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兇手不是徐毅或是他妻子呢?”玉姬有些擔憂,“如果這些人裡有人說了謊,那不就找錯方向了嗎?”
唐昊搖了搖頭道:“可能性不大。其一,這幾個和趙姑娘相熟的女孩子所說的話基本能夠後互相證實,沒有太大的偏差。即便是同夥作案,也很難做到幾個人全部言行一致。其二,假如趙姑娘一個月前離家是要去見這幾個朋友,那麼她根本沒有必要對家裡人撒謊,更沒有必要寫下那兩封信。”
魏海基本明白了:“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還是徐毅和他老婆。”唐昊點點頭,接着道:“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弘哥,你去查證一下她們在半個月前左右的行蹤。然後讓劉大哥去一趟陳姑娘家,問一下當初送信給他的那個小乞丐長什麼樣,有沒有什麼特徵,試試看能不能找到。”
童義弘面露難色:“乞丐經常四處流竄,半個月前的一個小乞丐很難找的。”
“我知道,但是試一試,總比完全沒有線索強。”唐昊也很無奈。這是他做吳城縣衙役以來,第一次遇到找不到證據的案子。
蘇筱晴一臉的不屑:“我就知道那些老百姓以訛傳訛,什麼破案高手,你根本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神!”
唐昊白了她一眼:“我本來就不是什麼破案高手,不過是常跟人學,慢慢積累經驗而已。什麼鴨啊鵝的,嘴長別人身上,我管得着麼?”
蘇筱晴見他說話粗俗得很,懶得跟他爭論。唐昊看着蘇筱晴,忽然諂媚地笑了起來:“蘇姑娘,我倒是有個主意能試探那個徐毅和他老婆。不過需要你的幫忙。”
蘇筱晴聞言有些心動,又怕他算計自己,警惕道:“你要幹什麼?”
“你是修道之人,想必有很多法子能裝神弄鬼吧?”
“呸!什麼‘裝神弄鬼’?”蘇筱晴氣得罵道,“我絕妖派的道術高深得很,纔不是什麼騙人的把戲!”
唐昊忙賠笑道:“是,是,我不會用詞,你別在意。我的意思是說,你能弄點什麼假的冤魂野鬼之類的出來麼?”蘇筱晴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人很聰明,一聽唐昊這話,也有些明白他的意圖了:“你是說,扮鬼嚇唬徐毅和他老婆,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隱瞞了什麼?”
“蘇姑娘果然是個聰明人!”唐昊趕緊拍馬屁,“你看可行麼?”
“這不是私設公堂嗎?”蘇筱晴冷冷地看着滿臉堆笑的唐昊。
“是……又不是……”唐昊佯裝悲慼,道,“你也看見了,趙姑娘一個妙齡少女含冤被害,慘不忍睹,她的弟弟和老父親痛不欲生。我身爲吳城縣衙役,又是主查此案,本應竭盡全力,可是現在線索渺茫。雖然我們都懷疑徐毅……或是他妻子,卻苦於沒有證據,只有這麼一個辦法能查證,你說,難道我們不該盡力嘗試一下,以安趙姑娘一家沉痛之心嗎?”
蘇筱晴心思單純,果然有些心動了:“可如果,我們都推斷錯了怎麼辦?就像玉姬姐姐說的,如果兇手不是徐毅和他妻子呢?那不是害了人嗎?”蘇筱晴對待妖鬼一類從不猶豫,但是對待凡人卻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唐昊聽她這麼一說,覺得這女子和東方長乾並不是完全一樣,至少還有些良心,忙道:“如果錯了,你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們忘了這段事情?”
“你當我是神仙嗎?!”蘇筱晴瞪了他一眼,隨後又支吾道,“有倒是有,不過……”
“有就好,那還怕什麼?”唐昊幾乎已經要歡呼了,“難道有什麼使用禁忌?”他忽然想起衛玲兒的那些靈藥,幾乎所有藥都有使用禁忌,一旦用錯分毫,不但不能救人,反而會害人。
蘇筱晴想了想,畢竟事關重大,也就實話實說:“禁忌倒是沒有,只是這法子是以前在絕妖派時師父教授的。我們所有人都是自己學着煉製忘憂散,但是我是偷跑出來的,這個也只學了一半,所以這功效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說完又想到在最恨的唐昊面前承認自己的弱處,蘇筱晴內心極度不悅。
唐昊倒是比較灑脫:“沒事,只是以防萬一。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只要你那什麼散吃不死人就行。”蘇筱晴見他無意戲謔自己,也樂得轉移話題,忙跟着一塊兒商量起步驟來。
徐家在當天下午稍晚時候來了一個衙役,正是魏海。徐毅認出了魏海是昨日一直跟在唐昊身邊的人,唐昊喜歡去一醉金的傳聞,徐毅也是聽說過的。因此對於魏海說唐昊要自己去一醉金再問一些問題便也沒有起疑心,只是不明白爲什麼要帶上夫人張氏。
因爲已是深冬,日頭比往日更早地開始落山了。當徐毅和張氏到了一醉金時,天色已經有些灰濛濛地了。唐昊正坐在一醉金的大堂等候,見二人一前一後來了,便邀他們裡面敘話。爲了不引起徐毅的懷疑,唐昊使出渾身解數,裝得到十分像個讀書人的模樣,文質彬彬,溫良儉讓,就連躲在後院屋中的玉姬偷瞄了一眼都受不了唐昊此時的裝模作樣。
“不知大人喚我夫婦前來有何要事?”徐毅隨着唐昊在院中坐下後拱手問道。
唐昊見天色還有些亮,便隨意道:“哦,是這樣的。我聽說徐兄和趙姑娘她們經常舉詩社,所以想請你來問一問關於詩社的事情。至於尊夫人嘛,既然請徐兄來了一醉金,自然是要喝上一壺這裡的美酒的。可若是讓夫人獨自在家,我怕徐兄回家不好交待。”說罷呵呵一笑,看上去人畜無害。
徐毅聽他這麼一說有些尷尬,瞄了一眼夫人張氏,見她已是笑得花枝亂顫,面帶得色,只好跟着附和:“多謝唐大人體諒了。”
“無妨無妨!”唐昊笑道,“徐兄是舉人,我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但是沒徐兄厲害。今日是私下小聚,我們以兄弟稱呼就行了。”玉姬將早已準備好的酒菜端了上來,這一壺酒是玉姬酒窖中的陳釀,號稱一杯倒。但是徐毅和張氏來之前蘇筱晴提前給了唐昊一顆強效的解酒藥藏在舌下,以免他自己也喝醉了。
唐昊舉起酒杯:“徐兄,我就先乾爲敬!”說着一口喝下。徐毅見他喝了,也跟着一飲而盡。唐昊觀察着徐毅的神情,見他雖然舉止得體,警戒心卻異常的強,心中不由得更加確信徐毅跟趙雪的死脫不了干係。
一杯酒下肚,徐毅果然感覺到有些暈乎乎的了,暗歎這青梅酒後勁實在太大。只聽得唐昊道:“徐兄,你們這詩社都是固定的人麼?”
“不是。”徐毅解釋道,“詩社不過是愉人而已,自然只能是閒暇時方可舉社。或偶有些人幾次都無法參與,也是很正常的。”
“原來如此。徐兄經常去嗎?”
“我自幼愛好詩文,能得閒時,自然都是會去的。只是最近想要再爲求官之事努力一把,所以也有一段時間不曾去了。”徐毅看起來很有些遺憾。
唐昊佯裝隨口道:“那徐兄應該有段時間沒見過趙姑娘了吧?”
“是啊。”
“趙姑娘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唐昊問道,“愛穿什麼樣的衣服?戴什麼樣的首飾?”徐毅有些不解:“這跟案子有關嗎?”唐昊忙笑道:“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只是我現在也找不到什麼線索,所以想更瞭解一下趙姑娘。但是她家人正在悲痛中,我也不好去問。所以想着問一下你應該也多少能知道一些的。”
“趙姑娘是個極有才情的人。”徐毅微笑道,“她若是男兒身,我這舉人之位也是要讓給她的。”這話倒是發自肺腑,不過一旁的張氏明顯聽着不太樂意,只是礙於唐昊的面子,沒有直言打斷。張氏正想着怎麼暗暗訓斥一下徐毅不要再誇趙雪,忽然眼角餘光看見一個黑影從唐昊身後飄來。
那黑影離三人越來越近,張氏嚇得大叫起來。徐毅正和唐昊聊着,聽得張氏這般失態,很是不悅,順着張氏的目光看去,竟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唐昊身後。那女人擡起頭來,頸間有明顯的勒痕,面部皮膚腐爛,眼球突出,直直地盯着徐毅和張氏。徐毅聲音立時就變了:“趙雪……”
“徐兄說什麼?”唐昊問道。
徐毅指着唐昊身後,顫抖着道:“趙雪在你後面……”唐昊回頭,假裝不知,茫然道:“徐兄在說什麼啊?這兒只有我們三個人啊?”徐毅和張氏聞言臉色瞬間煞白。只見那女人慢慢地走向徐毅和張氏,冷冷一笑:“還我命來!”二人嚇得跌坐在地上,再想找唐昊,卻不知他什麼時候不見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星星點點的月光映照在那女人的臉上,顯得更加蒼白恐怖。女人伸出了手,做勢要掐張氏,張氏立即嚇得跪地哭喊:“趙姑娘!趙祖宗!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不是有意的啊!”
躲在屋內看着這一切的唐昊一愣,“我們”?難道他們倆是合夥殺人?可怎麼看也看不出徐毅和張氏怎麼會湊成一對去殺人啊?再看外面裝鬼的蘇筱晴似乎也有些驚訝,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繼續道:“你們不認罪,我無法投胎,我要殺了你們,去閻王那兒認罪!”
徐毅看着那腐爛生蛆的手向他伸了過來,內心恐懼已到極致,忙一邊拼命退縮一邊喊道:“我們認罪!我們認罪!你走吧!”蘇筱晴拿出一張白紙和筆,遞給徐毅,道:“寫清楚,若是閻王認爲你說謊,我還是隻能來找你!”張氏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忙道:“寫好,一定寫好!不要再來了!”不過一會兒功夫,一紙認罪書已經寫好,蘇筱晴逼着兩人按了手印,這才又裝模作樣地催動法術偷偷飄走了。
唐昊慢悠悠地從屋內走了出來,徐毅和張氏便心慌意亂地想告辭,唐昊冷笑道:“徐兄,你們恐怕是不能走了。”徐毅一驚,有些不明所以。唐昊摸出他們剛纔寫下的認罪書,看了一眼,道:“你們貪念趙雪財物,設計誘她離家,又騙她寫下假家書,而後殺人藏屍。而後又借家書讓陳紫姑娘矇騙趙家人,欺瞞官府查案,試圖逃避罪責。若不是趙雪姑娘的冤魂顯靈告訴我,我恐怕還被你們矇在鼓裡呢!”
徐毅大驚,喃喃道:“趙雪!趙雪不是說認罪書是給閻王的嗎?”殺人後的日子並不好過,這一個多月以來徐毅原本就有些疑神疑鬼,對於剛纔蘇筱晴所言沒有絲毫懷疑。唐昊自然也不會讓他察覺,否則以徐毅的精明,若是說他私設公堂他就沒法制徐毅和張氏的罪了。
唐昊不緊不慢道:“放心,殺人償命,你們會有機會去跟閻王慢慢解釋你們殺人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