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回、偏指他人欺奪信,名稱善意實惡行
鎮元子一現身,就笑呵呵的拱手道:“諸位道友,渡化世人乃悲憫情懷,接引仙緣爲道法自然,所謀都是好意,不必只責他人欺奪衆生之信,那樣好意反成惡行,諸位之修爲都是心如明鏡,我鎮元就做個和事佬如何?”
鎮元大仙說的話有意思,概括了世間的一種情況,比如李四告訴張三:“只有上帝纔可以救贖你。”又有王二人告訴張三:“只有真主才能救贖你。”張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李四跟王二先打起來了,世間動亂之源往往如此。
也許李四跟王二都是真心的出於好意,認爲可以救贖張三,對方不該欺奪衆生之信。但這種事情做過了頭,從“只有XX纔可救贖你”變成“不奉XX就是邪敵”,那樣好意反而變成了惡行。----做爲從現代社會穿越來的梅振衣,是這麼理解鎮元子的話的。
鎮元子一出現,梅振衣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今天這些高人時不會動手了,本來這些人也不想動手。大家站在雲端上,不僅是法舟橫錫杖封住了清風的去路,東華帝君拱手也封住了武皇的去路,隨先生與身後的衆位金仙列陣,與對面的衆高僧對峙,誰都沒法妄動。
這些人聚在一起各展玄妙境界,法力實在太強大了,仙家法力在人間彼此施展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並不是通常人們所想像的來一場核爆發,而是這一片空間同時歸於沉寂清明,誰的神通都歸於奇異的平淡。
梅振衣發現了一件事,是神識感覺到的,無語觀音術“失效”了,不是說法術不好用,而是在這個地方就算以無語觀音術開口,所有的人也都能聽得見,向某個人發送神念也等於向所有人發送神念。這一片空間內只有一處地方是混沌的,那就是正中間。站到那裡可以面對所有人。
四面都有人,站在中間卻可以面朝所有人,能感受到所有的妙法境界相互剋制,這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移轉空間,只能這麼玄妙的形容出來。梅振衣發現這些高人地大神通手段相互剋制,形成了這種奇異的場面。然而卻沒有封他的去路,也許他在這裡是最微不足道的角色,或者是諸位高人有意爲之。
梅振衣從內心深處不希望衆人起衝突,那樣的話洛陽城可就倒黴了,而且他知道這些人自己也不想起衝突,已經形成了一個僵持的局面,這時需要一個人出來勸解。這麼做也是需要勇氣地,必須站到正中間的那個位置,這片沉寂清明空間中混沌的一點。假如這些人動手的話,所有的力量都會集中在那一點。
梅振衣一咬牙,正想移動身形站到場中去。清風目露讚許之色,然而就在這時眉頭又微微一皺,因爲鎮元子搶先一步突然出現了。清風沒有說話也沒有發送神念,只是用最普通的暗示方式,大有深意的看了梅振衣一眼。
梅振衣看懂了清風的眼神---你本可以有這場大功德,現在讓鎮元子給搶走了。
這麼多高人誰都不願動手纏上無邊業力,但場面又是奇異的僵持,這時有人出來化解衝突於無形,無疑是一場大功德。在場地人今後誰都欠他一分人情,想想這些都是什麼人?鎮元子剛說完,隨先生就笑道:“大仙,你既想做和事佬,請問有何高見?”
鎮元子一指腳下地皇宮:“人皇印就留在皇宮吧。今日不必理會。佛指供在洛陽。何時迎回法門寺由世間人自取。宮中有變。我等就靜觀其變。實無插手地道理。”
武皇說話了:“那我呢?”
鎮元子一笑:“你地帝王身在宮中。那就經歷帝王家事。蓮臺真身在雲端上。鎮元恭祝大勢至菩薩歷世化身修行圓滿!”
鎮元子說地話很刁啊。居然一言點破了武皇地來歷----大勢至菩薩歷世化身。並非本尊法身。而是大勢至菩薩斬出地歷世修行化身。託舍入輪迴經歷一世。梅振衣今日是第一次聽聞。
鎮元子話一出口。小和尚法舟低頭雙眼垂簾雙手合什唸誦佛號。雲端上衆高僧一起開口合念。玉皇大天尊及身後衆金仙都豎單掌稽首做行禮狀。武皇什麼話都沒再說。在雲端上盤腿而坐。身下出現了淨白蓮臺。這十二品蓮臺正對着鎮元子地方向卻缺了一瓣。
此刻這一片空間已經渾然一體。宛如世外奇異地存在。外面地人誰也不會察覺到裡面任可一絲情景。所有地法力波動與聲色光影都不會再傳出去。除非來人地修爲境界還能超過大天尊、鎮元子、法舟等人。而外界地一切在裡面看得清清楚楚。神識所及之處絲毫無礙。宛如冷眼旁觀婆娑世界。
梅振衣感覺有些恍惚,並不是靈臺矇蔽,與之相反,他此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但是在這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中,感覺腳下洛陽城中的一切所見所聞閃現的實在太快了,以他的修爲,神識中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大。着。張柬之擁太子入宮門,直至內殿斬關而入。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聞訊跑到廊下來看出了什麼事,正值羽林軍衝來,刀光起處將這兩個俊美的男子斬成幾段。衆人一直來到武后寢宮的門口,門外侍衛環立,張柬之扶着太子上前喝斥衆侍衛不要妄動,扣響了大門。
武皇聽見人聲嘈雜,料知有變,坐在牀上厲聲問道:“何人膽敢做亂?”
張柬之等人擁太子入殿,一齊下拜道:“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誅二逆,恐致漏泄故不敢預聞。臣等自知陳兵宮禁,罪該萬死!”
武皇見此場面也知無法挽回,怒視太子道:“汝也敢爲此事嗎?二張既誅,可還東宮。”
羽林將軍恆彥範道:“太子怎能再返東宮?先皇以愛子託陛下,如今年齒已長,天意人心久歸太子。臣等不忘先皇厚恩,故奉太子誅賊。原陛下傳位太子,上順天心,下孚民望。”
武皇不欲答應,但此形勢又不好不答應,環顧殿中諸臣道:“我待諸位不薄,不意能有今日。這裡都是我特拔重用地治國之臣啊。”
武皇幾十年積恩威已久,目光這麼一掃視下去,羣臣皆俯首有愧色,太子更是打哆嗦。這時崔玄道:“擁先皇與陛下之子登大位,便是報大德。”此話一出羣臣附議。
武皇一拍牀案道:“罷、罷!”把眼睛一閉也不再理會。
至此水到渠成,張柬之率衆擁太子出殿,命羽林軍收捕二張餘黨。此時還缺一道手續,就是武皇命太子監國的敕書。太平公主又入宮勸武皇,終於把敕書拿到了手。第二天武皇下詔禪位。
張柬之擁李顯終於復辟功成,仍復國號爲唐,大赦天下改元神龍。有功之臣當然皆有賞。張柬之爲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崔玄爲內使,恆彥範、敬暉爲納言賜爵郡公,王同皎爲駙馬都尉兼右千牛衛大將軍賜爵郡公,李湛爲右羽林大將軍賜爵國公。
梅孝朗沒有直接參與宮廷政變,本人也沒有升賞,加蔭其子梅振衣爲定遠將軍。
雲端之上的梅振衣又升官了,這回成了武散官將軍,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李顯復位爲唐皇。改神都洛陽爲東都,但沒有立刻回長安還是留在洛陽理政,武皇退位爲太皇,居住在上陽宮。李顯率百官往上陽宮拜見武太皇,加尊號爲“則天大聖皇帝”。
武氏退位時的尊號是則天大聖皇帝,駕崩後被削去帝號,尊爲則天大聖皇后,後世始有“武則天”之名。“則天大聖”這四個字,多少讓人聯想到後世小說《西遊記》中杜撰的“齊天大聖”。
這一切。雲端之上的梅振衣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看都不行,哪怕閉上眼睛也是元神明澈無礙,在這一片玄妙的空間裡,沒有尋常五官的限制。他看見的還遠不止這些,因爲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武皇地帝王身仍留在上陽宮中,天上地衆位高人也一直站在那裡“看”着。
接下來將近一年時間,梅振衣看見了太多他原本並不太瞭解。甚至是他不願意看見的事。包括朝堂爭鬥、宮廷隱秘、後宮污穢甚至難以啓齒不堪入目之事。
他穿越前閱遍市井精通江湖八大門。照說經歷已經很豐富了,穿越後尤其是近年來只在山中靜修不聞世間事。萬沒想到今天還有這種經歷,都是自己從來沒有見證過地,剛開始有些好奇,再後來有點噁心,漸漸的有點麻木,到最後就不得不超然而旁觀了。母親的陰影下,性格懦弱沒什麼主見,多年來日日惶恐不已。倒是他地原配太子妃韋氏經常勸慰他:“禍福無常,何用慌張?”這個女人親眼看見婆婆武則天一生的顯赫,受其影響極大,也欲行效仿。
李顯登基之後,疏於治國只在後宮享清閒。倒是皇后韋氏好攬權柄,比武則天初當皇后時威風更盛,竟追封其父韋玄貞爲上洛王,大臣勸阻而李顯不聽,一切都順着韋后的意思來。武則天退位二張黨羽伏誅,但諸武弟子並未盡數受牽連,武三思仍在朝中。
武三思之子武崇訓娶了韋氏之女安樂公主,公主出嫁之時備極鋪張,皇親貴戚無不往賀。待李顯復位後,張柬之尚掌大權,有心腹秘語道:“二張雖誅,三思尚存,去草不除根,恐其復生。”
張柬之則答道:“大事已定,尚有何慮?”並沒有當一回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話說李顯召幸女官上官婉兒,冊封爲婕妤。其實那上官婉兒在武皇當政之時就不怎麼幹淨,則與蓮花六郎相戲被武后呵斥。武三思依仗武皇勢力常留宿宮中,與上官婉兒眉來眼去早已勾搭成歡。
三思年歲雖長但生得健碩,枕蓆上的功夫具有特長,婉兒自是喜歡。後經李顯召幸,也常嘆命不由人嫁於老夫,牀上風光遠遜於武三思。偏偏皇后韋氏也是個淫婦,掌權之後在宮中一手遮天肆行無忌,竟然也動了花
韋后行事效仿武則天。但她可比武則天過分多了,武后是在高宗駕崩後才蓄男寵的,而李顯仍在韋后就想亂來。婉兒素來機警乖巧,十分會討韋氏的歡心,兩人之間幾乎無話不談,就連房帷私事也不避諱。韋氏曾有一次無意中問道:“你經皇上寵幸。滋味如何?我看似食哀家梨,未曾削皮何能知味?”
上官婉兒當然聽出了皇后的弦外之意,竟在宮中幹起了拉皮條的勾當,在李顯留宿別宮時,悄悄爲韋氏引薦情人,偉丈夫正是武三思。從此之後武三思常常出入禁掖,享受那一箭雙鵰之美事,宮中放肆只瞞着皇上一雙耳目。
有了這層關係,韋氏與婉兒常在皇上面前舉薦武三思爲棟樑之才。李顯也樂得將政事甩手。拜武三思爲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上官婉兒爲昭容,專管宮中詔命。
張柬之這時候才着急了。入朝面奏,請皇上削諸武權柄,哪裡還來得及?如今地李顯,已經樂呵呵的被韋后、武三思、上官婉兒等人架空了。張柬之諫言無效,反而引起了武三思的警惕,與上官婉兒密議造出一種墨敕,只說是皇上手跡,不經中書與門下二省直接頒行。
宮中詔命都由上官婉兒掌管,蓋上玉璽外人也無從辨明。反正李顯即位後沒有多長時間。朝政大多已被武三思、韋皇后、上官婉兒等人把持,在朝中大行排除異己之事,韋氏地野心如武則天一般,張柬之等復唐元勳成了她地眼中釘。
想對付這些人可不容易,武三思心裡也嘀咕,曾與韋后暗語道:“張柬之等人出相入將,去太皇尚易如反掌,皇后自視勢力與太皇孰重?若不早謀恐受其害。”
韋后聞言竟想出一條匪夷所思之計,陰笑道:“何不封幾人爲王。陽示尊崇陰奪權柄,待他們手無大權再慢慢擺佈。”武三思連連稱妙。
此後韋氏接連在李顯面前進讒言,說張柬之、恆彥範、敬暉、袁恕己、崔玄等五人恃功專橫,恐將不利於社稷。李顯根耳根軟,這話說多了也不得不信,但五人有功無過不好貶謫,就問皇后該怎麼辦。韋氏建議道:“不若封王,明爲尊崇暗爲抑制。”
自古以來開國之功纔可異姓封王,而且下場大多不是很好。一般的朝臣除皇親國戚之外封爵最高到國公爲止。這個離奇的建議竟然被李顯採納了。下旨封張柬之爲漢陽王、恆彥範爲扶陽王、敬暉爲平陽王、袁恕己爲南陽王、崔玄爲博陵王,五人封王罷知政事。只需每月朔望二日入朝。韋后與武三思趁機將一批投機討好的弄臣安排入朝中,佔據重要權位。
這一幕又一幕,梅振衣在雲端之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了那些仙家高人談論世間事爲何是那樣的淡然,估計他們對種種狗逼倒竈事見得已經太多了,心中早已超然。
武則天從二月初退位,到十一月末駕崩,整整有十個月時間,雲端之上的武皇從落坐淨白蓮臺到圓寂,也是這麼長時間。爲什麼梅振衣會覺得恍惚?因爲所見世間一切閃現地太快,站在一片奇異的空間中,感受是完全不一樣地,雲端上的小和尚法舟僅僅唸完三聲佛號而已!
這十個月梅振衣還看見了許多別的事,比如知焰與梅毅來到洛陽進了南魯公府,隨後又飛天四處查看。梅振衣當初是自己來的,告訴知焰放心在青漪三山鎮守,但這麼“長”時間沒消息,知焰也來找了。
梅振衣是在張柬之府上“失蹤”的,大事成功之後,梅孝朗當然要到張府接兒子,張柬之卻交不出來也說不清梅振衣的去向。梅振衣所住的小院有侍衛守護,沒人看見他離開一步,只有張小姐突然發現梅振衣消失,和外人也說不清楚。
梅孝朗剛開始心中有數,知道兒子地神通,所以沒擔心。但這麼長時間見不到梅振衣回來,連知焰仙子也趕到洛陽尋找,他也開始擔心了,幾次逼問張家,而張柬之上哪裡去找人?待到張柬之封王之時,滿洛陽的人都暗中傳聞梅孝朗之子在張家做客時不見了,南魯公與漢陽王鬧翻了。
這些只是傳聞,因爲梅孝朗並未報官,對外人只說兒子入山修道去了。知焰都找不到,報官府又有什麼用?但是梅孝朗與張柬之不合地消息,已傳遍東都。
梅振衣就在雲端之上,知焰城裡城外飛天來回很多次,爲什麼就找不到呢?衆高人各展神通境界對峙,鎮元子站於中樞,這一片空間彷彿就從世間消失了。裡面能查覺外面地事情,而外面根本發現不了。就算知焰在皇宮上空飛過,也根本進入不了衆高人所在之處。
這一片雲端上就是這麼玄妙,小和尚法舟不緊不慢唸了三聲佛號,人世間已過去了十個月,宮中武太皇駕崩!失望了,沒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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