。”
韓威苦笑着答應，心想這不明擺着嗎？人家研究生，委屈着在這裡做個前臺。
結果才幹了三個月就碰上這麼嚇人的事情，她嬌滴滴的獨生女哪見過這個？不走纔怪！
“我看，人力恐怕得先做另一件事。”許靜說，
她看看大家：“我聽說現在團隊裡有兩條傳言，一條說懷孕請假的太多了所以公司要大量裁減適齡女員工，
另一個是說艾薇是因爲馬上試用期結束，怕她在孕期白拿公司的錢所以被找茬幹掉的。”
“這是誰這麼缺德傳這種謠言？”陳蘭大怒：“這種人查出來按條例辦兩個纔好！”
“所以就顯出亨特之前提議的伍員制是多麼值得推行下去的事了！”
魏東用指關節敲敲茶几桌面，看着陳蘭說：“不過……，朱莉怕不是說查謠言的事吧？”
“我明白，那以後再說。”陳蘭忍住火氣揮揮手：“現在要緊的，是先出通告。
告訴員工艾薇被辭退的真實原因是在視頻平臺擔任主播，經上級提醒仍不悔改，且對公司有欺騙和提供假證據等行爲，故按照勞動法第三十九條予以辭退處理！”
“對，以正視聽纔是要務！”婁大勝點頭道：“一定不能讓員工被這種烏七八糟的話帶偏了。
她做主播你們人力掌握證據沒？我看可以把截圖附在後面，讓大家自己看！”
“好，沃爾夫和婁總的意見已經說得很全面了。人力立即安排佈置，今天就通過系統向集團全體員工發通告，用這件事教育所有人！”魏東最後拍板說。
經管會決定之後，韓威馬上和舒小琴擬了通告文稿，經過陳蘭批准後交給小金上傳到系統。中午吃過午飯一上班，所有幹部員工就都看到並簽收了。
次日派出所再度傳來消息，那姓孫的男子同意了賠償玻璃幕牆重修的費用和那打碎的花瓶，並受到拘留七天的處罰。
但是令人意外的，緊跟着法院送來一紙傳票，艾薇居然真地去勞動仲裁告狀，並且已經被受理了。
由於事涉懷孕婦女，仲裁那邊非常重視。韓威和陳蘭溝通之後，決定自己親自出面解決，不過爲了培養後勁，出庭那天他還是帶上了舒小琴。
書記員姓柳，是個看上去挺有耐心的圓臉大姐。
她嚴肅而仔細地詢問了案情，向雙方收集證據之後和法官商議了幾句，招手讓大家來到外間圍坐一圈，說要和相關雙方聊聊。
韓威明白，這實際上是庭前調解程序了。
其實柳大姐從心裡挺煩這種案子，你說你企業又不差那仨瓜倆棗的，沒事欺負人家孕婦幹啥哩？
所以從見到韓威時起她就沒露過笑臉，弄得韓二哥以爲這大姐就會“嚴肅”呢。
等到兩下一對頭，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便注意地看了艾薇一眼，問她：“你確定自己不接受任何調解麼？”
“我不接受，他們把我男朋友抓了，我憑什麼放過他們？”艾薇恨恨地說。
“等等，你男朋友被警察帶走，和你被辭退的原因之間有關係麼？”柳大姐攔住她問。
“要不是我被辭退，他怎麼會上樓來救我，那也就不會被……。”
“姑娘，你等等。”柳大姐再次打斷她：“今天你來的目的是談你因爲懷孕被公司辭退的問題。
如果你男朋友的事情與此無關，那麼在這裡就不要提了。好嗎？”艾薇眨眨眼，只好點頭表示知道了。
“你們也堅持自己不接受調解嗎？”柳大姐反身問韓威。
“我們沒有問題可以接受。”韓威表示。
“好，那我知道啦。大家坐回座位，準備開庭吧。”柳大姐說完讓各人找座位坐下，自己去找法官來主持開庭。
“你真要接受調解？可她都沒說調解的條件呢。”舒小琴輕聲問。
韓威笑笑小聲回答：“放心，你注意觀察那柳大姐前後的態度，是不是有了變化？這案子理在我們這邊，調解條件不會對我們很不利。”
正說着，法官已經入庭了。法槌敲響庭審開始。
第一步就是由原告（艾薇）陳述並提交相關證據，然後由被告（韓威）答辯並提交證據，之後法官進入詢問環節。
“原告，你說自己因懷孕被辭退，可有什麼證據？”法官問道。
“那天，就是她找我談辭退的事。”艾薇說着一指舒小琴：“開口就和我說醫院證明什麼的……。”
“你先等一下，別激動。”法官溫和地放慢語速說：“我是問你有沒有證據，而不是問經過情景。如果你有證據現在可以提交給我。”
她說完揚起手上的紙張：“你離職的證據我看到了，但這不能說明公司是由於你懷孕而刻意辭退你的，所以我問你有沒有這方面證據。
你聽明白了嗎？可以回答問題了嗎？”
“聽明白了，但是……我沒有證據。”艾薇說完瞟了眼被告席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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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似乎微微嘆口氣，轉過來問：“被告，原告雖未提交證據，但確實是在已懷孕的情況下被辭退的。這方面你怎麼解釋？”
“尊敬的法官，”韓威起身道：“實際辭退決定在得知原告懷孕之前就已經做出，但尚未通知到本人。
當得知她已懷孕之後我們決定給她機會，所以要求她出示醫院證明。
結果原告先後拿出了四號和五號證據，但四號證據不符合規定要求，而五號證據根據本公司向院方覈實結果爲虛假證明。所以……。”
“你稍等，你剛纔說辭退她的決定在得知她懷孕之前就已經做出了？這是什麼原因？”法官攔住他的話問。
“因爲發現被告在網站上與某平臺簽約做主播，其上級提醒之後亦未見到改正。”
“你有證據嗎？”
“您手裡編號三就是原告做主播所在平臺的名稱、網址以及相關截圖。”
法官看了看，韓威提示道：“我們辭退她的理由第一條是從事與勞動合同規定不許可的其它工作，與其它企業有協議及收入往來，指的就是這件事。”
“那麼，原告我問你，你從事主播工作是否和該平臺簽訂有協議？”法官問。
艾薇搖頭：“沒有，我沒簽過！”
“我提醒你，這個協議不僅僅指紙面你簽字的東西，也包括了網頁上你選擇認可的那些協議。”
“我……。”艾薇頭“嗡”地一下，喃喃地說：“那個……好像……有吧？”
“那麼你從事主播有多長時間？”
“也沒多長……。”
“請準確些！”
“半年……七個月吧？”
“也就是說你進這家公司之前，沒有申明自己在做主播這件事？”
艾薇咧嘴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我沒放心上。”
法官嘆氣。“那你有沒有從平臺獲得主播收入？”
艾薇眼珠轉轉慢慢地搖頭。
“我提醒你，你的回答會成爲呈堂證供，要負法律責任的。現在我再問你一遍，請開口回答我，你有沒有從平臺獲得主播收入？”
“有！”艾薇點下頭，小聲回答說。
法官向書記員柳大姐點點頭讓她記錄下來，接着問韓威：“被告還有其它說明或證據提交嗎？”
“我想提示下，編號八是我公司目前所有因懷孕休假中女員工的名單。我公司是否對懷孕女員工有歧視，調查便可知曉。”
“好的，我知道了。”法官面色和霽地宣佈休庭十分鐘，然後和書記員到隔壁去了。
“亨特，你覺得怎樣，咱們勝面大不？”舒小琴湊過來低聲問。
“你覺得呢？”韓威笑眯眯地反問。
“我覺得很大！你看那法官的臉色越來越明朗，她一定心裡已經有底了。”舒小琴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
不料這時候外面想起一陣吵鬧，法庭的門被推開，那個闖前臺砸玻璃的姓孫男子衝了進來。
韓威來不及多想，拉起舒小琴把她擋在身後。不料那人只往這邊瞟了眼就甩開法警的手衝到艾薇身邊。
“你出來了？你幹嘛？”艾薇還未明白就被他拽着往庭外走了三步。
“誰讓你跑到這兒來現眼的？官司不打了，咱們回去！”姓孫的往外就走，卻被幾名法警攔住去路。
“怎麼回事？”正好法官回來，見狀立刻大聲問：“你是什麼人？擾亂法庭秩序是違法的，知不知道？”
姓孫的咽口吐沫，回身訕笑着回答：“我，我是他男朋友。我剛從派出所出來，就聽說她來和人打官司。我不同意，想帶她回家。”
“你既然剛從派出所出來，那就應該吸取教訓！”
法官的目光在衆人之間掃來掃去，稍稍放緩語調說：“再說現在走也晚了，庭審已經結束。
你還是坐下聽書記員宣讀判決吧，這樣我可以先不追究你的責任。”
姓孫的想了想，沒辦法，只得氣哼哼地在後面旁聽席上坐下。法官揮揮手讓法警們各自歸位，然後由書記員宣讀判決。
當聽到“證據不足、駁回上訴”時，舒小琴高興地扯住韓威袖子，差點把西服改成馬甲了。
姓孫的灰溜溜扯着艾薇出去，韓威和舒小琴向書記員和法官道辛苦並告辭後出來。
在走廊上聽姓孫的正壓低聲音吼艾薇：“笨死了！你不想想，事情鬧大了，萬一捅到那些狗仔隊耳朵裡是什麼後果？”
“你怎麼不想想，我心裡有多委屈？”艾薇帶着哭腔說。姓孫的嘆着氣趕緊抱住她。
“哎，現在想想，剛纔那女法官鎮定自若，還是蠻颯的！”走出幾步之後舒小琴高興地說。
“怎麼，開眼了？”韓威也很高興，不過還是囑咐她：“回去以後還得寫個通告，說明這次庭審的情況和判決結果。
要讓全公司都知道我們是依法合規辦事的，和那些拍腦門下決定的獵企不一樣！”
韓威知道經過這次出庭後他在智亞的地位就完全穩固了，因爲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和結果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實力。
果然，此後再也沒有人開口就說“要是沃爾夫還在如何如何”的話，在走廊上遇到的同事也越來越多地向他打招呼致意，不再會漠然地昂首而過。
同樣，這支迴歸後新組建的人力團隊，地位也水漲船高。沒人會拿她們不當回事，那些總監們也再不會不客氣地拿她們當“發工資的”了。
不過小前臺還是像婁總擔心的那樣果斷地辭職了。孫慧覺得自己沒盡到責任。
韓威安慰她不要這樣想，要拋掉包袱準備迎接伍員制改革後的重任。
對伍員制改革韓威充滿信心。他知道這次改革之後，自己的“中心”才名副其實。
不過基層情況反饋渠道暢通了也意味着工作會更多、更細緻。
他必須先讓自己團隊瞭解、熟悉伍員制，才能利用這支武器把後臺管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