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統局又要出寶貝了!
這個消息如同旋風般席捲了整個開封府的權貴圈。甚至連豪商圈子也被席捲了。但是不同於之前的琉璃盞,所有人都再三表示,他們絕對不會購買兵統局的所謂‘寶貝’,再買就是李逵的孫子,智商被碾壓了一次也是夠了,絕對不受二茬的欺騙。
貴族圈和豪商圈,都是京城琉璃盞的受害者,也是李逵經常放在口中說道的韭菜。身爲韭菜,他們也是有尊嚴的韭菜。
絕對不讓同一個人割第二茬。
面對排山倒海般的反對,李逵沒有做出任何迴應。甚至他連搭理的心思都沒有。
就連兵統局中最貪財的蔡京,也是冷眼旁觀。
畢竟,玻璃鏡連樣品都沒有,他們也不知道最終結果會如何。但出於對局座無條件的信任,蔡京篤定,開封府的權貴們,這輩子都是局座的孫子輩。這就像是命運,抗爭是沒用的,得學會習慣。
這人啊!
要強是好事。
可是沒本事還要強,就是犯蠢。尤其是人傻錢多的權貴們,笑人無,恨人有,攀比心理嚴重失衡。
一旦別人家有的‘寶物’,他們沒有,心裡頭那個叫難受啊!
怎麼辦?
還得花錢。
到時候,還得眼巴巴的送錢來兵統局。
且不說蔡京,兵統局琉璃工坊管事韓靖,自從李逵讓他想個辦法,用制度限制工坊的技術外流。這可不是個大宋人能夠想出來的,關鍵是用制度限制技術的外流,這已經是後世的現代管理了。大宋工匠都是大工匠培養制度,每一道工序都熟悉,一旦被挖人,技術就會出現泄密。李逵的這個要求,可難壞了韓靖。
大宋的工坊大工匠,執行的是精英制度,技術全面,工藝精湛。
這就必須讓大工匠從原材料的選材,然後到粗加工,精加工,都要完全瞭解,並掌握核心技術。這樣一來,任何一個合格的大工匠被競爭對手挖走,都會出現技術外流的可能。但如果不讓大工匠掌握核心技術,做出來的貨物還能用嗎?
這讓韓靖非常懷疑。
可是李逵給他的條件也非常誘人,誘人到他必須挖空心思去坑大工匠們。
怎麼辦?
三日之期到了,可他還是沒有想到太好的辦法。
“局座,小人實在是沒有辦法。”韓靖一臉慚愧,同時心頭也在滴血,做官啊!多好的機會,就黃了。當然,這三天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想出來,而是試着道:“局座,小人以爲,想要讓工坊不將秘方外流,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工匠們掌握秘方和所有的技藝。但是……這樣一來,做出的貨物,是否能用,就成問題了。”
官府的工匠,都是製作精品的工匠。
技術沒的說,至於人品,李逵從來不相信人品這種事。
人品好的人,該壞事的時候,一點都不手軟。人品不好的人,用起來還會更順手。
“不掌握秘方,所有的製作工藝分拆?”李逵懊惱地揉着腦袋,他怎麼就忘記了流水線和標準化?這兩個玩意,可是匠人精神的最大敵人。流水線能夠保證最終產品的產量。但是質量上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都是合格品。
而標準化,就是流水線的核心。
想到這裡,李逵心裡有了辦法,對韓靖道:“製作鏡子的工藝你認爲可以分拆成幾部分?”
“配料,如何製作無色透明玻璃,這秘方,得掌握在絕對可信的人手中。尤其是局座製作出來的火鹼,更該保密。小人以爲,這配方工坊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逵頷首道:“行,配方你已經知道了,你去保管,不要外流。你能做到嗎?”
“小人以性命擔保,要是配方外流,小人立軍令狀。”
“可。”李逵接收了韓靖的建議,繼續問:“那麼工藝呢?”
韓靖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是無法將他想出來的辦法合起來,但在李逵的引導下,他彷彿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順着李逵的思路往下道:“小人琢磨着,這玻璃即便擀平了,還需要研磨平整,要不然無法照人。這是一道工序。”
玻璃熱加工之後,即便做出平整的玻璃板,白麪也是凹凸不平的,不磨平,根本就不能成爲鏡子。
“其次,在研磨之後……對了,研磨之前切割也很重要。”韓靖突然想起道:“局座,小人發現玻璃很不好切割,用力大了就碎裂,很不容易。需要一點點研磨,費時費力且不說,還可能在研磨過程中弄裂。”
“這你就不用想了,本官有辦法。”李逵變不出來金剛鑽,但玻璃遇熱冷卻之後潑水就能裂開的特性,他還是知道的。加熱玻璃大致的一條線,或者乾脆用燒紅的鐵棍來加熱玻璃上的一條線,等到玻璃這部分溫度上來了,立刻潑冷水,玻璃就裂開了。而且大概率會很平。
“局座英明。”韓靖肅然起敬,對李逵開始吹捧:“小人三生有幸,能追隨局座……”
“算了,馬屁就不用拍了。先說你的辦法。”李逵可不是來聽怕馬屁的,韓靖這等工匠頭子,就算是吹捧人,能比得上蔡京這等文人,差遠了,人家纔是專業的。
韓靖見李逵不吃他這一套,只好繼續道:“最後就是表面研磨,小人正在組織工匠找辦法。如今用的法子是水磨,先將玻璃磨平整。然後在精細研磨。”
李逵大致心裡有了整個流程的想法,頷首道:“那麼就分成四個大工序。第一個,就是配料製作原料,這個過程是爐工的職責,秘方掌握在你手中;第二個工序,是切割,這倒是簡單,但技術上也該細分;第三個工序是研磨,可以分成粗磨和細磨,甚至還可以增加幾個小工序;第四個工序是製作塗料。這個塗料的事,需要你去找漆匠商量,如何將塗料塗上鏡子的背面,並長久保持塗料的光亮,但本官可以給你提個醒,這種塗料一定是銀色的,顏色越亮越好。”
“小人一定立刻去辦。”韓靖恨不得立刻拿支筆記錄下來,可惜在李逵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在做事上,李逵還是善解人意的,對韓靖道:“之後的章程我會讓阮小五給你。但是每一道工序做完之後,需要有人檢查是否合格。這很關鍵,一旦一個工序出了問題,繼續下一個工序,只能做出廢品。”
“小人立刻組織人督辦。”韓靖當即領命。
要用人,不能不給點甜頭,李逵當即表示:“你盡力去辦,要是辦好了,本官允諾你的條件不會變。”
“謝大人栽培!”韓靖原本還以爲做官的事慌了,沒想到李逵根本就沒有因爲他淺薄和無能而冷落他,三十歲的漢子,哭的像個孩子。
做官。
在大宋做了官,纔算是個人。
當然,這是百姓的想法,只有真正當上了官才發現,他們是和百姓不一樣了,連輩分都變了。做官以後,盡當孫子了。
自從李逵說要製作玻璃鏡。
蔡京天天在工坊轉悠。
自從採用分工序的標準化之後,蔡京是琉璃工坊最後可能偷竊技術的人了,因爲蔡京問任何人,工匠們都不敢隱瞞這位兵統局的二把手。
好在蔡京沒有膽量偷師,再說了,偷師就能發財嗎?
錯。
被李逵發現倒黴不說。就算是他偷偷建立個琉璃工坊,也競爭不過兵統局。畢竟,兵統局能夠調集大宋所有精銳工匠,而蔡京恐怕連踅摸個工匠都難。
“哎呦……什麼味?”
“是大漆。”
蔡京彷彿一頭扎進兵營的茅房,被黑烏烏的蒼蠅羣給趕了出來。在門口,一個勁的喘氣。韓靖嚇得戰戰兢兢,還得給蔡京一個勁的解釋。
“大人,這是鏡子的最後一道工序。我們用的塗料以大漆做底子,所以味道很重。”
“不會有毒吧?”
蔡京覺得自己離中毒不遠了。可是韓靖卻笑道:“不會,如今的塗料雖然有毒,主要是生漆的漆毒,但是晾乾之後就沒什麼影響了。”
聽這話,似乎之前的塗料有問題。蔡京緊張道:“你是說之前的塗料有問題?”
韓靖敬畏道:“局座要求塗料是銀色,而且越亮越好。但是漆匠們表示,塗料要銀色容易做到,顏色亮也不難,但是要加入白汞。局座知道之後,立刻否決了這個提議。並警告我等,鏡子是給貴人女子用的,真要是出了問題,都不夠小人們掉腦袋的。”
蔡京立刻點頭道:“沒錯,是這麼個理。這關,你要把握好。千萬別出亂子。”
寶物有毒,這還是寶物嗎?
至於白汞,蔡京當然知道,這玩意很多權貴下葬的時候會用,而且還是劇毒。給死人用的東西,要是用在活人身上,絕對是不行的。真要是出了問題,兵統局雖說是衙門,也擔不起衆人的憤怒。
“有成品嗎?我瞅瞅。”
蔡京來可是等着鏡子出現,要是鏡子不能驚豔世人,怎麼賺錢?
韓靖急忙道:“有幾面樣品,局座拿走了一半。另外一半局座說了,留給大人做展示之用。”
“拿來我瞧瞧。”
蔡京如此輕慢的反應,讓韓靖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猶豫着提醒蔡京道:“大人,這鏡子不一般,到時候您可得拿穩了。”
“老夫連照個鏡子還用你教?”蔡京爲李逵馬首是瞻,可在兵統局除了對章授之外,對其他人都是趾高氣揚的脾氣。
在韓靖開庫門,開鎖的時候,蔡京還琢磨着,難道他已經老成連照鏡子都不成的樣子了嗎?
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臉龐,覺得還行啊!
皺紋是有,也不剌手。
當然,剌手的不是臉皮,而是砂皮。
“大人請看!”
蔡京正在走神的功夫,韓靖將鏡子放在了他手上。白銀皮的包裹很上檔次,有蓮花瓣圖案,這應該是鏡子的背面。可是當他翻過來之後,還是同樣的圖案,蔡京抑鬱了,難道他真的老的連照鏡子都不會了。
“大人,這裡有個暗釦,打開了就能用了。”韓靖提醒道。
蔡京暗暗惱怒,覺得這廝巴結上了李逵之後,已經飄到不知自己姓誰名誰了。輕鬆打開了搭扣之後,展開之後果然是一面小鏡子。不大,比巴掌還小了些。可讓蔡京震驚的是,這麼小的鏡子,竟然將他整個人都攝了進去,彷彿自己的魂魄都少了好幾縷,頓時驚叫起來:“我的魂!我的魂被它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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