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樂靖晟無法置身事外,他只好撥通電話叫來救護車,跟着胡娟一起去醫院,隨便給遠在麟州的楊廉明打了個電話,把事情大概跟他說了一下。
第二天楊廉明從麟州趕來的時候,楊子嬌已經醒了。看她吊着鹽水,臉色蒼白,他那一肚子責備的話,只好硬生生憋回去。
“靖晟,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楊子佳一直抓着樂靖晟的手,她睡了一夜,樂靖晟就被迫在牀邊坐了一夜。
終於逃出魔掌,樂靖晟的手腕上已經被捏出一片紫紅,他把傷患藏進衣袖,陪着楊廉明走在醫院的小道上,“伯父,麻煩你這麼遠趕過來,真是慚愧。”
“說到底,怎麼都是子嬌不對,是伯父教女無方啊!”楊廉明好像一夜之間蒼老,除了楊子嬌自殺,他還有另外一件煩心事,他升遷的事情,原本已經鐵板釘釘,現在卻傳出風聲,可能會換人。
“靖晟,是伯父委屈你了。”楊廉明停下來,拍拍樂靖晟的肩膀,兩個人在偏僻角落的長椅上坐下。
“你老實告訴伯父,你有沒有喜歡過子嬌?哪怕一點點?”
“伯父,實話實說,如果她沒有傷害過婧虞,我想我們可能已經結婚了。”樂靖晟擡頭望天,今天的天氣算是很好,有陽光,不知道婧虞跟石謙新在一起過得好不好?
“從前,我以爲她只是驕縱,沒想到她可以這樣歹毒,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婧虞下毒手,一次比一次過分,我怕我午夜夢迴的時候會睡不着。”和婧虞重逢的時候,他真的沒想過他們會舊情復燃,他只想報仇,實現林美薇的願望。
“那如果伯父求你,你能不能再給她一次機會?”楊廉明猜到有人在自己的升遷背後搞鬼,十有八九是因爲姚婧虞和石家的原因,他不敢告訴樂靖晟。失去權力,他仍然希望可以保住女兒的幸福。
“伯父,這根本不關你的事。”對他的提議,樂靖晟刻意的迴避,“如果沒什麼事,我想先回去看看我媽,昨晚她也嚇壞了。”
“靖晟,伯父只有子嬌這一個女兒,我知道她有很多缺點,但她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楊廉明追着他起身,“至於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幫你做到的。”
“伯父,我想做的事情,一直就只有一件。如果你想幫我,不如好好看着你女兒,讓她別再破壞我的好事。”樂靖晟沒有回頭,迎着陽光大步離開醫院。連楊廉明那麼驕傲的人,都可以爲自己女兒的幸福做出犧牲,爲什麼他不能放下一切,爲自己的幸福搏一把呢?
樂靖晟沒有回家,他直接到商場換了一身新衣服就直奔機場,拎着一大包玩具,他打了個車直奔古城的客棧,那個他和婧虞廝守纏綿的地方。
“先生,請問你是住宿還是找人?”阿依看見他站在門口張望,立刻上前招呼。
“請問有沒有一位姚婧虞小姐住在這裡?”這裡的裝修沒變,還跟以前一模一樣,樂靖晟知道婧虞的心裡一定從沒忘記過自己。
“你說婧虞姐,她已經走了。”阿依看看手上的表,這是石謙新送給她的禮物,她和阿東一人一塊,據說值好幾千塊,“兩個小時前剛走。”
樂靖晟立刻掏出手機查詢航班信息,阿依也站在一旁看熱鬧,隨手給他指了指,“喏,就是這班,好像剛剛起飛。”
樂靖晟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就是坐着這架飛機抵達的,而婧虞卻正好坐這班飛機離開。他在樓下的國內達到出機場,她可能就在樓上的國內出發步入候機室,有那一刻,他們在機場重逢,卻不經意的擦聲而過。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阿依見他臉色不好,在他眼前搖了搖手,“先生?”
“沒事,我沒事。”樂靖晟搖搖頭,只覺得諷刺,連這樣他們也會錯過,難道他們之間的緣分真的這麼淺薄嗎?
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那麼,請問你,這裡有沒有住着一個叫糰子的小孩子,今年應該是兩歲多?”
阿依這才仔細看了看他,他沒有行禮,只拿着一大包玩具。阿依立刻警惕起來,石謙新臨走的時候特別囑咐過他們,如果有人找糰子,就說這裡沒有這個人。
她當時還不信,她想不到誰會來找這個一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孩子。
“先生,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今天住在我們這裡的客人都沒帶孩子,不信你可以自己進去看看。”阿依讓開大門,請他進去。
不管這事真話還是假話,樂靖晟知道她既然敢這樣說,就證明孩子肯定已經不在這裡,可他還是忍不住走進去,他想看看,看看他們過去的印記。
天井中間,那個金黃和火紅組成的雙色桃心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記得以前那裡是一個四方石桌還有幾張石凳。
“這是什麼?”
看到那些花,阿依嘴角立刻飛揚起笑意,“那是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關於誰的?”
“關於那些失而復得,修成正果的愛情故事。”
雖然她沒有說是誰,可直覺告訴樂靖晟,這一定跟婧虞和石謙新有關。
他一言不發,直奔拐角的房間,門上上着鎖,他根本進不去。阿依跟在他後面,追得氣喘吁吁,“先生,你幹什麼?這是我們的雜物房,你要是想住宿,我可以給你安排別的房間。”
“我能不能住這間房?就一晚,我付你雙倍的價錢。”他不信,婧虞在古城等了三年,她不可能把這間佈滿回憶的房間用來堆放雜物。
阿依仔細看着他的眉眼,她立刻意識到,糰子的五官像眼前的這個人,多過像石謙新。雖然糰子叫石謙新爹地,可婧虞卻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對於阿依來說,婧虞就是一個謎一樣的老闆娘。她溫柔善良,卻總是對自己的過去,守口如瓶。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反覆叨唸着那句話,手中的玩具不知不覺掉在地上,樂靖晟推開阿依,失魂落魄的離開客棧。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是南笙或者是樂靖晟?
婧虞曾經給過他選擇的機會,可他沒有珍惜,那時候他篤定她是個騙子,那時候他一心只想着報仇,他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辜負了他。
“神經病,走路不長眼睛的啊!”
他漫無目的的在青石長街上走,撞到人也渾然不覺,招來謾罵,他也彷彿聽不見。
清凌凌的渠水倒映着他孤單的影子,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力包裹着自己。走累了,他在水渠旁邊的石階上坐下,安靜的與自己的影子爲伴。
周圍的倒影那麼熟悉,他擡頭才發現,不知不覺他竟然走到第一次遇見婧虞的地方。
那一次,在料峭的春風裡,婧虞就這樣站在水渠邊跳舞,她穿着五顏六色的長裙子,每一次轉身,滿手的銀鈴就叮叮做響,她臉上掛着無邪的笑容,簡直比那天的陽光還要耀眼。
而他就站在青石橋頭的柳樹下,靜靜的看着她,她的笑容好像一道陽光照進他的心裡。可美好的偶遇總是短暫的,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有機會知道。
他以爲他們不會有機會再見。
可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中,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他一眼就認出在吧檯旁邊獨自買醉的她。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過去跟她搭訕,卻發生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他沮喪的想要離開,卻發現她陷入危機,他想也沒想就立刻衝過去。
他們從混亂的人羣裡鑽出來,狼狽不堪的在大街上飛奔,可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終於跑到安全的地方,他們撐着腿大口大口的喘氣,她在月光下向他伸出手,“交個朋友吧!”
她盈盈的笑着,脣紅齒白像個天使,那一刻他的心沉醉在這四月的春風裡。
原本以爲會忘記的一切,此刻無比清晰的在腦海裡開啓自動播發模式。樂靖晟痛苦的按住頭,他以爲的放下,原來一刻也沒有放下。
手機在這個時候想起來,中斷了他想要沉溺的夢境。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一接起來,就聽見孔夢琳刻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