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人幾乎在同時一起亮出兵刃衝出了樹林。
有人攔頭,有人打尾,也有人直衝隊伍中央,刀槍並舉,迅如霹靂。
閔展煉只看到對方的馬匹上火光一閃,接着便是霹靂一響――他們竟然帶着火銃!一個念頭還沒過去,接二連三的火光和霹靂響了起來。
電光火石般的瞬間,他看到何伯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樣,腰刀脫手而出,身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往後跌倒,血花四射。
安排斷後路的三個耳目因爲襲擊的目標位於隊伍最後面,,竄出樹林的動作一氣呵成,堪稱動若脫兔一般,然而連着五次巨響之後全部倒下了。其中一個的腦袋在一聲巨響之後少了一半,腦漿飛濺。
這是他最後看到的一幕。
三十秒之內,閔展煉和他的八個手下全部倒在地上不動了。
葉孟言把他的Glock手槍收回袍子裡――得益於薛子良等老美搞得手槍快速射擊訓練,他和他的隊員們在三十秒內擊倒九個活動目標。這不算什麼:按照考覈標準這連及格都算不上――分攤下來每個人只有0.9個目標,小菜一碟。
“clear!”隊員們此起彼伏的吼叫着。葉孟言皺了皺眉:
“控制戰場!回收彈殼!”
幾名隊員立刻策馬控制前後路口負責警戒,有的去檢驗處理屍體。
襲擊者一共九個人,七男二女。隊員們稍稍搜查了他們的隨身物品,無外乎替換衣服、兵器和少許銀兩。
九個人中,只有一男一女還活着。男得大腿中了一槍,子彈穿肉而過,女得亦中一槍,不過子彈擦過。只是受驚嚇過度,昏了過去。
“大約是什麼江洋大盜。不是正經人物。”嚮導看了看搜檢來的物品說道。否則不至於在官道上攔路行劫――這是大罪,一般有點身家的江湖客,背地裡可能殺人放火的事都幹過,但是攔路搶劫那是綠林好漢的勾當,一旦被拿出了就要掉腦袋。
“趙開死了。”有人過來報告。說着呈上一支鏢。
葉孟言帶着嫌棄的表情接過了這支染着血跡的鏢――做工十分精細,表面微微非黑。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箭毒木!”他立刻想了起來,他們在黎人的地盤裡進行拉練的時候,見到過黎人的獵人搜尋此物,用其沾染箭頭――據說這東西過去偶然也有漢人收買。
箭毒木是一種稀有的熱帶植物,想不到這夥江洋大盜也有。看來需求就是市場。
“俘虜怎麼辦?”
“補一刀,丟溝裡。”葉孟言不在意的說道,他現在正在趕路,不能帶俘虜。這裡雖然比較冷僻,又是午後行人稀少的時候,畢竟是官道。人來人往,不能久留。
“隊長,你看!”忽然有個隊員把一卷紙遞了過來,葉孟言隨手打開一看,竟然是張道長的畫像!
“捆上帶走!”葉孟言改了主意。
兩人傷勢不重,而且都無子彈殘留――若是傷勢太重或者子彈留體內深處,以他們的能力無法救治,那就只有就地送他們上路了。
攜帶俘虜早有章程:頭上斗笠,外包遮面巾,再上眼紗,身上用斗篷一裹,活脫脫就是個行路騎士的打扮。
只是俘虜口中有口枷,眼紗是不透光的,雙手也被捆住――用得是臨高製造的專用束帶,只不過材質是堅韌的細藤。俘虜被架在馬匹上,即不能喊叫又不能動彈,只能昏天黑地的跟着隊伍行進,根本不用作二想。
葉孟言當然想不出這樣的法子,這些江湖招數,全都是從起威裡學來得――鏢局雖然不幹黑活,但是天天都和幹黑活的人打交道,裡面的一招一式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行人兼程趕路,很快就到了大店莊,這裡早就有人在接應。
張應宸在大店莊的勢力已經膨脹起來--倒不是他刻意爲之。南無量教在大店莊內的教徒們,從香主、司香到普通教徒全體反水。沒等張應宸反應過來,他就成了“張教主”、“張神仙”了。
反水的不僅僅是大店莊內的教門組織,整個沂州地區的南無量教門,整個都動搖起來,壇主和上層的驚慌失措似乎印證了那一晚在莊家“鬥法”的傳說。
儘管已經從沂州壇上傳下令來,不許教徒紛傳此事,並且宣佈鬥法完全“子虛烏有”,但是大店莊裡的教徒們似乎是爲了印證自己的選擇的是“正道大法”,特別熱衷於宣傳此事。到處吹噓張教主的“法力無邊”,原本張應宸還以爲他們就去說說“浴雷”的事情,沒想到還不到一週時間,他的各種“神績”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張應宸原本在沂州義診治病,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再加上這次“鬥法”。沂州各村鎮的香主、司香和教徒們,紛紛私下裡來到大店莊來“覲見”“張真人”,貢獻上各種禮物。張應宸知道,這些人已經做好了隨時改換門庭的準備。
甚至在莊家,他在女眷中也得到了很大的突破。莊家有好幾位主人家的女眷都表示願意皈依他的“新道教”。
當時的民間教門在女性中的影響力往往超過男性。通過太監的傳播,很快就滲透進入了後宮內廷這樣的地方:深閨中的女性是很容易受到這些通俗簡單的民間教門的影響的。宮女、妃嬪都有信奉者。研究民間教門的資料表明,崇禎時宮中流傳九蓮聖母的傳說和信仰,和民間教門亦有極大的關係。至於那著名的三大案中的“挺擊案”,也與同時的一個民間教門紅封教有牽連。
“革命形勢一日千里,貧道真是趕不上了。”張應宸在莊宅裡爲這喜人局面坐臥不安,喜得是自己能在沂州打開如此的局面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現在不但他可以輕鬆的組織移民,還在這裡佔下了地盤,對以後元老院在本地的大規模展開行動打下了基礎;憂得是自己名聲大振,極容易成爲衆矢之的。
想當初自己只不過是在本地義診,就遭到了對手的暗算。現在要虎口奪食,不知道敵人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官府、莊家又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神棍”?自己固然得到了家主莊謙的賞識,現在又得了莊家子侄們的愛戴,但是這樣的耕讀人家向來對僧道有戒備之心,名聲太大了,對方反而可能會刻意疏遠。
一旦失去了莊家的保護傘,不但南無量教會使出全力對付自己,就連官府也會隨時隨地的要他好看。這是他最擔心的――一個“妖言惑衆”或者“白蓮教餘孽”就足夠讓自己死於非命了。
正當他心懷憂懼的時候,葉孟言分隊的到來讓他精神大振――老戴培訓的那些老童生出身的宣教士當然也有用處,但是眼下沒有“刀把子”來得稱手。
山崗上,有一處樹林子。樹林旁是一座小小的廟宇。這裡距離大店莊不到二里路,原是大店莊內的香主的地產。後來用了教衆的奉獻,在此地蓋了座小廟。香主反水之後,這座廟宇也就落到了張應宸的手裡,成了他在莊外活動的另一個據點。
說是廟宇,其實不過是個小小的三合院而已。房屋很小。殿宇內空蕩蕩的。張應宸宣傳新道教“不事偶像”,所以整個殿宇內空蕩蕩的,只設昊天上帝和三清的神主。
小院裡,七八個騎士分成多處有站有坐,卻並不聊天。而是警覺的注視着各個方向和出入口――他們正是葉孟言帶來得特偵隊的隊員們。他們和張應宸接頭之後就被安置在此處。
廂房內,正在審問俘虜。
兩名俘虜,已經處理好傷口,灌入了一碗葡萄糖生理鹽水,讓他們精神稍振。
問口供的人相當小心,俘虜全身剝個精光,不論男女一視同仁。
兩個隊員將人壓跪在地,拿住肩部,以防突然暴起傷人,由主事人問口供。
主事人正是葉孟言本人,相陪的是起威派來的嚮導鏢師,他即做翻譯又把關注意對方是否撒謊――首長們畢竟是外來者,有些社會細節上不清楚,容易被人矇混。
閔展煉被第一個拉出來受審,即使沒有從他身上搜出的東西,就憑本時空的社會常識也可以知道他的地位多半高於女性俘虜。
閔展煉纔不過二十五六歲年齡,身子強韌,筋骨並不特別壯實,勻稱,強韌,線條柔和有如一頭豹子。鏢師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個練武的好手,絕不是泛泛之輩。就算葉孟言這樣的元老也得承認:此人的肌肉協調性極佳,在陳思根那裡肯定能大受讚美。
不過也由此看得出古人想當武林高手的,必得是出身富庶人家,否則光練出這身肌肉所需的蛋白質就不是一般以吃飽飯爲理想的百姓所能企及。
他身上的物品,皆被一一攤放在地上:幾十兩銀子,幾串制錢,幾張小額官錢票和山西銀票:亦不過二百兩的。簡單的行裝,一把解手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