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盤絲大仙

李二狗從出租車下來之後,被嘎嘎領着在華燈高懸的大街上走了一段路,突然拐進一條小街,一陣斷斷續續飄飄渺渺、既像夢語又似梵音的樂曲聲進入了李二狗的耳朵裡,李二狗正想鬧市之中怎麼會有寺廟時,鼻子裡聞到一股酒氣脂粉氣,知道不妙,問道:“嘎嘎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嘎嘎緊走了幾步,停在一道門前,擡手指着門楣之上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喝酒的地方!”

李二狗看見頭上霓虹燈組成了二個字:‘誘吧’!若非他有家學的底子,對各種草書篆書略有見識,這個扭曲變形得極像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女子身體的‘誘’字,根本就不知其爲何物。

李二狗儘管纔剛剛成年,卻不是傻子,廣告做得如此極具挑戰性,門裡的複雜情況可想而知,怎麼也不像僅僅是喝酒的地方!李二狗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唐僧西去的路上,掉進了盤絲洞的情景,眼前這飄散出酒氣脂粉氣的大門之內,會不會有衆多妖豔女妖精?

嘎嘎見李二狗在‘誘吧’門前徘徊猶豫,心裡暗暗好笑,你們兄弟二人在寶蓋山春熙路上天不怕地不怕,到了這裡的花花世界就腳趴手軟,好在我先來適應了,這時應該是我這個當大哥的長臉的時候了,豪邁地長笑一聲,扯着李二狗的手臂便往門裡走去。

進屋之後燈光昏暗視線模糊,李二狗只見屋子正中間老大的一塊空地上人影婆娑鬼影重重,更濃更厚實的脂粉氣酒氣混雜着男人女人身上分泌出來的雄性雌性荷爾蒙,刺激着李二狗那聞慣了寶蓋山山風的鼻子,忍不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嘎嘎拉着李二狗在角落裡找到一張空桌坐下,一個頭上插着白羽毛身上衣服少得有些過分,像傳說中的盤絲大仙的女子端着托盤走了過來,遞上了一張印製精美的酒水單。

“兄弟喝什麼?我請客,隨便點!”

嘎嘎的五官已經模糊在顏色雜駁的光影之中,李二狗只能憑着他的聲音定位,接過酒水單掃了一眼,茫然看着距離座位不遠處,那些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緊緊摟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問道:“這裡真是喝酒的地方?”李二狗長這麼大,喝酒的地方僅僅侷限在沈白清的快和林,長條凳八仙桌大碗倒酒大盤盛肉的情景,與眼前人、妖混雜的盤絲洞大不同。

嘎嘎佯裝熟客老手,平靜地從嘴角擠出一句越來越接近正中水準的西都腔:“二狗兄弟,我忘了說完,這裡是喝酒的地方,也是取樂的地方!”

站在一旁身上散發出李二狗並不熟悉的香氣的盤絲大仙,及其妖嬈地扭動身子笑道:“帥哥,先喝杯酒嘛,等哈好耍的多得很!”

李二狗第一次到這不知道是仙境還是地獄的地方來,緊張得心裡像同時敲響了十七八面大鼓,但他得益於父親的訓練、教導,臉上卻不露聲色,既來之則安之,淡淡地說道:“行,今晚吃得太飽,那就來一杯幫助消化的櫻桃白蘭地吧!”

嘎嘎的酒量極宏,平素飲酒只挑選烈性的酒類,此時來到高級娛樂場所自然不能再喝老白乾,來的次數多了也認得伏特加等爲數不多的高度酒,但對李二狗說的什麼櫻桃白蘭地卻不知所云,便揮了揮手:“給我兄弟來那個什麼白蘭地,我照舊是伏特加!”

盤絲大仙在昏暗的場所呆習慣了,一雙眼睛歷練得極其老到,來到‘誘吧’的任何人,無論你衣着多光鮮氣質多硬朗,她只要瞧上幾眼,很快便能扒開你的皮,如同X光機一樣,看穿你的肚腸裡裝的什麼東西。但她見到李二狗的表現之後,卻有些迷惑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帶着一絲稚嫩而瘦弱的人,怎麼會顯得如此鎮定自若?他瘦弱的身體彷彿披着一件厚厚的僞裝,無論從什麼方位角度都看不清楚他的所思所想,真是奇了怪了!尤其是他還知道櫻桃白蘭地能夠消食的作用,就不是一般的草包顧客能夠做到的。

其實李二狗無論是身上流露出來的淡定,還是對酒類知識的掌握,都離不開他那成天與酒精爲伴昏昏沉沉的老爹李漢林的教導。他爹李漢林嗜酒如命,不僅僅是傷悼亡妻,更是因爲前半生的輝煌經歷與現實的巨大反差帶來的不能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才借酒消愁!李漢林雖然好酒,但卻強迫自己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教導、督促李二狗和沈白清習武練功,將肚子裡的人生哲學、經歷感悟一點一點地注入李二狗那逐漸長大的腦袋裡。李漢林當年嘗便各種中外洋酒,更在酒國前輩的指點之下,對酒類的名稱、釀造、品質、口感、調製、儲存等等無不了若指掌,李二狗此時能夠點一杯櫻桃白蘭地就不足爲奇了!

盤絲大仙很快便託着酒盤迴來,她在嘎嘎的面前放下一杯伏特加後,在李二狗面前取下櫻桃白蘭地的時候,作了一個細微的動作,身體微側遮擋了嘎嘎極有可能看不清任何東西的視線,在李二狗的酒杯之下放了一張小紙片,並在李二狗的手臂上輕輕捏了一下,然後第一次在這樣的場所之中沒有扭動肢體很正常地走遠了。

李二狗爲了練習父親的絕技:黃金一擊和電光石火,不知道在夏夜裡捉拿了多少隻螢火蟲,在寶蓋山的酷寒之夜看滅了多少支線香,一雙眼睛早練得如同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漆黑的夜裡看得見蚊子的尖嘴,百米之外能分辨出蒼蠅的公母,盤絲大仙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喝了一口並不像父親形容的那種味道的白蘭地,順勢將紙片取在手掌,紙片上寫的居然是盤絲大仙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盤絲大仙的名字叫做艾麗絲,寫出來好看,聽起來卻不土不洋。李二狗憑藉自己超常的眼力,在剛纔的短暫兩次見面之後,已經看清楚了艾麗絲掩蓋在厚厚脂粉之下的容貌,大眼睛、尖下巴,年齡估計比談素素小一點,與秦琴差不多大!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我真的帥得有點不像話,進入‘誘吧’裡屁股還沒坐熱,便被艾麗絲慧眼識英雄,看上了我?

正在李二狗想入非非之時,如夢似幻的靡靡之音突然停止了,屋頂屋角吧檯所有的燈光一起打開,將整個屋子照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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