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韋村村民都在地裡忙碌,沒什麼人看見周勤和小義的到訪。
韋公正在院裡曬草藥,看見人忙招呼:“哎,周勤來了,快進來。”
周勤對韋公是打心裡敬佩,“韋公還是喜歡事事親力親爲啊。”
韋公樂呵呵道:“嗨,動動手反倒能多撐兩年,整天坐着才討人嫌呢。
兩人寒暄一番,韋公纔開始給小義診治,由於韋公年長了,正培養自己的大兒子韋柏成來繼承自己的醫術。
反正大家都認識,小義也不在意,韋公帶着兒子在旁邊叫他上手體會一下。
診斷證明小義恢復得很好,畢竟年輕,底子好,養了一段時間身體也沒那麼虛弱了。
固定腿的木板可以拆了,只要不幹重活,再養上一個月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周勤想着去六婆婆家拜訪,沒想到她卻自己到韋公這來了。
韋公打趣道:“老六家的,你這怎麼知道周勤在我這的。”
六婆婆笑着回道:“嗨,小皮猴精着呢。”
“六婆婆好。”
“哎,周家小哥去我家坐坐吧。”
韋公立馬不悅,哼氣道:“去什麼去,叫他在這陪我說會話,怎的?我這裡招待得不好是不是?”
韋公輩分更高些,人老了就喜歡拿架勢,大家都順着他,六婆婆忙說不敢不敢。
周勤看着兩個老人家鬥完嘴才說起今天來的第二件事。
“韋公,六婆婆,我有個想法,只是到底年輕些,家裡又沒有長輩可以拿個主意,正好你們在,給我提點意見吧。”
韋公聽後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爽朗道:“什麼事,你說。”
六婆婆也接話,“就是。”
周勤不慌不忙,說出了心中打好草稿的一番話:“春日裡的野筍乾,我這倒有地方銷,只是家裡人不多,又種着地,想着問問你們,若我出錢在村裡收購的話可行嗎?”
六婆婆一聽忙問道:“野筍山上多着呢,曬筍乾也不難,只是你需要多少?這價錢怎麼定的?”
“筍乾拿到集市上賣是六文錢一斤,我也出一樣的價,這大家定的價我可不能隨便亂改。而且我只要野山筍,目前先定兩千斤吧。”
“兩千斤?!”六婆婆驚得從凳子上站起來,哆嗦問道:“周家小哥,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兩千斤?”
“沒聽錯,就是兩千斤。”
周勤安撫道:“六婆婆放心,說了要兩千斤,不會到時候只收五百斤的。只是,這筍乾要曬得好我纔要,若拿沒曬透或那爛筍來充好貨,我可不會收的。”
韋公最是熱心腸,忙說道:“誰敢?!周勤啊,你放心,哪能讓你吃虧,這樣,我來幫你把關。”
周勤立馬站起來行禮,恭敬道:“那再好不過了,勞煩韋公您幫我把把關,您在村裡有名望,想來不會有人敢在您這放肆。等收完了貨,我少不得孝敬您些酒錢,定不叫您白忙活一場。”
韋公擺手示意他坐下:“行,那敢情好啊,我便沾沾你小子的光。”
周勤一一把事情都補充完,隨便他們讓村裡人一起上山掰竹筍,反正兩千斤他們兩家也忙不完。
韋公負責幫周勤檢查質量,六婆婆說她知道村裡哪家人實在,不偷懶耍滑,哪家貧苦些,那便由她去找人。
韋公和六婆婆都知道他是有心幫扶大韋村,也是榕樹村的人傷他太過纔會如此,所以兩個老人對他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六文錢一斤是不多,但野筍山裡到處都是,哪裡還不能掰,回到家不過費些功夫。
家裡還有老人孩子可以幫忙呢,賺出錢來大家添葷腥,穿新衣多好。
待下午六婆婆去通知村裡人時,大家還覺得懸乎着呢,不可置信的確定了好多次,還跑去韋公家堵得水泄不通,韋公連忙出來穩定人心。
衆人又一鬨而散,瞬間如潮水退去。
人人都急着回去準備麻袋籮筐明天一早上山呢,晚了被別人搶先了可怎麼辦啊。
這家想着閨女的紅頭繩有着落了,那家想着下個月老爹壽宴能穿套新衣服了,另一家想着到時給孩子娘換雙新鞋。
似乎連老天爺都聽見人們渴望的心聲,當天傍晚就下起雨來。在雨水的滋潤下,春筍長勢愈發喜人,人們也樂開了花。
大家都很珍惜賺錢的機會,不用韋公和六婆婆敲打,自發的相互監督,不是看誰沒做好,就怕自家做得比別人差,到時候人家不收。
榕樹村村民收到消息時山裡的野山筍都被掰光了,畢竟現在山頭之間管制得不嚴,除了靠自己村裡的那幾座山,剩下的都是無主的,誰去那裡找吃的都可以。
榕樹村村民備受打擊,覺得明明周勤是自己村裡人,卻偏向外人。
黃家莊子的田不給他們佃租,還要劉家不收他們的菜乾和芋頭,現在有錢也不給他們賺。
年輕氣盛的漢子,自視甚高有長輩觀念的老人,多嘴貧舌的婦人,幾幫人圍在一起忿忿不平,說要去周勤家討個公道。
吵着要去時人人都像個勇士,真的要人站出來時鴉雀無聲。
最後村正和兒子阿盛去,本想拉着阿鋒、小江這兩個和周勤有點交情的去,結果兩人家中長輩強硬說不準去。
拿這一點原本就不熱絡的情誼去打動別人簡直是笑話,兩家人可不管別人怎麼說酸話,只敲打家人別出去和那些人混,做好自己本份之事即可。
村正說不認得路,要週二順一家出一個人陪着去,周財對徐丹的美貌念念不忘,主動舉手。
周財見過原來的石頭房,這會又看見翻天覆地的變化,心中妒意更勝。
村正和阿盛心裡突突的,只覺得他們站在人家門口就已經輸了。
小義正在門口的竹椅上剝筍殼呢,看見他們心中雖厭惡,但還是進門跟張媽媽說了一聲。
張媽媽聽後去內院通知了周勤。
周勤正看書呢,聽後冷哼一聲,逗了一下女兒,再給自家娘子倒杯茶才往外走。
阿盛見這麼久都沒人出來招呼,小義又這般冷淡的態度,一時便火上心頭。
“小義,你怎麼這麼沒禮貌,我爹這把年紀了親自上門來,你也不知道起來倒杯水。”
“我腿都斷了,沒辦動,要我去倒水也可以,你得先揹我進廚房才行。”
如今小義都離了榕樹村了,用村正的名頭壓他還能管什麼用呢。
況且徐丹早說過肯定會有人上門來的,這不,料事如神啊。
事情一旦被人先提起預想出來,就一點威信力都沒有了。
周勤在兩方的對峙中緩緩登場,他目不斜視,住竹椅上一坐,也開始剝筍殼。
阿盛到底年輕,哪裡沉得住氣,“周勤,我聽說你去大韋村說收筍乾,這事你怎麼不找我們村裡,好歹是一個村的人,你怎麼反而去幫外人呢?”
周勤連一個下巴都懶得給他:“我自己都不記得多少年前你們就不把我當村里人了,怎麼現在你們反而自打嘴巴起來?”
“你……”
村正拉過自己兒子,蒼老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精明,“周勤,人要學會向前看,若不是這一段經歷,哪有你現在的成就,從前的事你也該放下了吧。”
周勤擡起頭,毫不畏懼的盯着那雙眼睛,幽幽說道:“我早就放下了,正是因爲我放下了才能過得這麼好的,村正,您說是嗎?”
“我做爲村正,總要顧全大局,你也要理解我纔好。當時我也上門勸過你二叔,凡事留點餘地,他不聽我有什麼辦法。我還在想有什麼辦法能解決你們的矛盾,你自己卻說要搬來此地生活,我也是心痛的。”
村正垂着眼,沙啞渾濁的聲音傳入耳畔。
周勤以爲自己至少會有些動容,可是竟然覺得沒意思得很。
原來有些人裝習慣了,連歉意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好像自己不原諒,就是不知好歹。
“村正覺得管一個村子很難,那就辭了這頭銜吧,何必如此勉強。您子孫滿堂,不缺孝敬,不如在家享天倫之樂好了。”
“你……”村正大概不知有多少年沒被別人當面下臉了,氣得腮邊肉直抖。
阿盛忙給自己老爹順氣,指着周勤鼻子說道:“周勤你別太過了,不過得貴人高看幾眼,又不是你的真本事,你狂什麼?”
周勤看他像個跳樑小醜,淡淡說道:“憑今天你們上門,而我坐在這裡。”
村正想着自己都上門了,若還是一無所獲空手而回,那臉往哪裡擱,想到這,態度便軟了下來。
“周勤,你當真要如此行事?就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嗎?”
“談生意便要有籌碼,不知道村正有什麼籌碼跟我談?”
“這……”如今是他們求着人家,他們手上哪裡有什麼籌碼。
周勤見今天天氣炎熱,到底還是心軟,叫張媽媽給村正倒了一杯水,其它兩人沒有。
周勤可沒忽略周財那急色朝家裡不斷張望的模樣,想到上次徐丹朝他摔杯的事,不禁怒火中燒。
他也不等村正想出什麼話來圓場,便下令趕客,說回去慢慢想,不然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
沒誠意的談話的確是浪費時間,周勤一秒也不想忍受。
村正有心無力,悻悻地離開了。他因着在村裡有些地位,便覺得今日受到了侮辱。
村正回到村裡便推脫自己身體不舒服,然後閉門不見客,任由阿盛和周財胡亂去描述今天的情況也不出面阻止。
榕樹村不過廟小妖風大,何懼之有?
不過當天晚上徐丹卻和周勤商量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