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苗插嘴道:“還有紅薯幹!芋頭哥一定喜歡紅薯幹!”
香花笑着道:“都裝上!等他回來了,讓他自己挑!”
因爲押送着海顏和真札,還有楊運這一干拖油瓶,整個軍隊的進程其實相當緩慢,若是楊遇能隨自己心意,此刻早已快馬加鞭,奔回青山村了。
楊運看出他歸心似箭,在馬上一顛一顛地說風涼話:“楊指揮使,如今天氣還熱着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楊遇懶得搭理他,一夾馬肚子往前面去了。
可這回楊運不依不饒地追上來,還特意支開了其他的人。
“那日你問我的事,我心裡也有一些猜測,想來是差不多。只是你這回回京,少不得狹路相逢,你打算如何辦?”
楊遇早就想過,便索性道:“前塵往事我都不記得,楊大人也不必同我這樣親近,我只是金州太平鎮青山村的一個草民,不足掛齒,也不值得什麼高貴人物掛念。”
楊運心裡喲了一聲,這是打算拿失憶來做藉口了。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裝得像的,仇人相見,你真能做到不動聲色?”楊運問他,隨即搖搖頭,自問自答道,“我看不行。你見了我還恨不得要和我打一架呢。”
楊遇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在外人面前說得客氣:“……那從今日起,也請大人留意着些分寸,留末將一條活路。”
楊運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總而言之,這一路楊遇走得相當憋悶,行伍之中沒一個他喜歡的,要不是想着能見到香花,他真想掉頭回西北去。
終於在他就快要望眼欲穿的時候,他們總算走到了太平鎮的地界。
楊運這回總算善解人意了一次,招呼隊伍停下休息整頓,故意在此地多停留片刻。
楊遇只喝了一些水,就拿着乾糧在路口來回晃,連諸事不管的海顏都看出他有點異常了。
海顏踹了楊運一下,問:“他在等人?”
楊運就像個任打任摔的麪糰,笑呵呵道:“這下官可不知道。”
海顏撇了一下嘴。這一路楊遇和他們都客氣疏離得很,確實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香花已經連着好幾日來官道等了,這日睡迷糊了,急匆匆走到半路時便聽人說欽差大臣路過、好大的排場,香花便推開駕車的師傅,自己動手趕車,差點把自己顛了個七葷八素。
她遠遠便看到路上一大羣人,爲首一個穿着玄鐵鎧甲、獨立於人羣之外,香花心裡猛地一跳,當即便跳下了馬車。
趕車的師傅被嚇了一跳,連忙提醒道:“香花姑娘你慢着些!”
香花沒顧得上理他,提着裙襬大步朝那個孤獨的身影跑過去,唯恐自己跑慢了一點,欽差大臣的隊伍說啓程就啓程。
楊遇離開這兒兩年,已經不太認識這裡的路,正胡亂張望,就看到一邊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朝着他這裡跑過來。
噹啷一聲,他手裡的劍掉到地上,他也朝着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大步跑去。
楊運和海顏等人都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
楊運小聲嘀咕道:“這小子,總算有個討人喜歡的樣子了。”
兩人還差一步就能抱上的時候,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雙方都滿面通紅,此時還有點侷促。
香花連氣都顧不上喘,她盯着面前高了自己好幾個頭的俊朗將軍,隱約能從他臉上看到芋頭英俊的眉眼,但兩年的戰場殺伐給他鍍上了一層肅殺之氣,她一時並不能十分確定。
“……芋頭?”
楊遇看着面前的姑娘,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香花長高了一些,容貌也變得更加亮眼,她烏髮如雲、膚如凝脂,頭上只戴了一朵花,別了一支桃木簪。
那是他親手做的桃木簪。
“嗯!”
他哽咽着應了一聲,一把將這放在心尖兒上的小人攬入懷中,高傲的頭顱也垂下來,貪婪地嗅着她所特有的氣息。
香花也抱住他的腰,冰涼的鎧甲讓手心的滾燙更加鮮明。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一陣。
“……香花姑娘,這些東西放哪兒呀?”姍姍來遲的馬車師傅有點不知所措。
香花連忙紅着臉鬆開楊遇,對師傅道了謝,楊遇見車上對了好多瓶瓶罐罐。
“這是?”
“辣醬,紅薯幹,乾果,還有各種肉乾……不知道你們邊疆吃什麼方便,就都帶了一些,你要的帶走,不要的我帶回去。”
楊遇忍俊不禁地笑起來,“都方便,只是我這會兒還不能帶,得先去一趟京城。”
“哦,對!”香花忽然想起來,臉頰上的紅暈更重,都說關心則亂,果然不錯,“……那我,我帶回去。”
楊遇從罐子裡抓出一把肉乾,吃了一口:“好香。”
香花有點得意道:“自然香了,這香料可花了我好多心思……”
楊遇專心地盯着她瞧:“這肉乾是咱們自家人才能吃,還是也送到京城去?”
香花道:“這是才弄出來的新口味,還沒來得及送呢。”
“別送。”他沒來由地說。
香花卻不知何故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嬌嗔一下,便道:“好,不送就不送,我們家可還有好幾罐,你要負責都吃完。”
楊遇笑得居然有幾分乖巧,言語相當親暱:“保準吃得一點不剩。”
楊運和海顏都暗自咋舌,好半天才在心裡說:原來是我不配。
“東林和香苗呢?”
“本來要跟着來的,我爹……”香花說到這兒,眼睛不太好意思直視他,“爹擔心他們倆吵鬧,就只讓我一個來了。”
楊遇明白她話裡的話。
他此番進京不一定能請到假,回來時也不一定能原路返回,能保證二人見面的也就只有這一會兒,香花的爹就是想到這兒纔不讓東林他們來耽擱的。
“……草兒姐和新來的書生吳用成親了。”香花覺得他眼裡彷彿有火一般灼灼逼人,弄得她不敢再盯着看,只能找話來說,“……附近的兩個村子也都好起來了……”
她說的什麼,楊遇其實沒太聽得進去,他只是渴求地盯着她看,似乎恨不得把她裝到眼睛裡,裝進心坎裡。
要是能停留在此地,不用再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