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如蘭

這種被人窺探的感覺雖然讓人非常不爽,不過秦鵬暫時也沒別的辦法。該準備的全都準備了,接下來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從內心深處來說,秦鵬是不太相信有人能夠在自己如此戒備下還能有所動作的,說穿了,對於大多數領域,秦鵬甚至都有些變態般的自信。

明天就是小年了,齊魯一地甚是繁華,小年的氣味也濃厚,大街小巷,那些平日裡幾乎從不出門的大家閨秀也會趁此機會出來逛逛街,吃一些小吃,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個幸福的日子。

今天一早,秦鵬鍛鍊完畢,胡亂扒了幾口早飯,誰也沒帶,獨身出了門。

他想再逛逛齊魯,來到這裡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對於齊魯這個稱呼他到現在仍有點混亂。按照他所瞭解的歷史,“齊魯一地”,因爲文化的一體而形成一個統一的文化圈,由統一的文化圈形成了“齊魯”的地域概念。這一地域與後來的山東省區範圍大體相當,故成爲山東的代稱。

但這裡的齊魯在他看來,遠比山東省要大多了。

自己所處的這個城市名叫邕州,但據他所知,古代的邕州其實是南寧的別稱,這和山東壓根挨不着邊啊,這種錯亂的地域以及歷史都讓秦鵬頭疼不已。

他最近經常會有一種感覺,好像自己是帶着某種使命過來的。但隨後又自嘲的笑笑,就自己現在這樣子,還有個屁的使命啊。

雖不至於混吃等死,但也沒有什麼改朝換代的大想法,能力是一個方面,關鍵是太累。

忙死忙活搞上幾十年,即使最後能享受一把,但那樣做也太傻了,作爲擁有現代人思想的秦鵬其實是非常不屑這種做法的。

關鍵是想辦法怎麼改良一下吃食的味道,這纔是他目前比較關心的地方。

“孜然粉、胡椒麪,沒有?辣椒聽說過嗎?也沒有!哦,知道了,靠!”一路走了不知道多少個調味品店,自己問到的這些東西店老闆別說見,就是聽都沒聽過。

其實在這之前,他心裡多少已經有些準備,翻閱了那麼多資料,甚至連《食經》都看了好幾遍,這些資料上面沒有記載過一種類似於自己前世用過的那些調味品。

儘管如此,連着問了好幾家,秦鵬仍禁不住有些惱火。

他邊走邊嘟嘟囔囔的罵,看着委實有些神經。

街角拐彎處,不小心和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撞了一下,秦鵬剛想說句道歉的話,沒想到對方竟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鵬皺了皺眉,今天莫不是遇到個“碰瓷(即訛人)”的?

他心下有些好笑,如果對方真是碰瓷的,遇到自己算是他倒黴。不過很快秦鵬就感覺有些不對勁,躺在地上的這個人因爲突然被撞摔倒,因此斗篷被自然而然的甩開,露出了裡面主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

竟然是個女人?秦鵬撓了撓頭,最近自己是犯桃花運還是怎的?

女子已經陷入昏迷,緊皺的眉頭顯示出此刻她仍在痛苦之中。

她臉色異常蒼白,但又會時不時的泛出一陣潮紅,不用診斷就可以知道,女子一定正在發高燒。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一開始原本還有人開口指責秦鵬的魯莽,但當看清女子的容貌後,人羣中大多竟響起幸災樂禍的聲音。

“看看,賣主求榮,這下遭報應了吧……”

“活該,這種賤婢,早就該下地獄……”

“小姐對她那麼好,她竟然如此對待主人,真真不若一條狗,趕緊讓她死了,眼不見不煩……”

“小婢養的……”

“……”

齊魯一帶民風淳樸,邕州尤其如此,秦鵬想不出面前的這個女子究竟犯下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竟然惹得如此天怒人怨,他隨意詢問了一下旁邊的一位路人,那人倒也毫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這事給說了出來。

地上的女子姓林,名叫如蘭,倒也真是人如其名。

此女原本是一棄嬰,只因林家家母心善,憐其不幸,才收養在府裡,賜名林如蘭。

她與林家小姐自幼一起長大,兩人關係一直是極爲親密的。後來不知怎的,林家犯了事,被指勾結山匪意圖作亂,滿門抄斬。當時監斬的是當朝左相的兒子,他觀林小姐貌美,言語動作之間頗多侮辱,那姓林的女子也真是性烈之人,趁那傢伙不注意,一口要掉了他的半隻耳朵,然後咬舌自盡了。

這林如蘭竟然恬不知恥,委身於那左相之子,極盡魅惑之能。

其實衆人都明白,所謂林家勾結山匪一事,多半是遭人陷害。林家是邕州有名的大戶,現任林家家主一向有“林大善人”之稱,“王秦林鄭”,誰能想到林家竟然已經覆滅了。

衆人還在議論,還在詰罵,女子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鐵青,渾身開始有抽搐的跡象。

秦鵬知道,倘再不及時救治,這女子恐怕活不過今天。他再次看了一下腳下的這名女子,不再猶豫,俯下身將她抱了起來。

“秦兄,似這等奸邪之人,秦兄何必行那仁義之事?讓其自生自滅也就罷了……”

林家在邕州一向與人爲善,鄉里鄰居之間相處也極爲融洽,林家倒臺,曾有不少人暗中哭泣,咒罵那陷害林家之人心腸歹毒,現在終於找到一個宣泄怒氣之人,衆人這會兒沒一涌而上,將之打死,算是自制力比較好了。

和秦鵬說話之人姓譚,名餘,看樣子和秦鵬應該早就相識。

這譚餘雖不見得喜歡秦鵬,不過對這個二世祖也沒有太多的惡感。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自己倒是有必要提點一下,免得秦鵬不清楚這女子的來歷被賊人所乘。

秦鵬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對於此人的好意他倒是多少有些意外,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再理會他人的眼光和身後的詰罵,抱着女子轉身就走。

懷裡的這個女孩子真的是太輕了,秦鵬甚至都有些擔心是不是過來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吹走。

但奇怪的是,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並不是柔弱,而是鋒利或者說鋒銳。

她就像是一柄沒有劍鞘的寶劍,薄如蟬翼,但卻鋒利無比,倘一不小心,就會被割傷劃傷,這柄劍要想割下一個人的頭,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是個有些神經的高手,同時也是個麻煩。秦鵬在走過一條街的距離後下了這個結論。

之所以說她有些神經,是因爲這女子就算在昏迷當中,竟也緊緊的抱着那柄短短的劍,用力之大甚至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的閃現出來。

一個女子,注重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一把冷冰冰的短劍,無論怎麼看這人頭腦都有些不大正常。

這樣一個高手,左肩胛骨已經被人打碎了;大腿內側被人用銳器劃傷,傷口雖已結痂,但從已經變爲烏黑的血漿來看,傷勢不輕,女子發燒估計就是這道傷口發炎引起。

當然,身上肯定還有不少傷,不過秦鵬暫時還顧不上看,僅憑這兩處傷,女子能夠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蹟了。

很明顯有人在追殺她,來的高手很多,但倘若單打獨鬥,沒一個是這女子的對手。

這樣一個人,如果不是對方勢力過於龐大,想必不會被逼至如此境地,所以秦鵬覺得有些麻煩。

事實上,當他在決定出手救這個女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惹上了麻煩。

不過對於秦鵬來說,如果是自己主動招惹的麻煩,那就不是麻煩,雖然處理起來多少有些費事,不過問題不是很大。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別人強加於他的,就算是再小的麻煩,他都會非常反感,但只要是自己惹出來的,就算是再大的麻煩,他也尋常處理之。

本想將女子帶回秦家,轉眼一想,秦鵬又轉身朝對面的方向走去——他有些不敢面對李若若。雖說今天只是爲了救人,不過自己一直以來名聲都不太好,這小妻子本身就多愁善感,別再讓她爲這事心中添堵了。

這是一間關帝廟,相比於夫子廟,這關帝香火差多了。除了一尊泥塑的雕像外,就連關聖手中的刀也都不知去了何處。

臨近午飯時候,天空又開始下起雪來。秦鵬簡單的替女子處理了一下傷口,將她碎裂的肩胛用兩塊木板固定了,然後撕開女子的褲子,用小刀挑開已經癒合的傷口。

果然,裡面有膿血流了出來。

秦鵬沒有絲毫遲疑,他先用清水沖洗了一遍,緊接着又用白酒洗了一次,然後撕下自己的內襯,幫女子重新包紮了一下。做完這些,所費的時間還不到半個小時。

對於別人看來緊要無比的男女謹守之禮,秦鵬都是嗤之以鼻,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靈魂是現代人的秦鵬對此都是不怎麼在意的,至於女子醒來後是不是認爲他非禮或者輕薄之類,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出門打了盆水,這個時代唯有這點是讓秦鵬最爲欣賞的:幾乎處處都有水,而且一般都是泉水,甘甜無任何污染,就算生喝也不會有問題。

隨便扯下一塊布幔洗乾淨,然後弄溼了敷在女子額頭幫她降溫,隨後徑自出去又買了點熟食,餅、粥和肉。粥是給女子的,餅和肉是給自己的。

秦鵬在吃飯上從不虧待自己,只要條件允許,他幾乎總能想辦法吃到最好的食物。

將粥放在女子伸手能夠夠到的地方,然後盤膝坐下,拿起大餅,裡面滿滿的塞上蘇記的醬牛肉,秦鵬美美的咬了一口,快速咀嚼幾下,閉着眼睛舒了口氣。

來到這操蛋的地方,唯有兩樣東西秦鵬吃着很是順口,一樣是那個小吃攤的爆肚,另一樣就是蘇記的醬牛肉了。

“粥的溫度剛合適,如果餓了的話就自己動手。要知道把你從那種地方救過來,我都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可別再指望我會餵你。

你也別覺得不好意思,當然,更不用裝昏然後趁着我不備打暈了我獨自走掉,嗯,我是相信你有這個能力的。

你的傷口我幫你清理過了,我也不說什麼‘事急從權’之類的廢話,總之當時如果不撕開衣服救你,你就會死,這就是實際情況,我可不想因爲救了人而被一劍砍死,所以該解釋的一定要解釋清楚,其它的,我什麼都沒看……”

秦鵬一邊吃一邊嘟嘟囔囔的說,他沒有看一眼後面,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斷出女子已經醒了的。

過了半晌,女子緩緩睜開眼,臉蛋上有一抹動人的紅暈,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抑或是高燒未退所致,她看着背對自己的秦鵬,眼睛中閃過一抹疑惑。

她抿了抿嘴,吃力的靠牆坐了,然後拿起那碗粥,稍稍吹了吹便喝起來。

一時間,關帝廟裡就剩下了吞嚥食物的聲音。

林如蘭即使在非常飢餓的情況下,吃東西的時候也是細嚼慢嚥。

喝湯本身就容易發出聲音,但她竟然控制的幾乎沒有多少聲響;秦鵬就不一樣了,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他的吃相——嗯,反正不是很雅觀。

他喜歡吃東西的時候大口吞嚥,讓食物的香氣久久的纏繞於舌尖與口腔,最大程度的獲取美味,所以儘管吃相不雅,但旁人看他吃東西,總會不由的吞嚥口水,因爲這廝吃東西看着委實太香了。

不一會兒,林如蘭便喝光了那不算小碗的滿滿一碗粥,看着秦鵬狼吞虎嚥,她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隨後又意識到自己羞人的表現,臉蛋很快變得緋紅。

秦鵬倒是見怪不怪,他拿起那包醬牛肉,隨手撕下半塊餅,一股腦給了女子,淡然說道:“吃吧!”

女子略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客氣,抓起來就吃,不小心被噎了一下,嗆得連連咳嗽。秦鵬拍了拍女子的背,忍着笑說道:“沒看出來,你比我還能吃……”

說完不再看臉色紅如關帝的林如蘭,轉身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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