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公館裡,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等候在大廳裡,臉上皆有悲憤之色。
他們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遲遲沒有等到吳世勳出現。
“小麗,上次來的時候,老爺的身體還很硬朗,怎麼說病就病了”。吳世成本不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但是今天,他是帶着悲傷和憤恨而來,早已經坐不住了。
何麗給兩人添上茶水,恭敬的說道:“回二老爺、四老爺的話,上個星期突然降溫,老爺貪涼沒及時添衣,老毛病又犯了”。
“我看是大哥不想見我們”!坐在一旁同樣焦躁的吳世康憤憤的說道。
“老四”,吳世成打斷了吳世康的話,“說話注意分寸”。
“哎”!吳世康跺了跺腳,老眼通紅,“我的佳琪啊,我的乖孫女啊”。
吳世康悲傷的樣子也勾起了吳世成的心裡的痛,人這一輩子臨老了大多數人都沒有了野心追求,唯一的心願就是兒孫能豐衣足食,吳德奎何嘗又不是他最疼愛的孫子,還不到三十歲,還沒給他留下個曾孫子,就這麼沒了。
“二老爺、四老爺,德奎公子和佳琪小姐的事我聽說了,還請二位老爺節哀,相信老爺會爲他們討回公道”。何麗不疾不徐,恰到好處的安慰道。
吳世成擡頭看着何麗,他知道這個女孩兒是吳世勳收養長大的,照顧着吳世勳的飲食起居,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小麗,老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老爺知道消息後很悲傷,今天中午連飯都沒吃下。他說吳家能有今天的氣象,兩位老爺功不可沒,還說對不起你們兩位,也對不起德奎公子和佳琪小姐”。
“就這樣”?吳世康不滿的看着何麗,“大哥還說了什麼”?
何麗淺淺一笑,“四老爺,我只是個下人,老爺怎麼可能對我說什麼,剛纔那句話還是老爺自己唸叨來着”。
正說話間,二樓一間房間門打開,吳民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吳民生輕輕的關好門,快步從樓梯上走下來。
見面就給吳世成和吳世康鞠了個躬,“二叔,四叔,讓你們久等了”。
吳世成點了點頭,問道:“你爸的病沒大礙吧”。
吳民生坐下之後,朝何麗擺了擺手,後者淺淺的朝吳世成和吳世康點了點頭之後,走出了大廳。
“沒大礙,受了點寒,哮喘病犯了”。
吳世成額了一聲,“沒事就好”。
吳世康着急的問道:“你爸到底什麼意見,管還是不管”?
吳民生臉上掛着悲傷,嘆了口氣道:“二叔,德奎和佳琪的死我和父親都很難過,父親也正是因爲太過悲憤才加重了病情,現在連牀都起不來”。
“意思就是不管囉”!吳世康憤怒的說道,空曠的大廳,聲音顯得很大。
吳民生眉頭微微皺了皺,沒有說話。
吳世成給吳世康使了個眼色,提醒他說話注意分寸,接過話說道:
“民生啊,我倆不是來鬧事的,吳家在天京是有頭有臉的家族,德奎和佳琪要是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吳家的臉往哪裡擱啊,別人在背後會說什麼呢,會說吳家沒落了,連自己的子孫都護不住了,這對整個家族的發展可不利啊”。
吳民生滿臉苦澀,“誰說不是呢,說不定別人還會以爲吳家好欺負呢”。
說着頓了頓,“但是警察已經有了結論,魏家的魏無羨和德奎在酒吧裡起了爭執,爭執中並沒有給德奎造成致命傷,德奎在慌不擇路的逃跑過程中心臟衰竭猝死,動手的幾個保鏢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
吳世康眼眶通紅,“抓幾個保鏢就了事,我吳傢什麼時候落到忍讓宰割的境地了”。
“四叔”!吳民生滿臉的無奈,“這件事若是天京普通的公子哥兒,我們肯定是要把它辦成鐵案。雖然魏家不及我們吳家,但在天京也不是普通家族,這事兒硬要鐵辦,事情鬧大了,對我們吳家沒有好處”。
吳世成冷冷一笑,“吳家能有今天的氣象,當年我們也出過力。一家之主的位置不僅僅意味着權力,還意味着責任,如果連自家人都保護不好,恐怕會寒了家人的心啊”。
吳民生眉頭微微皺了皺,這也正是父親和他最擔心的事情,要不也不會避而不見,讓他出來打圓場,爲的就是不至於鬧得太僵,沒有迴轉的餘地。
“佳琪呢?佳琪又是怎麼死的”!一旁的吳世康問道。
“四叔,警察的說法是喝醉了失足掉進了游泳池裡”。
“我要的不是警察說,都聽警察胡說八道,我們還來這裡幹什麼,我想聽聽你怎麼說”?吳世康情緒變得異常激動,連聲音都帶着顫音。
“四叔,我們正在進一步調查”。
“調查”?“兩天之內,吳氏集團旗下有八家公司出了事,恰好德奎和佳琪都意外死亡,你把我和你二叔當傻子嗎?當年我們和你爺爺一起打天下都是時候,你小子還在玩兒泥巴呢”。
吳世康不停的錘着胸口,“江山得來不易,吳家的榮耀得來不易,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麼,才招來這麼大的麻煩,我們吳家到底還是不是天京的四大家族之一”。
吳民生低頭不語。
吳世成嘆了口氣,說道:“大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你也是一個沉着穩重的人,也正是因爲我們看好你,當年才努力的把你推到今天這個位置,是希望你能延續吳家的輝煌,能夠庇護家人”。
吳民生淡淡道:“二叔、四叔,你們多慮了,吳傢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算不了什麼,你們即便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父親,我們吳家的人不會白死的”。
吳世成哀嘆一聲,“爲了維護大哥和你的權力威嚴,我們漸漸退出了決策圈,每天養養花種種草,求的就是個安度晚年,這樣下去,我們能安心嗎”?
吳民生眉頭緊皺,臉色變得有些不好,擡頭看着吳世成的眼睛,:“二叔,四叔,你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是我學習的榜樣,這個時候更不能亂了陣腳。”
說着頓了頓,“父親讓我告訴你們,越是遇到大事難事,越要爲小輩們做出榜樣,不可因小失大,要以大局爲重”。
“少拿你爸來壓我”。吳世康大聲道:“就是他在我面前我也一樣敢說,什麼是家主,就是要爲大家做主”!
大廳裡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吳民生苦笑了一聲,“四叔,您考慮的只是個人的小家,家主考慮的是整個大家。既然你知道這個家是誰在做主,希望您能體諒體諒我父親的苦衷”。
“你”!吳世康氣得指着吳民生的鼻子。
吳民生恭敬的低着頭,臉上神色自若,沒有絲毫怯懦。
吳世成按下吳世康的手,起身道:“走吧,德奎和佳琪的死是小事,就別爲難大哥了”。
看着兩人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吳民生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他們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吳世勳已經來到了大廳。
吳民生轉過身,臉上帶着憂慮,“父親,二叔、四叔這口氣恐怕沒這麼難消啊”。
吳世勳坐在沙發正中央,看着茶几上紋絲未動的茶杯,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
“我這兩個弟弟啊,都不是省油的燈”。
吳民生坐在沙發上,替吳世勳參上熱水,“父親,我有些擔心啊”。
“有什麼好擔心,魏文昌可以裝聾作啞,我也可以。就讓他們折騰吧,等折騰夠了再說”。
“這可是生死之仇啊,再折騰點事情出來,即便魏文昌和我們都竭力剋制,最後也有可能真的演變成一場戰爭”。
吳世勳眉頭微皺,“西城區那塊地的開發合作合同,與魏家簽了沒有”?
“還沒”。
“那就別簽了,就當給老二和老四一個臺階下吧。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希望他們能懂得適可而止”。
“這,會不會更加引起魏家的不滿”?吳民生眉頭微皺。
吳世勳睜大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氣質大變,“你二叔有一句話說得對,我吳傢什麼時候需要仰人鼻息了”。
吳民生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繼續與魏家合作,無異於給吳世成和吳世康火上澆油,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父親,這次,我們恐怕是着了陸山民的道了,這小子比我們想象的搖狡猾得多”。
吳世勳轉動着茶杯,“我們都小看了這小子,他的報復心之中,心思之縝密,完全不亞於陸晨龍,還真是無父無犬子啊”。
“陸山民和黃九斤故意留在看守所,讓劉妮一個人上門,假意給我們創造機會。再利用魏無羨對劉妮的感情,藉此機會讓魏家和我們吳家結仇。德奎和佳琪的死多也是他所爲,
趁熱打鐵繼續擴大我們兩家的矛盾,一步一步環環相扣,算得很是精準。我相信這一點不僅我們看得出,魏家人也看得出,但即便看得出也一樣出現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吳世勳淡淡道:“能促成這樣的局面,納蘭子建纔是關鍵,這個年輕人連我也有些看不懂”。
吳民生點了點頭,“根據我們的消息,他和納蘭子建的關係似同水火,不可能走到一起”。
說着問道:“我們要不要問問納蘭子建” ?
“不用了”,吳世勳淡淡道:“這隻小狐狸,最會打太極,問了也白問,他那張嘴可以編出上百個意外出現在林子裡的理由”。
“照理說不應該啊,納蘭子建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分不清輕重,他應該知道站在哪邊纔對他最有利啊,現在和田家、呂家綁在一個戰車之上,和我們作對,就等於是天京四大家族中的三家作對,他哪來這樣的膽量”。
吳世勳思考了片刻,淡淡道:“納蘭子建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下手。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可能和陸山民是一夥的。不管他表面上掩飾得多好,他的最終目的還是爲了納蘭家崛起,絕對不可能拿納蘭家的家族命運開玩笑”。
“至於陸山民”,吳世勳冷笑了一聲,“陸家一代不如一代,當年如日中天都差點斷子絕孫,還別說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就讓他先鬧騰,逮住機會,就讓他們陸家徹底絕種”。
說着問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損失了多少”。
吳民生嘆了口氣,“還在統計,特別是嘉興物流基地存放的貨物,正在與這些貨物的擁有公司談判,保守估計有二十億。吳氏控股的股價下跌了五個點,不過不是大問題,等這波風波過去之後就能恢復”。
吳世勳臉色平靜,一點也沒有心痛的樣子,“股價跌跌漲漲我不關心,把實際資產給我守好了,這兩天我會請韓約出馬,只要那個叫劉妮的女孩兒再出面,即便抓不住,也要讓她成爲全國通緝犯”。
“是,額,對了,田嶽和呂震池上午來了電話,說是要找個時間聚聚”。
吳世勳嗯了一聲,“你去就行了,是該商量商量下一步了。有一點納蘭子建說得沒錯,那個所謂的影子已經盯上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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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崢雙手抱在胸前,腦門兒在眼光下閃閃發亮。
見吳世成和吳世康滿臉憤怒的從裡面走出來,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二爺爺、四爺爺,這麼快就走了,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兩人停下腳步,吳世康厭惡的看了吳崢一眼,“這裡的人不歡迎我們”。
吳崢含笑說道:“四爺爺說的哪裡話,我們是一家人,而且吳家有今天的成就,你們功不可沒,吳家雖然沒有我的一份,但肯定有你們一份,吳公館自然也有你們的份,哪有到自己家還不受歡迎的”。
天京的人很講臉面,其中吳家的人最是講究,由於吳崢的出身,吳家幾乎沒有喜歡吳崢的。
吳世成撇了眼吳崢,“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我倒覺得這小子說的話在理”,吳世康忿忿不平的說道。
吳世成等了吳世康一眼,“走吧,還不走想留下來在這裡吃飯不成”。
“二爺爺,四爺爺,如果有什麼用得着孫兒的地方儘管吩咐,孫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吳世成眉頭微微皺了皺,總覺得吳崢話裡有話。冷哼了一聲,和吳世康快步的離開。
吳崢看着兩輛汽車駛出院子,笑呵呵的揮手,“二爺爺、四爺爺慢走”。
吳崢轉過身,看見何麗步履嫋嫋的走進院子,手裡拿着一個精緻的水壺,開始爲一株剛買的紫羅蘭澆水。
彎着腰,背後玲瓏的曲線展露無遺,胸前若隱若現。
吳崢再次靠在剛纔那顆樹上,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饒有興趣的慢慢欣賞。
何麗感覺到了吳崢的目光,轉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雙頰變得微紅。
“好看”。吳崢呵呵笑道。
何麗咬着嘴脣,沒有理會,繼續澆花。或許是因爲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將水淋到了短裙上,不禁發出一聲輕呼。
吳崢緩步走上去,笑道:“沒事吧”?
“都怪你”!何麗嬌嗔的連連用手擦裙子。
“要不要我幫忙”?吳崢調笑的說道。
何麗恨了吳崢一眼,臉頰更紅。
“呵呵,別擦了,越擦越溼”。
淋溼的部位有些尷尬,何麗只覺得連耳朵根都在發燙。提起水壺逃也似的朝小樓跑去”。
身後傳來吳崢的笑聲,“記得換那條白色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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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紅色的寶馬停在看守所門外,車旁站着一個身材修長,面容姣好,笑起來乾淨清澈的女孩兒。
黃九斤笑了笑,“小妮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可不是,當年你離開馬嘴村的時候,她才十一歲,我離開的時候她才十四歲,現在都二十歲了”。
小妮子蹦蹦跳跳的走到兩人身邊,“再嘀咕什麼呢,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誇我漂亮”。
黃九斤摸了摸小妮子的腦門兒,“當年馬嘴村都說白靈是村裡最漂亮的女孩兒,現在看來,你纔是我們村第一村花”。
小妮子跳起來拍了下黃九斤頭頂,“嘻嘻,大黑頭說話越來越動聽了”。
“山民哥,你得多跟大黑頭學學”。
“哈哈哈”,黃九斤朗聲大笑,“他不用學,現在已經勾走了好幾個女孩兒的心,再學的話,就糟心了”。
陸山民苦澀的笑道,“哪有什麼桃花運,桃花劫還差不多,這都得怪老神棍,他當年說見我第一句話就說我有桃花運,沒想到一語成讖,他坑蒙拐騙了一輩子,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都被他說中了”。
“呵呵,你傻啊,這是多麼好的事啊,媳婦兒嘛,當然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說着一手挽着陸山民的手臂,一手挽着黃九斤的手臂,“走,我今天訂了個豪華大包房,給你們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