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寧縣的糧倉裡,典吏正在跟幾個老兄弟們喝酒。
“這個曹萬,現在是越來越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咧。”
“是咧,自打出了事之後,這個老曹,一直就是想來咱們嘴裡奪食兒,什麼事啊。”
“等過去這一陣子,額非得收拾了這個老曹不行!”
說完惡狠狠的喝了一口酒,低着頭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了糧倉,驚慌失措的說道:“大......大哥,出大事了。”
“慌什麼?天塌了?像什麼話!”
典吏氣不打一處來。
“大哥,嫂子和小侄子都被曹萬帶走了啊,咱們派出去的兄弟昨天也沒回來。”
典吏猛地站起來,一拍桌子大喊道:“這羣人當真是目無天日了嗎?”
“大哥,咱們怎麼辦。”
典吏誰都沒理,只是帶着人回到了自己家裡,看到妻子跟兒子都不在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曹萬!”
曹萬正帶着人喝的比較開心,在典吏家盯梢的人回來了。
“大哥,那瓜慫回家了,看到了,那臉都綠咧!”
說着引發了鬨堂大笑。
“大哥,咱們現在只需要等着那個瓜慫過來找咱們就行了,其餘的咱們不用管咧。”
“哈哈哈哈。”
孫毅看了看眼前的這羣人,確實沒有看到那個老張的身影,看來這個老張以後是不會在跟着曹萬了。
孫毅眼前的這些人,雖然看上去沒心沒肺,但是之前曹萬早就跟孫毅說過,現在這些還在跟着自己的這些,都是一些苦命人,要麼就是自幼孤苦伶仃的,要麼就是在地震之後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的貧困人。
“大哥,那個瓜慫來找您了。”
曹萬手底下的一個陝北漢子跑進來對曹萬說道。
曹萬大笑道:“行了,把他帶進來,看看他還有什麼說辭。”
典吏驚慌失措的跑進來,完全沒有了那天在糧倉外面時候的樣子,對曹萬說道:“曹老哥,你我無冤無仇,爲何帶走我的妻兒啊,稚子無辜啊。”
曹萬板起了臉,對典吏說道:“王老哥,你我確實無冤無仇,再說了,咱們都是明白人,這糧倉的事情,我且問一句,這官倉能不能開了?”
這個典吏哭喪着臉說道:“曹老哥啊,我其實也是個頂包了,天災人禍,這朝廷的糧食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放,衙門裡的兄弟們家裡存糧都見底了啊,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曹萬似乎也知道這其中有一些隱情,既然這個典吏這都說的這麼明白了,曹萬也不好意思在繼續責備典吏,只是說道:“這孫大人的手令都不能服衆放糧嗎?”
這個典吏接下來的話,卻着實的刷新了孫毅的三觀。
“曹大哥,不是我不想放糧,這糧一旦放了,弟兄也有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也沒法交代啊。”
“本官是這從四品的縣令,比你們咸寧的縣令品級高,這樣可以了吧?”
孫毅盯着那個典吏。
典吏皺了皺眉,對孫毅說道:“這.......好吧,我回去跟兄弟們商量一下吧。”
曹萬臉色一變,對典吏說道:“老王啊,這咸寧的父老鄉親們也是人,誰不想活着啊,再說了,那官倉裡的糧食都是剛交上去的秋糧,怎麼就不能先給鄉親們了?”
“老曹,說實在的,這麼大的災,總有人得餓死,誰都不想自己身邊的兄弟餓死啊。”孫毅張嘴剛剛想罵,但是張了張嘴,最後卻又閉上了,確實這個典吏這個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就像災民因爲沒有糧食,趁機聚衆,起而掠食。
“曹老哥,你懂我的苦處了嗎?”典吏看着曹萬說道。
曹萬嘆了口氣,對典吏說道:“行了,王老哥,咱們儘量爲了鄉親們想想把吧,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餓死啊。”
“曹大哥,我的妻子兒子,實在是無辜的,如果我弟兄們不能開倉,能否放人?”
這個問題看起來是有些好笑,不過孫毅卻看到了這個典吏確實是有些無助。
“老王,一切按照規矩來,畢竟沒了王法,咱們咸寧不能亂啊。”
典吏執意要回去商量一下,曹萬無奈,只能放走了這個典吏,不過他說的事情確實是震驚到了孫毅。
既然都是要餓死人,爲什麼要選擇餓死自己的兄弟。
中國人也許就是這樣,在後世美國人雖然公德心極強,但是私德卻蕩然無存,什麼孝敬父母,烏鴉反哺之類的根本沒有,似乎是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像是一個口袋,裡面放進公德之後,就再也裝不下私德了,一旦裝下了私德。
“曹大哥,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孫大人,你猜猜他們會不會乖乖的聽話,把糧食放出來?”
孫毅搖了搖頭,說道:“他應該不會吧?畢竟老婆孩子都在你這裡呢。”
“孫大人,相信我,這個老王,絕對是個老油條,他這次就是來這裡探一下,是不是老婆孩子真的在這裡,既然我認了,今天晚上,這個老王絕對會回來的。”
曹萬似乎是已經看透了這典吏,對孫毅打了包票說這個人一定會來,然後帶着孫毅再次喝了起來,就這麼喝起來,一時間也忘了時間,孫毅覺得自己已經喝的差不多了,腳底下已經隱隱有些發飄了,但是曹萬似乎是越喝越開心,一點沒有放過孫毅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點響動,曹萬猛地站起來,而此時孫毅身邊的衙役已經都喝的差不多了,孫毅聽到動靜之後,勉強打起了一些精神,看着曹萬,但是已經有些迷糊了。
曹萬把酒碗一摔,大喊道:“兄弟們,出來!來活了!”
一時間,十幾個人衝了出來,猛地就往外面衝,那些典吏的眼見已經攔不住了,直接就亮明瞭身份大喊道:“曹萬欺行霸市已久,弟兄們把他們給我拿下!”
這羣人卻沒有穿着衙役的衣服,但仍然是拿着衙役的官刀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