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件小事

大唐京都,五年過去了。相比於五年前,京都更顯得繁華熱鬧,沒有了戰爭的陰影,唐人天性中樂觀的一面盡顯無疑。

街頭巷尾,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

作爲京都最大最有名氣的青樓,“紅樓”向來都是那些有錢有權人消遣時間的最好場所,這裡生意異常火爆,而作爲紅樓最大最亮的招牌,唐圓圓也是倍受推崇。雖然相較於其她姐妹,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年齡上的優勢,只不過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刻痕,反而因爲年紀日長,氣質更加沉凝,她的一顰一笑都能引起男人的無限遐思。

唐圓圓的閨房之內,端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臉上施了薄薄的一層淡妝,但眉宇間卻盡是煩憂。

“圓圓姐,你倒是幫我出個主意啊,我這幾天煩都煩死了……”

女子說話輕柔,雖然語氣中難掩煩躁之氣,但語音柔美,並不如何刺耳。

這個女孩子正是秦鵬的表妹蘇雯雯。五年來,她並未返家,而是一直呆在京城。自五年前和秦鵬一道來過一次紅樓後,她便時不時的會去找唐圓圓聊天,一來二去,兩人情同姐妹。

“雯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說了,樑公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而且人也俊俏,家世相當清白,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你爲什麼老是不願意呢?”

“他長的俊俏有什麼用?肚子裡就是草包一個,聽着有了些功名,那還不是得力於他的父親?哼,仗着父親是中書,他誰都不放在眼裡,只因他能言善辯,陛下竟也將之納爲心腹,也不知道陛下是看上他哪一點。

表哥曾今說過,這種***本性並不如何惡劣,但環境卻能讓他們變得自高自大而且目無餘人……

圓圓姐,你也不用幫他說好話,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找了你好幾次了吧?在我面前倒是表現的像個謙謙君子,但一肚子男盜女娼,最討厭這樣的人了。”

蘇雯雯嘟着嘴,一臉的不情不願。

唐圓圓掩嘴偷笑,接道:“你呀,總是愛挑三揀四的,如今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樑公子倒是來找過我幾次,不過都被我拒絕了。妹妹,我身處這樣的環境中,聽得多,看得也多,男人都是這樣。樑公子還算是好的了,趁你還年輕,趕緊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了,莫要像姐姐一樣,到了我這個年紀,想嫁都嫁不出了。”

“圓圓姐盡是胡說,你花容月貌,我見猶憐,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隊等着娶你,是你眼界太高,看不上人家,還說什麼嫁不出去。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唐圓圓苦笑了一下,知道蘇雯雯自小生活優渥,加之父親兄長對其頗爲疼愛,所以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的處境。一念至此,她不再多說,轉而問道:“雯雯,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蘇雯雯眼睛亮了一下,她有些興奮的說道:“圓圓姐,我打算離家出走,等過陣子再回來,反正父親哥哥又不怎麼管我,這次也是父親迫於樑中書的淫威,這纔不得不答應了這門親事,哼,我偏偏不如他們的願,我想出去找表哥。”

唐圓圓聞言吃了一驚,蘇雯雯歷來極重禮法,而且爲人處事也頗識大體,這次竟然要離家出走,可見她對那個樑公子真的是厭惡至極,不過,她一再提到秦鵬,莫非……

唐圓圓神色間略有些不自然,她隨意掠了掠頭髮,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有秦公子的消息?”

蘇雯雯泄了氣般的又坐在椅子上,悶聲說道:“表哥失蹤都五年了,別說是我,姑父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哪裡。我出去以後也就碰碰運氣,唉……反正不管怎麼說,那個樑公子打死我都不嫁。”

唐圓圓眼神轉了轉,說道:“即便是你找到了秦公子又有何用?你表哥在這件事上也沒有任何辦法啊!”

蘇雯雯臉紅了一下,咕噥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找表哥。”

唐圓圓是什麼人,從蘇雯雯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小姑娘對秦鵬已然情根深種,不知道爲什麼,她心中卻也泛起一股難言的惆悵。

自己身份如此,想來以後就算是嫁人,無非也就是給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宦人家做一名小妾,衣食是無憂,但也沒有太多的自由可言。能夠隨心所欲的尋找一名自己喜歡的男子,這又是何等樣的幸福。

唐圓圓心中嘆了口氣,樑中書雖然官至四品,但他底蘊極其深厚,無論是左相還是右相,和他關係都極爲不錯,朝中很多大員也和他相交甚篤,門下子弟更是不計其數,得罪這樣一個人,殊爲不智。

但看着蘇雯雯一臉的憧憬,唐圓圓不忍心打斷她,她蹙眉思考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雯雯,如果你真的決意要去找秦公子,我建議你事先去找下公子,他如今在朝做事,而且和秦公子關係不一般,或許他有你表哥的消息也說不定。”

蘇雯雯眼前一亮,連聲說道:“對呀對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五年前他對錶哥就很是敬重,而且他能力通天,權勢又大,就算找不到表哥,我求他幫忙應該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嘻嘻,多謝圓圓姐相告,我這就告辭了。”

說完連連揮手,轉身下樓去了。唐圓圓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接着便又感念自己的身世,神色之間卻也並無絲毫歡愉之色。

卻說蘇雯雯飛奔下樓,無巧不巧正好碰上樑公子。此人姓樑,名輝,字德忠,僅從相貌來看,算得上是一個翩翩公子,他看到蘇雯雯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詫聲問道:“雯雯,怎麼是你?你來這裡幹什麼?”

蘇雯雯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他,她有些鄙夷的看了樑輝一眼,淡然說道:“樑公子,好巧啊,你也來了?前幾天某人還信誓旦旦的告訴我,自己從來都不曾到過這種煙花之地,怎麼?今天轉性了?”

樑輝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說道:“雯雯,你聽我解釋……”

“誰要聽你解釋?還有,以後別再叫我雯雯,雯雯也是你叫的?哼!”

蘇雯雯腳下不停,高昂着頭徑直走了出去,隨後便上了馬車,直奔天樞處而去。

樑輝愕然半晌,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低聲咒罵道:“這些個混蛋,這是要玩死我啊。”

擡頭看了一眼樓上,他沉聲問身邊的那個老僕人道:“他來了沒有?”

老僕人點點頭,樑輝不再多言,直接轉身上樓。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年,但五年以來,公子看上去似乎沒有一點變化,仍然是如此的年輕。當蘇雯雯看到他時,心中竟涌出了一絲淡淡的嫉妒。

這個男人的強大似乎連時間都無法壓制,他永遠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而且事事顯得胸有成竹,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皺一絲眉頭。

身處高位,公子看着並沒有絲毫壓力,對他來說,不管幹什麼都是遊刃有餘。很客氣的請蘇雯雯坐下,然後給她倒了杯水,這才問道:“蘇姑娘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找我,想來必是有什麼緊要之事?”

公子這樣一問,蘇雯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怎麼開口,但等到真正見到公子以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那些事和公子正在做的事情比起來,簡直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更何況,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公子原本也就沒見過幾次面,更別說熟悉,如此私人的問題該如何說出口?

公子看她不答,便隨意笑了笑,接着說道:“秦公子是我最敬重的人,你又是秦公子的表妹,所以有什麼事你大可以給我說,只要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公子的笑容裡帶有令人心安的作用,蘇雯雯想了一會兒,便將自己近期的煩憂以及想找到秦鵬的意願全都告訴了公子。

公子靜靜的傾聽,期間沒有一次插話,等蘇雯雯全都說完了,他這纔開口道:“樑中書的公子要娶你?這個我倒是第一次聽聞,既然你不想嫁他,那就不嫁,這件事我會給樑中書知會一聲。至於你表哥秦鵬的下落,老實說,我真不知情。

這五年來,我到處找他,但他好像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無論我派出去多少人,都沒有絲毫結果。不過唯一值得肯定的一點是,秦公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危險,可能是出於某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暫時隱藏了起來。

蘇姑娘,這天下要找秦公子的人太多,其中不乏一些窮兇極惡之輩,所以你和秦鵬的關係,儘量不要在別人面前透露。”

蘇雯雯悵然若失,雖然也算是藉由公子解決了自己的一**煩,但她卻並無絲毫高興之意。少女並未發覺,自五年前和秦鵬一道出行,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內,她心中已然有了秦鵬太多的影子,再加上這五年中秦鵬又始終沒有出現過,所以女子將心中最美好的一面全都幻想成秦鵬的樣子,雖未見面,但心已淪陷,只是這種事情終究不足爲外人道。

看着蘇雯雯悵然離開,公子收斂了笑容。他在別人面前灑脫如常,但其實這五年裡面他面臨的壓力也極大,僅是暗殺就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當然,刺客毫無例外全都折在他手下,只不過這種事情終究不怎麼令人舒服。李天易身體還算不錯,由於得到了秦鵬的救治,他現在看來和常人無異,只是他心中的壓力也大,尤其是近期聽聞魔族崛起的消息後,更是徹夜難眠。

大唐部隊已然開始集結,相信不多久以後便能趕赴北疆,朝廷內部,派系林立,尤其是皇后一族,勢力也是愈來愈大,太子即位後,這種情形尤爲明顯,只不過李天易對此表面上並無任何動作,至於他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卻是沒人知道。

蘇雯雯來訪公子,這僅僅是一件小事,只不過就如蝴蝶效應一般,這件小事很快便會變成大事。只不過不管是蘇雯雯也好,給她出主意的唐圓圓也罷,還是公子本人,並未意識到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和後果。

蘇雯雯並未注意到,自己離開天樞處登上馬車時,兩個看似極爲普通的中年人從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走了出來,兩人忽視一眼,一聲不吭的尾隨着蘇雯雯而去。沒有人發現有任何異常,京城中成天人來人往,要想跟蹤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簡直是太容易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蘇父發現蘇雯雯竟然一晚未歸,這才着人尋查,但讓人焦慮的是,蘇雯雯竟然失蹤了。

公子得到這個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當即派人調查,然後又喚過唐圓圓來問,得知蘇雯雯早有離家的打算,但經過昨天自己的一番話,她應該打消了這個念頭纔對。更何況,就算是離家出行,她身上沒帶絲毫銀錢,這也不大符合蘇雯雯一貫的性子。她又不是沒出過門,深知金錢的重要性,這次離奇的失蹤,肯定不是自願出行。

朝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在這個節骨眼上,蘇雯雯的失蹤,似乎成爲了幾方勢力角逐的焦點。

在公子的影響下,大理寺、刑部以及京城各方衙門紛紛行動起來,而與此同時,那些隱藏在水面下的勢力也逐漸開始冒頭。

小小的一件事,弄得滿城風雨,事後想起來,即便是那個綁架蘇雯雯的人恐怕也沒有料到事情竟然越變越大。本來還未準備好的各方勢力在公子的發力之下,不得不倉促應戰。

至此,皇后派、太子派、各方朝中大員紛紛發力,水愈來愈渾,最終如何收場,怕是誰都料不到了。

很多時候,歷史就是這樣操蛋,一個微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時候往往也能改變歷史,而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個身處漩渦之中的當事人或許當時根本就沒有任何想法,即使連最睿智的人也無法從其中總結出一些什麼來,只能將之歸結爲巧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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