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在琢磨這句話,傅子琛眉目間現出了複雜,眉頭蹙起像是思考了兩秒,“什麼意思?”
秦肆有些說不出口,但又不得不說,他的聲音幾乎壓至了最低,“不僅是太太,唐家,全部都走了,去了法國。”
他頓了頓,有些不太敢去看傅子琛的眼,繼續說道,“我派人去追的時候已經晚了,飛機起飛,無可挽回。”
“噗……”一口鮮血,從傅子琛的薄脣中噴涌而出,豔色染紅了半邊天際,灑落到木質地板上,本就憔悴的身體幾乎不堪重負,巋然倒地。
“先生!”秦肆大步上前,在傅子琛倒地之際扶住了他,大聲的衝着門口,“快來人!叫醫生來,快!!!”
嘈雜的腳步聲,哭天搶地的叫聲,整個醫院上下亂作一團。
“兒子!兒子你醒醒!兒子!”傅母哭的滿臉是淚,傅家人幾乎佔據了醫院整個走廊,來來回回的走動。
手術室紅色的警燈亮起,傅母哭的幾度暈厥。
“都是唐洛然!都是她!是她把我兒子害成現在這個模樣的!嗚嗚嗚嗚嗚!”
……
“什麼?子琛吐血重度昏迷正在緊急搶救?”纔剛因唐洛然遠離了江城而開心不已的尹姿,俏麗的臉蛋慘白不已,握着電話的纖手不住的顫抖。
“是啊……哈哈哈哈……我的報仇計劃還沒來得及施行,他倒是自己先掛了,看來,他是命中該死啊!”唐一閏惡毒的聲音不斷傳入尹姿耳中。
“不可能!這不可能!”
話筒從尹姿的掌心脫落,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傷心,秀氣的五官就糾結了起來。
“嘶……好痛!”
右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尹姿失聲喚道,“來人,快來人,我肚子好痛!”
痛的她雙腿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尹姿不得不用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但緊接着,眼簾中就映入了從身下流淌出的血。
“我的天!血!那是血啊!”
聞聲趕來的傭人嚇得頓住了腳,遠遠的指着尹姿身下的一灘血。
尹姿痛的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還站着幹什麼?!快打電話給120!塊啊!”
“哦哦!!好的好的!”這才反應過來的傭人哆嗦着腿跑到電話機前。
尹姿疼的全身抽搐,直到五分鐘後被急救中心的醫護人員擡上擔架,女人幾乎快咬破自己的嘴脣,“記住,孩子和我,必須全都保住!”
如果這孩子沒了,傅子琛一定不會願意再和她扯上半點的關係,可是如果她沒了,她還苦心的懷這個孩子幹什麼??
“……”一旁的護士無語扶額,聽過有準媽媽保孩子不保自己的,還沒聽過這麼斬釘截鐵要求自己母子雙全的,簡直就是奇葩!
救護車抵達醫院的途中,又是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尹姿由幾個人推着急速趕赴急救室。
翌日凌晨,尹姿成功分娩,誕下7.6斤男孩,傅母喜不自勝,只盼着傅子琛可以早日醒來。
“子琛,你快醒醒,看看我們的孩子……子琛……”輕輕的掀起了襁褓的一角,露出嬰兒皺巴巴的小臉,皮膚有些黑,典型的遺傳了唐一閏的基因。
想起那個噁心的男人,尹姿腹中作嘔,連帶着心裡恨不得想要將襁褓裡的嬰兒直接摔落在地上,可是又顧及着往後她在傅家的地位,不得不強忍了下來,表現出對嬰兒的憐愛來。
然而十天過去,病牀上的傅子琛也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二十天後,儀器上原先正常的心率反射頻忽然波動極大,‘滴滴滴’的叫個不停,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傅家的氣氛陷入冷凝,哭聲持續不斷。
可就在所有人都開始爲傅子琛的喪事做準備時,病牀上的男人忽然手指動了動,連帶着心跳頻率也漸漸恢復平穩,連夜加班的院長醫師經歷了一番心驚膽戰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個月後……傅子琛漸漸恢復了意識,從昏迷狀態緩緩睜開了眼。
三個月後……
法國,巴黎
薰衣草莊園裡,金髮碧眼的男孩女孩正相互追逐,肉嘟嘟的小短腿飛快的在薰衣草地裡狂奔,歡呼雀躍聲連綿不絕。
坐落在這薰衣草莊園上的是一處海景別墅,此時陽光穿透雲層,清爽的涼風恰好撩起了別墅二樓窗口的米白色銀簾。
坐在窗臺邊的女人穿着一身波西米亞長裙,烏黑的長髮及肩,裹着她一張白淨又素氣的瓜子臉,俏麗的面容上,一雙杏眸卻沒有太多的神色,空洞的盯着窗戶外大片的紫色。
“雖然我們相識的日子還是短暫的,可我已深深把你來愛了……我知道你是個天真善良溫柔的女孩……”
放在右手邊的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愣是將唐洛然拉回現實,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江瀚臣’三個字反覆閃爍,她嫣紅的脣瓣動了動,最終還是拿起接聽——
“喂……”仿若睡夢中並不清晰的嗓音。
“洛然,是我。”醫生值班室裡,江瀚臣合上手中的記錄本。
“我知道。”紅脣上下闔動,女人卻明顯什麼話都不願多說的樣子,恍恍惚惚。
“你在那邊,還好嗎?”江瀚臣問的小心翼翼,就彷彿和他正在通電話的是個不堪重創的瓷娃娃,稍微一不留神,她就會有破碎的危險。
“好……”這個音節拖的很長,卻分明有淚花在眼中旋轉,唐洛然哽咽着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耷拉下羽睫,纖長的睫毛留下一片眼瞼,掩去眼底的一片哀色。
好麼?她怎麼會好?幾次想要偷偷的買機票回江城,卻都被家裡人給帶了回來,後來她父親直接讓唐恬把她看守起來,一日三餐有專門的傭人給她送到房內。
父親說,如果她不徹底消除這個回國的念頭,永遠都不會讓她跨出大門半步。
可是她不想,讓遠處她所愛着的他們,知道這些。
“他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你不用太擔心,照顧好自己,我永遠在這等你。”
江瀚臣的話才說了一遍,‘嘟嘟嘟’的忙音就從話筒裡傳來,唐洛然的從掌心滑落,整個人有些頹廢的靠在牀邊,蜷縮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咚咚咚!’
“進來。”她輕聲道。
臥室的門開了半條縫,年輕的外國女傭透過縫悄然無聲的瞄了她一眼,然後心裡頗有無奈。
整整三個月過去,她每天進臥室送東西的時候看到的唐洛然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很憂傷的看着窗外的世界,連她心裡都不由得多了哀傷。
她感覺,洛然小姐就像是金絲籠裡的一隻鳥,飛進來後,就再也走不出去。
輕嘆了口氣,她才推門進入,輕手輕腳的把剛出爐的西餐放在臺子上,操着一口並不流利的英文,對唐洛然說,“洛然小姐,牛排趁熱吃。”
“我知道了。”迴應她的依舊是每天不變的四個字。
湛藍的瞳仁裡流瀉出些許的遺憾之色,外國女傭很有禮節的福身離開。
等房門重新合上,唐洛然才從窗臺上下來,走進臥室,烤箱裡新出爐的麪包散發着陣陣誘人的清香,她在桌前坐下,掀開不鏽鋼蓋子,滾燙的牛排底部發出‘滋滋’的聲響。
煎的……
剛想拿起筷子的手就此打住,一股莫名的噁心感由心而生,她等不及的拉開椅子飛奔向衛生間,對着盥洗池就嘔吐一陣子。
酸水氾濫,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唐洛然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撲面,清醒了好一陣後拿毛巾擦拭,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嘔吐感!
鏡子裡的女人滿面都是晶瑩的水珠,惶然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大步的離開衛生間走向自己的急救箱,箱子底部有一個長條盒子。
把盒子拆開,取出裡面的東西,唐洛然再次折身回衛生間。
十幾秒後——
兩條紅槓出現在驗孕棒上!
“懷孕了……”呢喃聲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她握着驗孕棒的手指抖了抖,水眸中不覺掉落下兩行清淚,“懷孕了……”
也不知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子琛,我懷了你的孩子……子琛……
原先的孤獨感,無助感,在這一刻填的滿滿的,唐洛然瘦削的肩顫抖起來,擡手撫上小腹處,脣角的笑是那麼的不知所措,“孩子……”
她終於有孩子了!
是……她回想起了在離開江城前一天的夜晚,是那天留下的孩子!
“寶寶……你是媽媽唯一的精神支柱了……”深吸了一口氣,唐洛然破涕爲笑,她在心裡暗暗的發誓,不管往後的路有多麼的艱難,都一定要熬下去!
不僅僅是爲了她自己,還得爲了孩子!
“媽媽會好好的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的。”
……
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習慣了吃早點的唐雄已坐在了一樓佈置古典的大廳內,戴着老花鏡翻閱着當今的財經雜誌。
“爸。”
當唐洛然這一聲‘爸’從樓梯口傳來,沙發上的唐雄正彎身掐滅菸蒂的動作明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