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小姐你剛剛說什麼?”雀兒一臉不可置信,反覆追問。
徐丹笑了笑,再一次認真說道:“我說,你願意回來跟我們一起生活嗎?和張媽媽一起,我們一起住在山裡,你願意嗎?還是想留在黃家莊子上?”
“願意,願意!我跟着小姐!”雀兒忙蹦起來,舉着雙手興奮回答。
這般歡喜,讓他們幾個都笑出了聲。
是啊,太好了!他們終於可以坦坦蕩蕩,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了,重要的是還能團聚在一起。
“好,一會你去收拾東西,我們回家。”
雀兒重重點頭,鄭地有聲的回答道:“嗯!”
張媽媽臉上也是一團喜氣,卻還是忍不住拍了拍雀兒的肩頭教訓道:“小點聲,別嚇着小姐。”
“哦,知道了張媽媽。”雀兒捂了捂嘴,但笑聲卻還是從嘴裡傳了出來。
“張媽媽,無事的,她高興呢。您能來,我也高興得很。”
“小姐需要老奴,天涯海角我都來,只要小姐姑爺不嫌棄便好。”
徐丹笑眼彎彎,“不嫌棄,張媽媽來得正好呢。”
一直沉默的周勤也說了句:“沒錯。”
以前平平安安便覺得兩人一起在山裡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感情還越發親密呢。
今天發生了這件事,他才知道獨居深山的危險,真真是孤立無援。
以後孩子出生,半夜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不知道能找誰搭把手。如今張媽媽和雀兒來了,平日裡也能有些看顧。
張媽媽一聽周勤表態,心更定了。畢竟小姐嫁人,還帶着兩個下人來家裡一起生活,她也怕周勤心中不快呢。
若周勤是富裕人家也算了,農家獵戶哪有這些條件呢。幸好,姑爺良善,看得出極爲疼愛小姐,這般她也放心了。
到了黃家莊子上的岔路口,阿文便吩咐幾個壯漢幫忙推車拿東西去周勤家。
徐丹捏了捏周勤手臂,示意他說話。
“多謝各位今日對周某幫助,周某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後日我親自前來莊上,請所有人吃飯喝酒!”
阿文忙擺手:“哪裡用這般客氣,我只是完成公子的交代罷了。”
衆人忙跟着附和。
“對啊,沒事的。”
“隨便嘛,大傢伙也沒做什麼事。”
“這頓飯我是一定要請的,就這麼說定了,後日一早我帶了酒菜來,還請大家搭把手,幫忙料理一番纔好。”
周勤看了一眼那受了驚嚇懨懨的野山羊說道:“這山羊就留着後日拿來給大傢伙下酒,你們不會嫌棄吧?”
阿文見周勤堅持,也不多勸,畢竟請這一餐也能籠絡些人心,幫他說說好話,搞不好到時風頭就轉了。
大家見阿文點頭,忙笑開了。羊肉平時也少吃呢,能不饞嗎?
況且今天去只是站在那裡附和幾句,都沒動手,就是走了些路,白得吃一頓大餐誰不高興呢。
一時大家紛紛道謝,都說周勤慷慨大方,很有人情味。
雀兒收拾東西之時,一個老婆婆前來看她。婆婆是秀孃的人,年紀大了,得了恩典下放到莊上來管廚房,算是享福了。
“小佳,婆婆有幾句話交代你,你可願意聽一聽?”
“婆婆你說,雀……小佳聽着呢。”
“雖說你如今算是自由身,可到底隔了一層。若得了主家恩典,有了着落,你也要一直心懷感恩纔好,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婆婆提點。”
“去吧。”蒼老臉龐,枯啞的聲音,傴僂的背影。
老婆婆正用自己的經歷,給這年輕的孩子一個忠告。
徐丹雖然把賣身契還給了張媽媽和雀兒,但本朝例律規定,沒有足夠的田產不能立女戶,況且立女戶還需要有名望之人的文書舉薦。
規定嚴苛,不可逾越。
若一直未能落戶,便還得賣身爲奴。爲奴爲婢後想換個真正的自由身,不是那麼容易的。
等雀兒收拾完東西出來,幾人就上山了。莊子上的人還幫忙把馬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才牽了馬回去。
周勤幾人連連道謝,直說後日再好好謝他們。
張媽媽和雀兒自發的去收拾院子,周勤把門先擡起來立在院牆上。
如今徐丹有孕,不能動土,門也沒有辦法新裝一個。
周勤最是放心不下徐丹,不一會就問上一句:“丹娘,你還好嗎?有沒哪裡不舒服?”
“沒有,周大哥,你放心吧。”
徐丹知道今天的事讓他成了驚弓之鳥,每次都很耐心的回答。
有了張媽媽和雀兒的幫忙,飯菜很快弄好了。
“先吃飯吧,我給小姐熬了安胎藥,吃完飯就能吃藥了。”
辣椒炒臘肉,炒空心菜,小蔥炒蛋,素炒南瓜,番茄蛋花湯。
徐丹見氣氛沉悶,忙笑着說道:“今天本該準備些好飯菜慶祝我們團聚的,哪知出了點意外。今晚我們先將就將就,明日我叫周大哥弄些魚,打些野雞來加菜。”
周勤應和道:“對,明日再吃餐好的。”
張媽媽連連擺手,“不用,這飯菜就很好了,姑爺不用特地費心。”
“嗯,這飯菜很豐盛了,莊上都沒這麼好的菜呢。”
徐丹想,日子還長着呢,以後什麼好的吃不着,“行了,不說了,快吃飯吧,有什麼吃完飯再說。”
芝麻和湯圓今天立了大功,吃食也豐盛得上,飯上面蓋滿了肉。
飯後徐丹捏着鼻子在三個人的注視下喝了湯藥。
張媽媽和雀兒安排在偏房住下,幾人商量定下稱呼來。
“小姐,不妥不妥。”張媽媽一聽徐丹要叫她乾孃,忙擺手推拒。
“黃家太太對外說是你乾孃呢,再這樣弄輩分都亂了,還是叫我張媽媽吧。我都這把年紀了,叫什麼其實沒差的,小姐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啊,禮不能廢。”
大家又勸過一番,張媽媽還是堅持,只好順着她了。
徐丹要雀兒和她姐妹相稱,雀兒不肯,後面被徐丹強行以表姐妹關係一錘定音。
張媽媽年紀大了,人固執些,慢慢勸吧。雀兒不同,過幾年長成了要說親的,要是被認爲是奴籍可不好。
收拾收拾,幾人便睡下了,有事等明天再說。
不過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蓄勢待發了一天的大雨開啓了瘋狂模式,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夜空都被閃電照亮了,實在恐怖如斯。
周勤見徐丹睡得很沉還不由得擔心,平時這樣的動靜她早醒了,此時卻是無所知的樣子。
周勤探她額頭又沒有發熱的情況,忐忑不安的守了一夜。
張媽媽和雀兒兩人也是有點害怕,實在是這風雨太嚇人,半夢半醒之間才迷糊睡了。
大雨下了一夜,到清晨不過是變小而已,周勤起牀時張媽媽都已經在廚房張羅了。
“姑爺,你醒啦?還要一會才能生火煮飯呢,雨水濺溼了竈臺,我得先清洗一番。”
“沒事,張媽媽,叫我周勤就行了,我去田裡一趟。”
“哎,姑爺,呃,不是,周勤,去田邊做什麼?”
“田邊水稻怕是被吹倒了,我得去看看。”
“我同你去。”
張媽媽一聽是稻子可就着急了,這都快能收割了,要捂着地裡發芽可就全完了。
周勤一邊穿戴蓑衣一邊說道:“沒事,你在家忙吧。”
“不行不行,我得跟你去。我去叫雀兒起牀,田裡的事得先緊着來。”
也是,周勤見狀也沒說什麼,等雀兒起牀兩人便出了門。
出門才發現有一棵大樹被連根拔起,倒在了路上。但此時誰也顧不上這些,一心只想趕到田裡查看情況。
周勤預料的沒錯,稻穀都被風雨吹得伏在了田裡。兩人當立即斷,找來藤草,將稻子紮成一束一束的立起來。
不然雨停過後出大太陽,那稻穀可算是費了。
張媽媽畢竟是老手,雖久不做農活了,畢竟底子在那,三兩下便上手了。
周勤攏起稻穀,張媽媽紮緊,兩人通力合作,速度倒也算快,加上沒有多少田,又是開荒後種的第一茬,稻穀長勢並不是很好。
河邊漲水,魚都被衝到岸上了,周勤撿了幾條魚便和張媽媽回家了。
徐丹已經起牀了,正指揮雀兒做事呢。
下雨路滑,雀兒根本不讓徐丹下地,就讓她在堂屋坐着,自己有什麼找不到的就問一聲便成。
等收拾好了,才見周勤和張媽媽從田裡回來,還帶着魚,那中午的菜也有了,趕緊忙着煮菜吃飯。
相比周勤幾人的其樂融融,週二順一家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經過昨天一場亂戰,氣極的週二順當晚就發熱起來。
週二順本就極好面子,周勤克雙親的名聲一開始連帶着他也受到了影響,所以後來劉氏說些渾話宣揚出去他也就默認了。
週二順覺得周家所有田地都是他和大哥曾經辛苦開荒來的,有他的血汗在裡面,侵佔起來便理所當然。
他似乎完全忘了,周勤是他死去大哥唯一的孩子這件事。
人的慾望一旦被輕易的滿足一次,便還會想得到更多。
這次前去雖是劉氏慫恿在先,他內心未必沒有邪念。
哪知竟會被當衆打臉,不止全村人,連村外的,黃家莊上的人都來了。
週二順氣血翻涌,人多時怕被人恥笑,硬生生忍下,到了夜裡便撐不住癱倒在牀上。
深更半夜,大雨滂沱,電閃雷鳴。
周家幾兄弟去拍鄰居院門竟無一人前來應答,最後只好冒雨前去找村正。
村正是怕會出人命纔開的門,不然惹上見死不救的名聲可麻煩了。
村正家中有老人,常備些草藥,便拿給週二順服下,這才勉強壓制下來。
周家衆人在週二順牀前看顧了一夜,剛喘下的一口氣頓時又被提上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