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柏薇疏通完經脈這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當天晚上,柏薇就住在了日照巷內,和顏傾城擠在一張牀上過了一夜。
早晨就是臘月二十九,因爲今年是小年,沒有三十,所以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城裡的年味畢竟是比鄉下淡了不少,好在叢葉和顏傾城都是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對於過年,都沒有留下多少深刻的記憶。柏薇就不同了,從小在父母和爺爺奶奶的呵護下長大,儘管家裡什麼都不缺,在她的意識裡,依然有着盼年的衝動。
“小薇,過個年至於這麼激動嗎?”
“怎麼不激動啊,傾城姐,一年可就過一個年呢。”
“呵呵,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都是唯一的一天,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同,大年三十啊,除夕夜啊,團圓飯啊,新衣服啊,吉利話啊。”
柏薇數着手指頭,說了好些。見顏傾城和叢葉的臉上都是淡淡的樣子,纔想起來兩人都是孤兒,哪裡有什麼團圓飯,新衣服之類的期盼?
“姐姐,叢葉哥哥,不如你們都跟我去我家過年吧。反正過年的時候,我家裡人也不多,就是爸爸媽媽,還有姑姑姑父,爺爺奶奶,以及我和小倩妹妹。”
“你姑姑和姑父怎麼不去姑父家裡過年呢?”
“姑父家裡沒什麼人了,從前年開始,就到我家來過年了。”
“謝謝小薇了,我們還是留在這裡過,就不去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叢葉並不插言,在一旁看着兩人說話。
雖然過了一夜,柏薇還是不好意思去看叢葉,特別是叢葉的眼睛,柏薇儘量躲避着。
“傾城姐,還是去吧,哈?”
看着多了撒嬌意味的柏薇,顏傾城習慣性摸摸她那一頭的秀髮,輕聲說道:
“我們真的不能去,小薇吃過早飯就回去吧,家裡是不是已經催過好幾次了?也就是一個晚上,明天小薇再過來玩。”
柏薇也知道,顏傾城說話雖然口氣溫和,只要拿定了注意,卻是很難更改的。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扭頭看見旁邊的叢葉正看着別處,馬上趴到顏傾城耳朵邊,悄悄說道:
“傾城姐,我應該是徹底好了,可是該怎麼感謝叢葉哥哥呢?”
“你不是給過一張卡了嗎?還要怎麼謝他?”
“只是用錢表示感謝,是不是太俗氣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送花,還是以身相許?”
顏傾城說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怎麼會突然順嘴溜出來這樣一句話?
“傾城姐?!”
柏薇一推顏傾城,馬上紅着臉轉過頭去,
“不和你說了。”
吃早飯時,顏傾城問柏薇:
“你休學的事情怎麼辦?”
“開學我就回去,繼續上學。”
柏薇興奮地說道,同時看了叢葉一眼,低聲說:
“謝謝叢葉哥哥。”
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
“傾城姐,怎麼小惠姐還沒有回來?”
“昨天打電話過來了,說是有點別的事情耽擱了,今天中午到家。”
“真羨慕小惠姐,馬上就要畢業了,可是我還要讀三年半。”
“小薇就那麼着急長大?”
“我不想長大,可是又不想總是待在學校裡。傾城姐,你想啊,從三歲去幼兒園,一直到現在都多少年了?如果畢業後再讀研究生,博士,那不是整個要在學校裡過上小半輩子嗎?”
早飯後,送走柏薇,叢葉和顏傾城商量着也該準備一頓年夜飯,畢竟智小惠還要回來。留叢葉在家裡收拾一下衛生,顏傾城獨自上街買了些蔬菜,水果,以及肉食之類的。
智小惠是上午十點不到回來的,剛好和外出買菜的顏傾城前腳後腳走進小院中。當智小惠看到院子裡的叢葉時,明顯愣了一下。由於顏傾城不好給智小惠解釋叢葉爲什麼要來觀海城,爲什麼要住在家裡,便一直沒有和智小惠提起過叢葉。
“小惠回來了?快進屋歇歇。”
“嫂子,他是……”
“叢葉,你哥的戰友,今年復員後,就來到觀海城。”
“你好,叢葉。”
叢葉上前一步,站在智小惠面前自我介紹道。
“你好。”
智小惠的語氣裡明顯有一絲不愉快。
打了一聲招呼後,便提着雙肩包,從叢葉身前走了過去,直接進到東間,看到自己牀上的被褥並不是以前自己常用的一套,心裡更是不喜。見顏傾城跟着走進來,便沉着臉問道:
“嫂子,是誰睡在我牀上?”
“是我,西間讓給叢葉了。”
“爲什麼?”
爲什麼,顏傾城的確不好向智小惠解釋爲什麼,一時愣在那裡。
叢葉聽到屋內兩人的對話,急忙走進來,對智小惠解釋道:
“對不起,我剛來的時候沒地方住,就住在了這裡。小惠不要介意,我馬上搬走。”
“叢葉,不可以。”
顏傾城沒想到一向乖巧的智小惠一回來,竟然給自己出了這麼大一個難題。這段時間,要不是有叢葉在,自己還不知道會被餘曉鵬逼成啥樣,聽叢葉說要搬出去,自然要阻攔。
“還是我去住旅館吧,反正初六我就回校了。”
智小惠手中的雙肩包一直沒有放下,說完,轉身就朝外走去。
叢葉當然不會讓智小惠去住旅館,而自己留下來。急忙擋在智小惠身前,十分歉意地說:
“小惠你誤會了,你留下來,我馬上走。”
到這時,顏傾城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見叢葉什麼都沒帶,就朝大門走去,剛走了兩步,想要追他回來,不想被智小惠橫跨一步,擋住了去路。
“小惠,你……”
被智小惠一阻,叢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外。
顏傾城心中頓時一痛,今天是年三十,自從叢葉來到觀海城後,幫了自己多少忙,也只有顏傾城自己心裡清楚。如今,卻被智小惠在大年三十給趕了出去。顏傾城又無法對智小惠發火,只能呆呆地看着叢葉身影消失的大門口,心裡頓時空空落落的。他一個人可怎麼過年?眼裡的淚水,不由自主在眼眶中旋轉着。
顏傾城的表情,自然逃不過一直在觀察她的智小惠的眼睛。
“嫂子,何必對一個外人如此?雖然是我哥的戰友,嫂子收留他大半年,也夠意思了,就隨他去吧。”
顏傾城卻是在擔心叢葉有沒有把柏薇給的銀行卡帶在身上,叢葉手裡一向不喜歡帶現金,顏傾城是知道的。另外,齊家給的診金,也一直在自己手裡保管着。
“小惠,你不瞭解情況。”
猶豫了一下,顏傾城還是沒有給智小惠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情。
“小惠,你先坐下來休息一會,我給叢葉送點錢去,他身上可能沒錢。”
“嫂子,連錢都掙不來的男人,你爲什麼還要可憐他?”
智小惠拉住顏傾城,就是不讓她離開。
如果今天不是年三十,說不定顏傾城真要不顧智小惠的阻攔,衝出去找叢葉了。顏傾城很瞭解智小惠的脾氣,雖然和智小康是兄妹,可是智小惠,從小就養成了那種說一不二,以自我爲中心的性格,這一點上,兩人完全不像是親兄妹。
智小惠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可是顏傾城卻不能不顧智小惠的感受,如果自己強行去追叢葉,以智小惠的個性,肯定不會留在家裡過年的。這讓左右爲難的顏傾城,最終不得不優先照顧智小惠。怎麼說叢葉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在外面怎麼都行,可是智小惠一個女孩子家,大年三十去住旅館,顏傾城實在是放不下心來。
見叢葉走了,嫂子也不再去追叢葉,智小惠才心滿意足地收拾起自己的牀鋪。顏傾城沒有辦法,重新回到西間去住。藉機在叢葉留下的簡單的行李中翻找了一下。找到叢葉剩下的一千多元現金,並沒有找到銀行卡。顏傾城知道,叢葉本身有一張卡,另外還有柏薇送的那張。既然沒找到,就說明叢葉帶在身上。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就給柏薇打了個電話。因爲他不知道叢葉自己那張卡上有沒有錢。而柏薇送的一張,兩人也從來沒有去查過上面到底有多少錢,萬一叢葉取不出來呢?
“傾城姐,有事?”
自己剛離開日照巷沒多久,就接到了顏傾城的電話,柏薇自然而然地問道。
“小薇,上次你給叢葉哥哥的卡里有錢嗎?”
“有錢啊,傾城姐,怎麼了?”
“哦,有錢就行,沒什麼。”
“傾城姐,大年三十咱可不興打啞謎,不然這個年我都過不好的。”
柏薇隱隱感覺,日照巷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不依不饒地非要問出個結果不可。
“真沒事,就是……”
“就是什麼呀,傾城姐可不是拖拖拉拉的人。”
“小惠回來後,見到叢葉在家裡,就有些不高興。所以,叢葉空身走了。我擔心他身上沒錢,知道那張卡還在他身上,所以問你一聲。”
“傾城姐,怎麼會這樣?今天可是年三十。”
聽到顏傾城那邊沒了動靜,還算了解顏傾城的柏薇,馬上反應過來,什麼是智小惠不高興,肯定是智小惠把叢葉哥哥給趕走了。想到這裡,柏薇馬上掛斷電話,和父母說了一聲就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