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淺淺回到家,進到臥室就躺在牀上發呆。
常言說得好,當一顆心開始爲某人運轉,大腦功能就開始大面積失靈。夏淺淺爲一個問題糾結上了。告白的那天,她佯裝瀟灑,其實內心忐忑不安。她說——飛坦,等你真正喜歡我,我們再開始交往吧。可是,飛坦要到什麼時候纔會喜歡上她,並且和她交往呢?
夏淺淺怨念深重地望着窗外。天空很暗,陰沉沉的像要下雨。空氣也悶熱得很讓人煩躁,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可惡的傢伙,居然整整兩週都沒找我!”夏淺淺在牀上打了兩個滾,將手裡的枕頭扭出各種形狀還不解恨。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又塞回,又掏出,又塞回,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怨念的糾纏,撥了飛坦的手機號碼。
“喂!最近在忙什麼?”
夏淺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一絲顫抖,可惜她的水平實在不怎樣,飛坦聽出她的憤慨,輕笑了一聲,很隨意地回道:“沒做什麼,出去工作了幾天,回來天天晚上被拉去喝酒,這會兒躺下了,正看書呢。嗯,一會就睡個午覺。”
躺牀上看書?夏淺淺心中的怨念無限放大,閒到躺牀上看書都不聯繫她!
“我肺疼!”
“是嗎?我這就過來帶你去醫院看看。”
飛坦想都沒想就給出這種答案,夏淺淺聽了,心中糾結的怨念竟然瞬間煙消雲散。她還真容易滿足啊!
“那個……不用了,沒啥大問題,睡一覺就好了,你睡午覺吧。”
“好。你也好好休息。”
“……”休息你妹兒!
她不就是裝矜持地這麼一說,他還真順杆子往上爬!
表情瞬間變得便秘想死的夏淺淺同學,手指迫不得已地移向紅色掛機鍵,又突然想起前陣子看過的一篇很短很酸的文章,關於誰先掛電話的。想了想,她按向掛機鍵的手指縮了回來,手機放回耳邊。
竟然——
話筒裡頭竟然沒有出現忙音?!
夏淺淺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聽到忙音,便裝出很隨意的口氣問:“你怎麼不掛電話?”
飛坦再次很輕的笑了一聲:“我先掛電話,你聽着忙音可能會沒着沒落地覺得難受。我等你先掛。”
夏淺淺愕然無語,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她“啪”地把電話掛掉,忽然覺得自己很快活,在牀上打了兩個滾才躺正來。
心中的情緒還在激盪,如萬馬奔騰。
飛坦的這句話,讓夏淺淺快活了一個下午。倒是天公不作美,整下午,長短不齊的白光持續劃裂天空,一連串雷鳴震得天搖地動。夏淺淺心想,簡直像誰打開了地獄之門。好在,壞天氣影響不到她的好心情。
傍晚的時候,大大的雨點叩擊玻璃窗,雷聲轟隆隆,但都沒了剛纔的氣勢。表示雷雨中心已經頭頂天空通過。
夏淺淺興奮地跳下牀,打開衣櫥,上身換了一件白色棉質扣領T恤,下面一條橄欖綠布質超短裙。
穿好輕便運動鞋,她跑到鏡子前,用銀質髮卡攏住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再對着鏡子,脣角開心地橫向拉起,滿意地點點頭,歡歡喜喜地跑下樓,出門。
她跑着跑着,腳下已如翩躚起舞。也許是心情特別好的緣故,她的腳步,還特別的輕盈美妙。
在這種舞步中,她踩得雷雨後的水窪,水花四濺。
在一個旋轉回身後,她腳步一錯,看到了那個趴在窗臺上,正側着頭,似笑非笑瞅着她的漂亮少年。
正是飛坦。
看到飛坦,夏淺淺雙眼一亮,殷勤地舉起手來,卻又突然發覺自己沒準備好說什麼!
她憋了半天,眼珠子一連轉了好幾圈,乾笑着跟飛坦打了個特沒創意的招呼:“呦!下午睡得好嗎?!”
“唉,別問了。”
“呃……”她也就隨口問下,其基本性質跟路上問熟人“吃了沒”一樣,純屬廢話。哪想到飛坦還真一本正經回答,這一下把夏淺淺弄得很迷茫,愣是反應不過來該怎麼接。
而且,就算她反應過來,也整不明白飛坦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別問了?什麼別問了?爲什麼別問了?誰來給她翻譯一下?
夏淺淺傻愣愣地迷茫着。
飛坦瞪了她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老呆在房間裡也不好。”
他的聲音提高:“夏淺淺,要不要陪我去河邊走走?”
“哈?!”夏淺淺扯回亂成線團的思緒,語氣盡量平靜,卻還是藏不住那一絲絲興奮地答:“好!”
她徑直對着飛坦建議道:“去河邊吧?可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還能調節心情。”而且,還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這樣好的獨處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他們居住的街區距離河邊有一小段距離。夏淺淺高興的順着蜿蜒的小路蹦蹦跳跳地走着。
飛坦跟在她身後,看她超短裙下面光溜溜露出的健美雙腿,看她隨着步子揚起落下的短髮,壓低聲音嘟囔一句:“可不就是個孩子。”
夏淺淺一邊跳着一邊轉過身來:“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沒什麼。”
雷雨後的河水上方白茫茫一片,河灘以及河灘石頭羣中有很多肥碩的螃蟹在散步。看這些螃蟹們橫行霸道,悠然自得的模樣,夏淺淺高興地笑道:“嘿:小日子過得挺愜意的。”
她加快腳步,跑到河灘上,隨手在地上劃拉了一下就劃拉出一個坑,困住十幾只大螃蟹。
這些螃蟹顯然也是經過頑強廝殺長大的,居然全部當機立斷地迅速鑽進石頭縫裡。
“香蕉的!居然還會找掩體!”
夏淺淺握拳,狠狠幾拳砸到地上。頓時灰色石頭全部變成沫沫,地上砸出一個深坑。夏淺淺擡頭,看向腰細肩寬,一身藏藍色長袍,絕世而獨立,杵在河堤上的飛坦。
“喂!快點下來幫忙。”
飛坦不緊不慢地走下來。“抓這個好玩?”
“……我可不是抓它們玩。”
夏淺淺一邊捉住螃蟹扔到坑裡,一邊唸叨:“可惜,沒帶燒烤的工具,也沒有帶籃子,抓不了太多。”
聽了她的話,飛坦如疾風一樣掠出,帶動草葉的晃動,落到一片鵝卵石鋪就的河灘上。
夏淺淺不明所以地轉頭,就見飛坦低頭,對着掉頭就跑螃蟹們,滿意地點點頭,周身蕩起一層紫色念力。
夏淺淺睜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飛坦。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
飛坦腳邊的螃蟹們開始慌不擇路,跑了數秒後,居然全體慢慢變紅,紅通通地鋪在鵝卵石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額……”夏淺淺看着滿地熟蟹和蟹堆了蹲着的飛坦,有些瞠目結舌,“這樣也行?!”
飛坦隨手在地上撿起一隻螃蟹,提着蟹鉗丟給夏淺淺:“吃吧。”
夏淺淺愣愣地接住,愣愣地掰開殼,張口啃了三四口才回過神來。“……肉很嫩,火候掌握得不錯!”
美美地連吃了兩隻之後,夏淺淺用滿懷希望的星星眼注視便利燒烤機:“飛坦,要不你再烤點,我帶回去給大家吃。”
飛坦斜睨着她,冷冷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再烤點?給大家吃?”
看樣子是不願意了!夏淺淺聳聳肩,超小聲地說到:“算了,反正你眼裡就只有水月一個人。”
很不幸的,她再小聲還是被飛坦聽到了。飛坦沉着臉,盯着夏淺淺,一句話都不說。
夏淺淺蹲在地上低下頭。雀躍的心情,在現實的打擊之下瞬間消逝。她覺得特委屈。突然十分想哭。
她把螃蟹全部扒拉到一起,準備用衣襬兜回家。
飛坦卻是平靜地開口問道:“你在哭?”
夏淺淺擡頭狠狠地瞪飛坦一眼,生氣地反駁:“誰在哭?”
說完,她低頭將螃蟹一隻一隻撿起,用衣襬兜住。飛坦盯着她,擰着眉沉默了好一會兒。
“水月,她是個花心的女人。”
夏淺淺再次擡起頭,震驚,震撼,愣怔……足足過了半晌,才恍然醒悟,飛坦這是……很體貼地給出解釋?!
“她和男人在一起,被人殺死時,和她的前男人在一起。事實的真相,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不想知道。我這樣說,你懂?”
“嗯。”夏淺淺慢慢地點點頭。雖然明知道飛坦不需要安慰,她還是走了過去,一手搭上飛坦的肩膀,拍了拍,沉聲說道:“你這娃真倒黴。”
“……”
飛坦頓時被蟹肉噎住了。喉結上下蠕動了好大一下,才把蟹肉嚥下去。他眼神焦距集中地看了夏淺淺好一會兒,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問道:“夏淺淺,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什麼?
喜歡臉?喜歡性格?都有點,又都不是。從小就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具體喜歡什麼,說不上來!
夏淺淺沉思了好一會兒,說:“我也說不清楚。”
飛坦挑了挑眉頭:“看吧,你的喜歡也不過這樣。”
夏淺淺死死地咬着嘴脣,把頭埋下去,繼續撿螃蟹。她想,飛坦根本不會明白,或許不該對他有所期待。
這個念頭一出現,夏淺淺莫名地覺得空虛難受,難受得噬心刻骨,讓人幾欲發狂。
她不動聲色地撿着螃蟹,沉默不語許久之後,終於擡頭勾起脣角,揚出一抹微笑,對飛坦說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嘟咕——”
夏淺淺擱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騰出一隻手來,拿出手機一看,是俠客發來的——
你在做什麼?
夏淺淺一邊念,一邊按鍵:“哈,我在跟飛坦一起回來。”
飛坦在旁邊開口插嘴:“不回也是可以的。”
“啊?!”
夏淺淺像幻聽了一樣,轉過臉去,表情古怪地盯着飛坦。
飛坦扯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我說,不回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