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皓軒一步步地向夏熙月慢慢逼近, 那憤恨的眼神像一團雄雄燃燒着的烈火般將夏熙月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他的恨意像一股強烈的寒意將她包圍在其中, 一直冷到心裡。
身上一抖, 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面前的唐皓軒已經完全的陌生, 爲什麼印象中溫文爾雅, 彬彬有禮的他會變成這樣?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盛怒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將他得罪了,難道是因爲師父, 因爲自己現在的這張臉嗎?
這才憶起,方纔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娘……”, 那師父不就是……不就是他的親孃嗎?
可爲什麼他會對自己的母親充滿了這樣強烈的恨意?當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爲什麼本來應該親密無間的親人卻會這樣的怒目相視?對於這一切她基本上可以說是一無知所, 因爲師父從來不曾將她的過去告訴過她。
他步步逼近, 她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往後一步, 她就撞到了那正站在後面的蕭洛寒身上,卻因爲用力過大導致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眼見自己將他撞倒,夏熙月急忙將他扶起,焦急地詢問着:“洛寒,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什麼地方?有沒有不舒服?”
“我沒事……”可話還沒有說完, 他就一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急忙用手捂住嘴, 卻感覺有溫熱的東西從嘴裡咳了出來, 爲了不讓夏熙月擔心, 他急忙將手往後藏, 卻哪裡能逃得過她的眼睛,抓過他的手, 這纔看見掌心已經被染紅了一大片,昨天夜裡從高處墜落的傷還沒好,剛纔那一撞一定傷了他。
她的眼淚滴落在他手上,聽到她哽咽的聲音:“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他伸摸索着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安慰着她:“熙月,別哭,我沒事,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王爺他……還好吧?”“還好,如月已經扶着他上了馬車,應該沒什麼事了。”“嗯,那就好。”
他們親密的動作和關切的言語在唐皓軒看來卻是這麼的不應該,爲什麼她可以對別的男人這樣殷殷關心,卻對他們父子不聞不問,他們在她的心裡到底算什麼?
蕭洛寒他不是不認識,三年多前在唐門就曾見過,對於他,他一直都有着深深的抱歉和愧疚,畢竟當年若不是因爲他,他的妻子也不會香消玉殞離他而去,說不定他們還能快快樂樂的多過幾年快活日子,但爲什麼三年後再相見,他卻在這裡和自己的親孃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還有爲什麼他只看到了她,卻沒有看到當年那個帶走她的男人,難道她又有了新歡不要舊愛了嗎?
“你以爲用這種無辜的表情就可以裝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嗎?你以爲我還會像當年那樣的對你苦苦哀求,讓你留下來嗎?你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無知少年嗎?”
那隱藏在心裡多年的委屈和怨恨終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當年若不是因爲她,父親不會差點死掉,也不會心灰意冷在唐門深處深居十多年,而他和大哥從小便像孤兒般的生活在那偌大的唐門之中,若不是有着爺爺的照顧,也許他們會更加的孤獨和無助。
每每看到別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一起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他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邊,幻想着那是自己的爹孃和自己在一起,每當閤家團圓的日子,也是他最傷心的日子,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難道她就一點悔恨之心也沒有嗎?
“皓軒,別再說了,她不管怎麼說都是你娘,對不對?”
“子秋,有多很事你都不知道。”看着這個剛剛新婚不久的妻子,他的眼神溫和了許多,關於自己的這些事他從不曾告訴過她,他只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的生活,他不要她和他一起承擔痛苦,他只要她幸福。
“不,我知道。”
訝異地看向她:“你知道?”
“還記得三年多前,在唐門,那個你陪着我看星星,看月亮的晚上嗎?那個時候,你講了一個故事給我聽,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口中那個可憐的小孩就是你。”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是,我一直都知道,但和你在一起那麼久了,你卻一直不肯告訴我,而我也不好將它點破,所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就一直把它放在這,我知道其實你一點也不快樂,所以我一直努力着要讓你快樂,皓軒,你知道嗎?你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是最瞭解他的人,而她所努力的也只是爲了能讓自己快樂。老天終是待他不薄,他的妻子不僅這般的溫婉賢淑,柔情似水的,還是這般的冰雪聰明,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皓軒,我相信娘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苦衷,因爲世上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子,所以我想娘這麼做她一定也很痛苦。”
聽到子秋的話,唐皓軒的心早已軟化,他回過頭看向那站在一邊神情茫然的夏熙月,心中想道:只要你肯告訴我十三年前是你做錯了,或者你說你是真的有苦衷,那我就原諒你。
“我現在真的很想再問你一句,難道你真的忘記了,十三年前,你是如何絕情的對待我和爹的嗎?你當真可以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什麼十三年前,我根本就不清楚。”
“你……”聽到她依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他的心就已經冷掉了半截,事到如今,她連一點悔過之心也沒有,大概她本就無心,所以才能這般的無情,唐皓軒長長的嘆了口氣對她說道:“對不起,打擾了,看來我和爹是來錯了。”
“軒兒,不要太過分了,她畢竟……畢竟是你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咄咄逼人的對待着自己曾經的妻子,是呀,他是她的什麼?她不早就說過和自己再無任何關係了嗎,如今的他又是以什麼身分來找她,看來終究還是自己錯了。
“是我娘,對嗎?”唐皓軒擡起頭對着天空發出一陣苦笑:“是呀,我都差點忘了她是我娘……”轉頭看向唐振南,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是爹,你難道忘了嗎?當初她是怎麼將那把劍送入你的胸口,又是怎麼對我的苦苦哀求置若罔聞的,我親眼看到她坐上那個男人的馬車,親眼看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她既然能這般無情,我又爲何還要認她?”
“軒兒,你錯怪你娘了,當年,那把劍,是我遞給她的。”
唐皓軒一陣錯愕,是爹把劍給孃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點,怎麼會這樣?
“可我明明看見是娘她……”
“當時,你娘執意離開,我萬念俱灰,只想着沒有了她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於是便將劍倒執着遞給她,只是希望她能夠給我一個痛快,對我來說能死在她的手上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所以就發生了當晚我所看到的那一幕?”原來過了這麼多年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來是爹自己不想活了,可是那一劍,如何刺得下去,如何刺得下……
“可是她又怎麼能夠下得了手,說到底就是她的無情,爹,你爲什麼總是在替她找藉口,爲什麼你總是在自欺欺人?”
話還沒說完,卻只見路邊的百姓開始慌亂起來,地上揚起一陣灰塵伴着一聲怒吼傳來:“姓夏的,你給我出來。”
塵霧散去,衆人這才發現場中多出了一名女子,不過她的頭髮卻是十分之奇怪,半邊長半邊短,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人用劍給削斷的。
看到她夏熙月便已明瞭,她是衝着自己來的,大概是來報昨日的斷髮之仇,昨天也是她過於衝動了,纔會得罪於她。
在萬紅樓的時候她便知道她不簡單,至少她不是普通的青樓女子,今日一見才知她還是低估了她,她的厲害大概遠遠不止這些吧。
“怎麼,你是來找我報昨天的一劍之仇嗎?”
“正是,你削斷我的頭髮,我凌若冰也不是吃素的,自然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然我還有臉繼續在萬紅樓混下去嗎?”
“那今日,我定要教你輸個心服口服。”“各憑本事,出劍吧。”
凌若冰說着劍已出鞘,卻遲遲不見夏熙月拔劍。
“怎麼了?我說夏姑娘你是不是怕了?若是,早說,省得我動手,你自己削掉半邊頭還我便是。”
“我會怕你,來便是。”“熙月……小心……”“放心,沒事。”
輕推劍柄,只聽“嗡……”的一聲,一道耀眼的寒光晃得大家都快睜不開眼了,只一瞬,夏熙月便已持劍在手。
“一劍出鞘,光寒九州,冰魄神劍果然名不虛傳,你手中持有這夏家家傳寶劍,看來剛纔那位唐公子所言不虛,你應該叫夏凌雪纔對?是嗎,夏姑娘?”
“何必多說廢話,動手吧。”說話間兩人已交纏在了一起,只見銀光包裹中,兩道嬌小的身影正斗的是難解難分,圍觀的衆人都暗自替她們捏了一把冷汗。
夏熙月沒有想到的是那凌若冰的武功竟是十分不錯,自已和她大戰了幾十個回合後兩人還是不分上下,而她也只是略佔上風而已。
那凌若冰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學的也是些邪門外道的武功,本來夏熙月有把握在十招以內將她制服,卻因爲唐皓軒的一句:“你的冰魄神劍,你的落月劍法無一不在昭示着你的身分,你還不承認嗎?”而分了神,卻讓凌若冰有了可趁之機。
只見她先是虛晃了一槍,分散了夏熙月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偷襲。
夏熙月本就分了神,再加上畢竟少在江湖上走動臨敵的經驗始終是不夠的,就這樣着了凌若冰的道,被她一掌擊中胸口,連退了數步,而凌若冰卻是得理不饒人,飛身而起將夏熙月一腳踢飛了出去。
凌若冰本就狠絕,這一掌一腳都是用了十成的功力,竟是要致夏熙月於死地。得手後,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長長短短的哨聲,看來定是有人來接應她,她也不再戀戰,一陣迷霧過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夏熙月跌落在地上,子秋急忙上前將她扶住,關切的問着:“娘……娘……你沒事吧。”
看來這丫頭已經把自己當成唐皓軒的娘了,才張開口說:“我……我……不是……”話還沒有說完便吐出一大口血,暈了過去。
眼見她受傷,唐皓軒卻緊張了起來,他撲過去焦急的哭喊道:“娘……娘……你怎麼了?你醒醒呀,都是軒兒不好,是軒兒不好……”
“軒兒……娘在這,你哭什麼?”
從不遠的地方慢慢地走來一白衣白髮的女子,衆人看到她不禁都呆在了原地,不是因爲她漂亮,不是因爲她看起來很年輕,而是因爲她竟然有着一張和夏熙月一模一樣的面容,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