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章惇對伯尼丹這位琉求國太子的存在很不感冒,可是當城內百姓對琉求國太子流落民間的故事越來越好奇的時候,他也不得不站出來讓鴻臚寺出面,將這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太子給安置在了四方館。
鴻臚寺?
琉求國太子伯尼丹還是沒混上。
不過這傢伙挺會來事,開口閉口就說自己是大漢遺民,是東吳派遣到夷洲的將門後裔。在京城街頭收割了一波好感。
就是看着不咋像!
因爲黑。
大宋時代的海外諸國的土著,基本上有一個特徵。尤其以南洋諸國爲甚。從長相上來看,占城的土著鳩形鵠面,皮焦齒黑,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多少。就伯尼丹的膚色來看,說他是大漢遺民,絕對是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
可是,大宋京城的百姓是見過世面的。
京東東路第一條好漢,文武全才,活着的財神爺李逵,李人傑,不也是長的黑黢黢的膚色嗎?
說不定,大漢的時候,東吳人都長伯尼丹那副鬼樣子。
可琉求國太子伯尼丹入住四方館的動靜還真不小,李逵來了,給他這位在開封府舉目無親的太子爺站臺。
李逵這是給這位琉求國太子站臺,當然,投桃報李,伯尼丹也說出過自己的計劃,他想要成爲大宋人,想要投獻琉求國。
找個說辭,足夠讓李逵給他壯一壯聲勢了。
“季康,你怎麼來四方館了?”
錢廖憤恨道:“在禮部做伺候人的事也就罷了,沒想到來到鴻臚寺,還是伺候人。我這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錢廖是李逵的同科進士,在官場有着與生俱來的親近感。
錢廖偷偷靠近李逵,眼神卻落在了伯尼丹的身上,對李逵小聲道:“這位就是最近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的落魄太子吧?”
“琉求國太子,幫忙照應着點。別讓他受欺負。”
這還真的是有可能,四方館接待的是使團,一國使團,再不濟,也不能來兩個人。總該是老老少少來幫子人,伯尼丹就主僕兩個,很容易受到排擠。
錢廖嘆了口氣,無精打采道:“哥哥我也就這點權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把人養地白白胖胖的,樂不思蜀。”
“不用供着,只要不讓他委屈就行了。”
三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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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尼丹雙手託着輿圖,高舉過頂,跪倒在保康門外,高聲道:“番邦琉求國王子伯尼丹,投獻番邦海圖輿圖,懇請大宋皇帝收留!”
周圍的禁軍都看傻了,急忙有人入宮去稟告。
垂拱殿上,郝隨將聽到的消息向皇帝趙煦稟告之後,低聲道:“奴才去看個究竟。”
“別驚擾了琉求國王子。”
趙煦端坐在龍椅上,一如既往的面部反應遲鈍,哪怕是心裡樂開了花,也有種不動聲色的沉穩。
這是多年的傀儡皇帝養成的毛病,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但是在皇帝跟前做事多年的郝隨明顯的能感受到皇帝心情的愉悅,這麼多年了,大宋還沒遇到過這等好事。上一次投獻,還是大宋開國初年,吳越國王族親自來開封府納土歸宋,成就太祖皇帝大一統功勳。
雖說琉求國和吳越國無法相提並論。
但也算得上是大宋第二次納土歸宋的大事件。
皇帝趙煦也犯嘀咕,給吳越國錢氏封王,這都怕委屈了錢氏。畢竟錢氏歸宋,將趙匡胤推上聖君的高坐上下不來了。這份情,趙氏皇族得世世代代領着。
但是給琉求國什麼待遇,就讓他難以決斷了。
給多了,趙煦就成了冤大頭;給少了,顯得他刻薄寡恩。
“陛下,奴才已經打聽清楚了,琉求國王子伯尼丹要投獻琉求國,海圖倒是沒什麼,從泉州港出發幾天就到琉求國了。可他畫了琉求國的輿圖,可見心誠。”
郝隨撅着屁股,哈着腰,將整個身體擠成一個古怪的姿勢面對皇帝。
他已經習慣了,宮裡的官宦,基本上面對貴人都有一套看着很卑賤,卻給上位者很舒服的說話方式。因爲這樣,上位者能夠很清楚的看清宦官的臉,同時還不用扭動脖子。
“帶來了嗎?”
“陛下請御覽!”
“傳章相覲見。”
很快,章惇就趕來了。
他早就知道琉求國的這個破落王子背後有人指點,可讓他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玩的是這麼一出。投獻王國,這在大宋開國的年景有過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出現過。
伯尼丹弄這一出,皇帝說什麼也不能馬虎應對。
“老臣見過官家。”
“給章相賜座。”等到章惇坐定之後,趙煦這才問:“章相可知德勝門外宮門發生的事?”
“陛下,此事得從長計議,可以先給琉求國的使團調整更好的住處。”章惇蹙眉道,他有種被人當成提線木偶的憤慨。
趙煦隨即答應:“可。不過章相,這事得快些做出決斷,不能讓心向我大宋之百姓寒了心。”這話一出,章惇只能暗暗叫苦。皇帝不輕易做出決定,平時大部分政務都是章惇批了之後,皇帝寫個準字。
可是章惇卻深知趙煦的性格非常執拗,認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他的心意。
至於琉求國王子伯尼丹的事,肯定背後有人教唆。
可問題是,他說了算不算?
王子僅僅是王子,哪怕他是太子,琉求國的事也輪不到太子做主吧?
章惇心裡恨得牙癢癢,擺明了這事背後是李逵,這小兔崽子還以爲自己是傻子,還想裹挾着堂堂宰相跟着他走?
可實際情況是,章惇確實被裹挾了。
他不清楚李逵的打算,卻被李逵影響着朝着李逵設定好目標前進。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就像是當初蔡卞爲了給王安石正名,無所不用其極,同時也裹挾了他這個宰相。可蔡卞的問題不算嚴重,畢竟給王安石正名,也是它這個曾經變法的先鋒該做的。
屬於半推半就之下的舉動。
可李逵……這小子難道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想到這裡,章惇就氣不打一處來,回到都事堂,就冷着臉對屬下下令道:“叫李逵來見本相。”
根本就不用人去請,李逵就在都事堂等着。
“相爺,恭喜恭喜!”
“我——”
章惇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順上來,指着李逵怒不可遏道:“你弄什麼鬼?”
“降低試點的難度難道不好嗎?”
李逵摒退左右,然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章惇的對面,拿起茶壺給章惇倒上了熱茶,一邊敬茶,一邊解釋道:“章相,海外不同於陸地,我大宋禁軍隨時隨地都能過去。除非將土著都殺光了,要不然,我們很難徹底統制這片地區。”
“琉求國還算是好的,他們的國王承認自己是大漢遺民,這是認祖歸宗。但誰知道有沒有人會反對琉求國歸宋。同時有個人帶着進入琉求國,總比兩眼一抹黑進入要好吧?”
“話是這麼說。可你打算如何安排琉求國的這位王子?”章惇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又問了一個難題。
“陛下怎麼打算,就怎麼安排。”
……
“臣謝主隆恩!”
幾天之後,四方館,伯尼丹跪在地上接聖旨,聖旨之中將他父親封爲靖海伯,世襲罔替。
大宋能夠世襲的爵位不多見。
哪怕是可以世襲的爵位,下一代繼承者也會降一級。
而不降爵位級別的真的不多見。
這也是李逵堅持的封賞,需要將封地的特殊性凸顯出來。要不然,過幾代都一樣了,誰還會削尖腦袋去海外封地?
海洋霸權的初始之路,不好走。
而琉求國投獻之後,琉求國將成爲大宋第一個封地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競買爵位的消息就開始傳播開來。
開封府最近聚集着越來越多的富商。
以至於京城的房租都漲了不少,尤其是內城的豪宅,更是一天一個價。
隨着競買的日子越來越近,在大宋都城之外,也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哥哥,又有財主來送禮,讓我們去共謀大事。不會是都要反趙氏天下了吧?”
梁山,聚義廳,晁蓋懵圈的看着堆滿了聚義廳的禮物,他是個山賊唉,爲什麼會有豪商莊主上趕着給他送禮?
想了好幾天,也想不明白,晁蓋滿眼血絲的看向了吳用,氣餒道:“我覺得是個陰謀!”
吳用癟癟嘴,也說不上所以然來。
原本是‘肥羊’角色的商隊幕後東家,卻上趕着給山寨送吃送喝。
這樣詭異的事,在山賊歷史上不敢說絕無僅有吧,但也是聞所未聞。至少,吳用博覽羣書,從來沒有看到如此荒唐的事。
可就是這等荒唐的事,卻讓他們給趕上了。
這讓吳用心中有點沮喪,難道當山賊也成了光榮的事,可以受到豪商們敬仰,然後躺着就嫩發財?
或者晁蓋是帝王之姿,讓不認識的豪商們都要蓄意結交的地步了嗎?
“哥哥,我總覺得不對勁,要不我們去城內探探消息?”
吳用建議道。
劉唐卻不以爲意,叫嚷着先分財物,採購肉食,大吃一頓再說。
晁蓋不是這等鼠目寸光之人,也覺察到了信息不對稱造成的不解,當即認同道:“還請賢弟跟着爲兄去城內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