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季鐵軍所言非虛,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是直到現在,陸山民對如何揪出影子仍然沒有頭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照着左丘指的路繼續走下去。
不僅僅是左丘,還有納蘭子建。
這兩個聰明或許沒有明確的告訴他怎麼做,但是他們總有辦法讓自己不知不覺中就走上他們指定的道路。
既然納蘭子建讓他多留幾日養傷,他也不再白費腦筋去思考。
納蘭子建雖然不可信,但有一點陸山民還是可以肯定,他不可能和影子狼狽爲奸。納蘭子建心性高傲,他的世家身份又與影子天生敵對,他沒有理由那麼做。
他相信納蘭子建肯定有後手,不過既然納蘭子建不肯說,他也沒有再問。
小小的寧城沒什麼可逛,接下來的幾天,陸山民都住在小洋房中養傷。
歸兮觀的兩場戰鬥讓他從身體到心靈都有了質的突破,需要大量的時間消化領悟。寧城這個地方,確實比天京更合適。
··········
··········
院子裡傳來陣陣稚童吆喝的聲音,小男孩兒稚嫩的肩膀上扛着半截木頭在院子裡小跑。隨着跑動有節奏的發出吆喝聲。
院子的中央,一個年紀略小的小女孩兒雙目微閉,雙腿與肩同寬,雙手抱圓過頭頂,呼吸緩慢而悠長,鼻孔處的空氣隨着小女孩兒的呼吸微微盪漾。
“你是誰”?小女孩兒雖然雙目閉着,但卻先小男孩兒一步知道有人走了過來。
小女孩兒睜開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覺得這個男人長大比女人還好看。“你也是路過的”?
小男孩兒此時也停下了動作,扛着木樁問道“也是來要飯的”?
納蘭子建微微一笑,“這個‘也’字用得好”。
小女孩兒茫然的看着納蘭子建,不明白這人說話是什麼意思。
小女男孩兒把木樁扔在一邊,“你這人說話怎麼婆婆媽媽的,問你是不是來要飯的”。
納蘭子建笑着搖了搖頭,“我是來問路的”。
“問路”?“那你找對人了,這大雪山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納蘭子建看着小男孩兒,“那你知道附近有沒有什麼道觀之類的地方”。
“當然知道”。小男孩兒一聽提到道觀,立刻變得很興奮,“這山裡有座歸兮觀,觀裡住着三個神仙”。
“會飛的神仙”。一旁的小女孩兒補充說道。
納蘭子建故作高興的說道:“那就沒錯了,我找的就是歸兮觀”。
“我給你帶路”。小男孩兒興奮的說道。
小女孩兒瞪了小男孩兒一眼,“奶奶不讓我們亂跑”。
小男孩兒拉着小女孩兒的手,“你不想見老神仙和小神仙嗎”。
小女孩兒眼睛亮了一下,而後又搖了搖頭,“奶奶去鎮上買年貨了,要是回來看不見我們會着急的”。
小男孩兒焦躁的撓着頭。
納蘭子建笑呵呵的說道:“這還不簡單,給你奶奶留張字條不就行了嗎”?
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對視了一眼,隨後又齊齊的看向納蘭子建。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不會寫字”?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
納蘭子建笑了笑,走到門口處,從熄滅的火盆裡取出半截未燒燼木棍,在堂屋的地上龍飛鳳舞,完了之後扔下木棍拍了拍手。
“走吧”。
兩個孩子立刻興奮起來,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納蘭子建擡腳跟在兩個孩子後面,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喃喃道,表妹夫,我到要看看你這一趟到底與呂家結下什麼因果。
茫茫雪山中,一大兩小邊走邊聊。
“二蛋,是誰讓你扛着木樁在院子裡跑啊”?
“是前些天路過要飯的”。
花妞兒噘着嘴說道:“是陸叔叔,他還教我太極遊,說等我長大以後就可以像山裡的神仙一樣飛來飛去”。
二蛋哼哈的揮了兩拳,“他說等我長大了能一拳打死一頭牛”。二蛋收起拳頭,大搖大擺的往前走,“哼,但是他不肯帶我們進城”。
“哦”?“白吃了你家幾頓飯,還不願意帶你進城,太不仗義了吧”。
“對,我也覺得他忒不仗義”。
花妞兒氣呼呼的說道:“纔不是,陸叔叔說了,他以後會來接我們”。
“切,我纔不信”。二蛋憤憤的說道:“這山裡的人都快走光了,誰還願意到這種地方來”,
花妞兒反駁道:“他說回來就會回來,陸叔叔不會騙我們的”。
納蘭子建樂呵呵的看着兩個孩子拌嘴,前幾日與陸山民的一番長談並不理想,他本以爲自己很瞭解陸山民,但是後來發現,他確實很瞭解,但還不足夠的瞭解,至少沒有左丘瞭解。而且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認知是有死角的,以至於在陸山民看來很簡單的事情,他卻難以理解。之所以要走這一趟,就是想弄清楚陸山民這一趟與呂家結下的因果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又會結下這樣的因果。
當然,他也本可以不走這一趟。但是他昨天與陸山民說的話中,有一句話是發自肺腑的,他不想有一天與陸山民走上敵對的道路,他很想能夠作爲朋友去馬嘴村看一看。他要更加的完完全全的瞭解陸山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哪怕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他也要儘量試一試。
兩個多小時候之後,三人來到歸兮觀,兩個孩子興奮的往裡邊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老神仙、小神仙”。
納蘭子建在門口駐足了幾分鐘,也走了進去。
觀裡空空蕩蕩沒有一人。
二蛋和花妞兒大喊了一陣,又挨個房間轉了一圈,失望的回到了院子中。
“他們好像不在”。
納蘭子建淡淡道:“回去還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再晚了可就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來一趟卻沒見到人,兩個孩子都是垂頭喪氣,但想到晚上若是不回去的話奶奶一定會很着急,只得不情願的離開。
納蘭子建坐在門廊下的石凳上,看着石桌上一盤未下完的棋,想象着呂不歸和陸山民坐在這裡說話的情景。
納蘭子建閉上眼睛靜靜的思考,想象着呂不歸會與陸山民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他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西邊的方向。
··········
··········
日月坪上,少年的身形如風,掌法如電。
自從陸山民離開之後,他每天都會在日月坪上修行。
這些日子,他牢牢記住了陸山民的那句話,把仇恨刻進靈魂裡埋藏起來,讓仇恨成爲激發自己的動力而不是阻力。
自從冷靜下來之後,他開始細細的回想當日大雪坪一戰的戰況,細細的去領悟那場戰鬥中的天地法則。
那一天雖然心神激盪,但他並沒有忘記老祖宗之前的叮囑,最大限度將那天的戰鬥記在了腦海之中。
他要在這裡消化、領悟、證道。
少年一次次催動着內氣,模擬着老祖宗當時的招數,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來,雙手拄在膝蓋上喘着粗氣。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日月坪上多了一個人。
少年猛然起身,若是以前,以他的心性,頂多只是好奇,但是現在,經歷過鉅變之後,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此時的眼中沒有半點好奇,全是滿滿的敵意。
納蘭子建揹着手,緩緩的走向少年。
沒有詢問,也沒有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少年氣機陡升,踏步前行。一掌拍向來人的胸口。
正當他以爲打中來人的時候,手上一空,眼前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少年轉身,那人正站在他的左側,正含笑看着他。
少年大喝一聲,朝左側拍出一掌。不過眼看就要打中的時候,那人又憑空消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少年轉過身,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來人的修爲要遠遠高過他。
“你是誰?怎麼知道這裡的?來這裡幹什麼”?
納蘭子建面帶微笑的看着面目清秀的少年“你一下問這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
“你是他派來殺我的”?少年冷笑一聲,“我早知道你不會遵守承諾”。
“嘖嘖,你這個小鬼,倒是與我當年有些像,總喜歡把人往壞處想”。
“來吧,動手吧,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呂家的人”。
納蘭子建笑了笑,“我不是他派來殺你的”。
少年冷冷的盯着納蘭子建,能夠找到這裡,必然跟那人有不淺的關係。“那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我只是他的一個朋友”。
少年滿臉殺意,“他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敵人”。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敵人,也有可能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少年冷冷一笑。
納蘭子建淡淡道:“不用懷疑我的話,如果我是你的敵人的話,你早已成爲了一具屍體,又哪有機會站在這裡與我說話”。
少年臉上的敵意消散了些許,“既然不是來殺我,就說說你的來意吧”。
納蘭子建笑了笑,朝少年踏出一步,擡手摟住了少年的肩膀。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小小年紀能明白這個道理很不錯”。
少年本能的想躲開,但納蘭子建那緩慢得近乎隨意的一摟,他盡然連半點躲避的能力都沒有。
納蘭子建摟着少年的肩膀往山下走,“不急,我們慢慢聊,我們能不能成爲朋友,就看你的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