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辦?你接下來去哪裡?搬回老房子?還是有別的打算?真的只有離開我,離開瀚宇纔可以嗎?”就算她說的都對,褚浩宇還是不甘心。
“老房子我轉給安仔了。我打算去別的城市,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林夕的聲音淡淡的,透着無奈何疲憊,“我好累,想休息一下。”
“那你打算去哪兒?我們真的要分開嗎?”一時間褚浩宇有點茫然,如果瀚宇是他一個人的,他或許可以賠上瀚宇,但現在不行。
“不知道,我還沒想好,邊走邊看吧!”林夕將地上的衣服重新撿起來,收進箱子裡,“從失去媽咪的那一刻,我就決心要報復。寶寶的出現讓我動了惻隱的心,可是根本沒用,因爲這兩家人根本無藥可救。我原本也以爲你可以是我的盟友,但是在往事上你最終爲瀚宇欺騙了我。”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褚浩宇知道她很失望,但是當時他想的只是不讓林夕傷心,死者已矣,執着也是枉然,只會導致慘烈的收場。
“我將房子轉給安仔的時候,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在媽咪的牀底下找到她的日記本,知道所有事情。只是她也有一樣不知道的,”林夕頓了頓,很平和的看着褚浩宇,“就是你父親和何定勳的關係。”
她無法忘記何詠思直到死,對禇家都是感恩戴德的模樣,原來別人不過是早有預謀。
褚浩宇身子震了震,眼底流過哀傷,他終於明白林夕爲什麼非要致何、阮兩家於死地不可。
當年何詠思的媽咪生她的時候是高齡產婦,產後大出血去世之後,何定勳幾乎是恨她入骨。作爲哥哥,卻沒有半分哥哥的樣子,不但沒有關照保護她,甚至還派人整她,然後被派去整她最多的人,就是阮斌,然後他們相愛了。
這當然是何定勳完全不能容忍的,阮斌在仕途上的待遇一落千丈,但是他們沒有放棄彼此,直到王麗娜的突然出現和強勢介入。
而何詠思可以算得上是主動退出的,因爲深愛,所以她不願意看見阮斌因爲她的原因,在事業上鬱郁不得志。所以當她知道王麗娜懷孕的時候,就選擇默默離開,後來她才發現自己也懷上林夕。
何詠思雖然離開,但走得不遠,總是追隨者阮斌的腳步,跟着他從一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然後默默的守望,期待有一天他會想起自己,或者在某個時候偶遇。
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兩個女兒,都愛上同一個男人,就像兩個母親一樣。
當然,漫長的二十幾年裡,何詠思對阮斌也是有抱怨的,因爲他從來沒有找過她,也許從來沒有想起過她們母女,甚至在想見的時候,也淡然的和她撇清關係。她可以包容所有,但她無法容忍阮斌對林夕的漠視,他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給王麗娜的女兒阮思雅。
何詠思覺得,這不公平,於是她去找阮斌,結果導致悲劇的發生。
當何家和阮家被鋪天蓋地的輿論淹沒時,林夕已經踏上出行的列車。她到最近的火車站,買了一張最快出發的火車票,沒有目的地,只是單純的流浪。
爲避免阮家和何家的報復,褚瀚倫第一時間在瀚宇大廈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收回對阮林夕的股份贈與,解除她在瀚宇公司的一切職務,而褚浩宇也宣佈正式和林夕解除婚約。
整個濱海的八卦都沸騰起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阮、何、褚三家人。先是阮思雅的豔照、視頻;接着又爆出阮斌和何定勳的醜聞;然後禇家立刻跳出來撇清關係。所有的關係中,禇家看似最無情,因爲沒有人知道那些醜聞都是阮林夕自導自演的戲碼,而禇家的決定看似自保是和何家、阮家靠攏,但在旁人的眼中,卻是無情無義。
“浩宇,你看看現在的狀況,林夕把我們都算計了。”結束新聞發佈會,褚瀚倫半躺在按摩椅上,疲憊的揉着太陽穴。
“爹地,是我們騙她在先,而且她的目標不是瀚宇。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她主動提出來的,相對而言,這件事對我們造成的衝擊,已經是最小了。”褚浩宇沒有去送林夕,也沒糾纏着問她去哪裡,只是隔着頂樓的玻璃窗,看着她孤獨遠去的背影。那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林夕身上的蒼涼。
“你也別幫她說好話,你們是不可能了,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吧!”林夕的報復在褚瀚倫的預料之內,他只是沒想到來的那麼快,那麼狠。林夕這樣牽連瀚宇,分明是對他這幾年假裝不認識的懲罰,只有褚浩宇纔會相信,她是無心的。
“爹地,我們行得正、坐得直,爲什麼要覬覦阮家和何家的勢力,何況現在他們已經是自身難保,我並不覺得會對瀚宇造成多大的衝擊。”也許有些晚,但褚浩宇總算堅定決心,由始至終都站在林夕一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阮思雅那麼多醜聞爆出去,阮斌不是都壓下去了?”褚瀚倫覺得疲憊,他猜何家很快就會上門興師問罪,幾十年的關係,因爲阮林夕的衝動,毀於一旦,“你看着吧,不出三天,何定勳就會搬出藉口,找到替罪羔羊。”
“哼,就算替罪羔羊,也擋不住悠悠之口,何況省城那個空缺,何志國和阮斌,應該都沒有競爭力了。”雖然不贊成林夕這樣過激的報復,但褚浩宇又不願看見她的計劃落空。
“我累了,你出去吧!”褚瀚倫閉上眼睛,他是真的很累,這次從昏迷中醒來,他的體力大不如前,而且接連面對的都是複雜局勢,早知道躲不開今天的結局,他當初就不會把林夕放在身邊,也不會一直對她隱瞞真相。
果然如褚瀚倫所料,不出三天,就有人出來爲何定勳和阮斌證實情況,說是有人行賄不成,故意陷害,雖然沒有指明對象,但矛頭直指瀚宇。
當然,找人辦事的是何定勳,雖然他並不待見阮斌,但畢竟此刻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只能連帶幫阮斌一起洗脫罪名。
阮斌一開始也不淡定,他沒有何定勳在家裡的地位,所以在面對困境的時候受盡王家人的冷嘲熱諷,邁出紀委大門的時候,他甚至想到去死,可當他打開林夕快遞給他那本何詠思的日記時,他的世界安靜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切不過是他的咎由自取。找了個僻靜的咖啡館,讓塵封的往事在眼前一頁頁鋪開,他想起自己追名追利半生,初衷也不過是跟何家人爭一口氣,都到這把年紀,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回到家,面對王麗娜的大吵大鬧,他只是淡然的收拾好簡單的東西,留下一份離婚協議。這樣卑躬屈膝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下去,他想爲何詠思做點事情,爲林夕做點事情,爲瀚宇做點事情。
可沒等到他出手,那個反腐記者已經揪住何定勳的尾巴,原來這一切都在林夕的預料之中。
早在林夕建議褚翰倫離間何定勳和陳振南的時候,她就把一切都算計進去。因爲陳振南打着何定勳的旗號,私下卻幫着薛運龍做事的原因,何定勳雖然嘴上答應褚翰倫按兵不動,其實私底下的報復已經將陳振南逼上末路。爲求自保,他不得不跟林夕合作,林夕便將他和他掌握的資料一起送到那個記者的手中。將他所知道的關於何定勳的醜事,悉數揭露。
褚瀚倫最後一次見何定勳是在看守所,那樣一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人,好像忽然老去,雖然他的目光依然倨傲,但明顯底氣不足。
“你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何定勳的語氣中充滿火藥味,雖然是褚浩宇帶着林夕這個喪門星再回何家,但褚翰倫功不可沒。
“老哥哥,林夕的報復遠在我的意料之外,她是看了何詠思留下的那本日記,怨不得我啊!”褚翰倫一聲長嘆,老人遲暮總會回憶過往,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今天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什麼心態。
“你別在這裡貓哭耗子,我是大風大浪過來的,不怕你耍花招。”何定勳其實底氣也不足,陳振南的反撲比林夕的嫁禍來得致命。但幾十年的關係,他一直處在褚翰倫的上風,所以拉不下臉。
“老哥哥,我當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之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想毫髮無損已經是不可能,我現在只想幫你怎麼減刑,你看看我還能做點什麼,儘管吩咐吧!”
“你想替那個死丫頭贖罪?”一旦被背叛,就再難相信,何定勳一直是這樣一個人。
褚翰倫搖搖頭,“浩宇已經跟她解除婚約,與其說是替她贖罪,不如說是替我自己。如果當年不是我收留她,她估計這輩子也不能和你見面,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褚翰倫的眼神有點頹唐,但何定勳從中看到了誠意。也許是這種自我反省的氣氛感染到他,也許是他最近關在牢裡投訴無門,他也思慮很多。如果當初不是他那樣折磨何詠思,也不會出現今天的局面。
“還好陳振南一直只和我接觸,我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你幫我好好看着治國和家裡人,別讓他們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別再出岔子。”
“老哥哥,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辦到。瀚宇現在上了正軌,罰款什麼的你就別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少受點罪,我沒看住林夕,是我對不住你啊!”
褚翰倫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官商勾結的事情他雖然沒辦過幾回,但好歹以前是仰仗過何定勳的,瀚宇好不容易纔邁過重重危機,他不想在這裡造成別的損失,何況大家之間總還有些往日的情分在,能幫多少算多少。
何定勳遠不止一個門生,所以陳振南知道的事情也並不見多;加上褚翰倫的裡外打點;以及何定勳幾十年的老關係維持;他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不至於太慘,但能否活着從監獄裡出來,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當然,陳振南也未能倖免,助紂爲虐,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林夕之所以會發現他的破綻,就是在薛家的別院,她去避世,分明只有李小雨和薛靜騰知道,而陳振南竟然會找上門,她當時就感覺到問題,只是一直沒理清關係。所以,最終她選擇讓褚浩宇接她離開。
褚翰倫以爲這事兒就算告一段落,當褚浩宇將辭呈放在他桌上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最終可能也留不住這個兒子。
“你真的要走嗎?即便我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再不能叱吒風雲,你也不願意留下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