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貨場大火?
這事穆氏兄弟心裡門清,本來就是穆春坐下的糊塗事,因爲怨恨碼頭貨場囤積大量的茶油,讓他們少賺了萬貫。
本來就做事跋扈的穆春越想越氣,一把火就把貨場給燒了。
這事只是倆兄弟私下裡說,但沒想到什麼也沒做的賈道全卻替他們背了黑鍋,這小子,穆春不幹了。這貨也就是傻,賈道全要不是在他們兄弟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貨場囤貨,打壓茶油價格,穆春這傻小子能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來?
他一個外鄉人,來潁州,舉目無親的,能想到是因爲有人提前囤貨了,讓他們受到了損失?
再說了,他們的生意本來就賺了幾千貫,要是賈道全不說,倆個沒見過大錢的江州土鱉,能開心的冒鼻涕泡。
這是賈道全故意拐帶着讓這兩人做下了糊塗事。
只是賈道全也有失計議,沒想到最後李逵找補損失會落在他的頭上?
他屬於背地裡使壞,還沒功夫偷着樂,就很沒徵兆的被挖掘出來的正主。高孝立讓他賠錢,一點也不冤枉他。而賈道全能不知道穆氏兄弟放火的事?
潁州地面上,他想要派人盯着穆氏兄弟,這倆人根本就躲不過去。
更何況,穆氏兄弟來潁州之後,對他們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外鄉。身邊安排跑腿,幫襯的人手都是賈道全安排過來的手下。但凡要有點風吹草動,一準就稟告了賈道全。可以說,賈道全對穆氏兄弟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
只是讓老謀深算的賈道全都沒想到,千算萬算,沒算到李逵這廝竟然用勢強壓高孝立,然後高孝立又用勢強壓自己。這彷彿是江裡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他賈道全在潁州謀劃多年,竟然不過是混成了個蝦米的局面,讓他憤恨不已。而這時候,他已經有些坐蠟了。不過現在還不是表明心計的時候,他故意買了個慘,把穆春誆了出來,果然這傻小子還傻呼呼地認了下來,碼頭的火是他放的。
“賈大哥,穆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碼頭的事情就是我做下的,有道是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穆春就算是下大牢也不會連累賈大哥。我已經打探清楚了,碼頭上沒事人,最多也就是個失察,判個流放也就差不多了。”穆春滿不在乎道,他絲毫沒有覺察到賈道全目光中的異樣。
“二弟,你且退下!”一直在邊上沒有開口的穆弘上前一步,攔住了情緒激動的穆春。
“兄長!”穆春很不甘心的喊道,他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
穆弘沉下臉來,低吼道:“我的話不好使了是嗎?”
“不,不是,大哥你聽我說!”穆春磕絆的語無倫次,想要解釋,卻看着兄長陰沉的臉色,頓時氣悶的讓了兩步。
這年頭的武人都有兩個很顯著的性格,中二且直接。
他們不正直,卻擁有直來直去的性格,說是善惡不分,也不爲過。但只有這樣,江湖人才覺得獲得灑脫。
穆春就是如此,更何況,十七八的年紀,正是人生中最爲血氣方剛的年紀,膽子大到沒邊沒際,穆家又是兩個少年當家,已是無法無天習慣了。
穆春的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兄長開口之後,他就在一旁不再開口。
穆弘不同於穆春,他是家裡的老大,加上要顧全兄弟,主要是照看弟弟不要被其他惡霸欺負,最好還能成功欺負外鄉人,僅這一點就很不容易,甭提多操心了。別誤會,穆氏兄弟可不是孤兒,他們的老爹還活着呢,只是穆員外根本就看不住他哥倆。於是看似穆弘就多了一些穩重,可終究不是自己的本意。本質上,他是一個暴躁的,做事不論對錯,只論自己心意的惡人。江州地方上,被他哥倆欺負的人數不勝數。
表面上看,穆弘要比他兄弟強很多,至少多了一份隱忍,似乎有點閱歷的樣子。可他那點江湖道行,在賈道全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賈道全是什麼人?
這是個能在潁州地面上,用他那些個陰謀詭計就能玩出花來的狠角色。要不是遇到個一心想要辦他的通判徐讓,早就穩穩的當上了潁州鄉紳的頭子,那時候即便和高孝立對抗,也完全不會落到下乘。
他一眼就看出了穆氏兄弟缺少足夠的江湖經驗,年少且衝動好鬥,只是穆春這小子也太虎了吧?
你燒了人的貨場,臨了不跑,也不躲,還想着吃一場官司就擺平?
這腦子行走江湖,你家大人心可真夠大的。
不同於穆春,穆弘的脾氣更加暴躁,但是他發作起來,沒有任何跡象,有種突然間就炸裂的觸不及防。他攔住兄弟,並不是不讓穆春說下去,而是他從賈道全,還有管事的口中得到了一個信息,對方並沒有要報官的意思。
說什麼將主犯交代上去。
不過是一句說詞。
賈道全見狀,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誆人了,苦着臉實話實說,卻是七八句真話中,夾雜着一句假話,就算是賈道全家裡人,也難以分辨真僞:“賈某在潁州多年做官,做那不入流的小吏。大概七八年前吧!常平倉出了亂子,原本以爲這麼多年過去,已經相安無事了,沒想到還是被人抓住了痛腳,如今對方將碼頭貨場的損失來說,不過是託詞。實際上是讓某出錢免災,免除七八年錢的那樁官司。所以,賈某讓二位離開潁州,並不是看輕兩位兄弟,而是此事和你們無關。”
“賈某讓二位不遠千里來潁州販賣茶油,本來就是存着讓兩位幫忙的心思。如今賈某還欠着兩位的恩情,再讓兩位留下涉險就太不當人子了。再說,賈某並不是要反抗,而是籌錢就能擺平,沒有你們擔心的那麼兇險。”
他雖說了真話,但更清楚這幫江湖人的性格。
真要是他遇到了難處,他們扭頭就走,面子上肯定過不去。
江湖人,活的就是這張臉,爲了所謂的‘義氣’二字,連性命都可以不顧。
果然,沒等賈道全說完,穆弘就不高興了,眼角微微挑起,兇光畢露,冷冷道:“哥哥是看不起我兄弟二人?”
“哪裡!”賈道全假惺惺的站起來,扶着穆氏兄弟的手臂道:“你我兄弟,貴在交心,今日我賈道全蒙難,實不忍讓兄弟爲愚兄操心。而且你們留在這裡,恐怕會讓你們深陷其中,這又何苦?”
“哥哥休要說胡話,我等兄弟交心,自然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今日哥哥就是趕我兄弟二人,我兄弟也不會答應!”
“沒錯,我大哥說的對!”
“可是,這不是人手的問題。而是……”賈道全說到這裡,故意長長的嘆氣道:“實在是對方太過跋扈,你兄弟又是眼裡不揉沙子的好漢,恐怕到時候會忍不住動手。哥哥損失些就能擺平的事而已,不用讓兩位賢弟趟這渾水。”
賈道全越是表現的高風亮節,穆弘二人越是固執,執意要留下來。
甚至穆春表示,他們兄弟二人這趟生意的本錢和利潤都可以拿出來幫賈道全度過難關。
只不過,賈道全就是不準,雙方就此僵持了下來。
穆弘一心想要幫忙,卻被賈道全執意拒絕,本來脾氣就暴,如今更是眼皮子都在跳,頭皮都在跳,似乎全身上下,都浸泡在怒火之中。
要不是賈道全演技實在高人一等,穆弘恐怕早就暴起了,見賈道全實在不肯說,只能轉身拉着管事問:“你說,對方到底擺下了什麼道道,讓兄長如此爲難?”
“是錢。”管事偷偷看了一眼賈道全,攝於主人的威望,表現出小心謹慎的樣子。可沒想到賈道全故意沉下來道:“滾出去,少亂嚼舌根子!”
可管事的也會來事,故意表現出忠僕的樣子,對賈道全哭喊道;“老爺,可是對方開口就要四十萬貫,家裡如何拿得出來?”
四十萬?
還帶貫?
這要是換成銅錢,堆在他們來時候僱的大船上,恐怕船也要沉吧?
穆弘和穆春原以爲他們這趟生意坐下來,已經算是有錢人,聽了管事的話,倆人連連倒吸冷氣,這賊廝鳥,該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