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聽到蘇筱晴的話,本想拒絕,蘇筱晴卻堅持己見。她是修道之人,殺妖除怪本就是她的職責所在,也只有她能有這樣的能力,否則就算唐昊找到了厲鬼又能如何?若是再像上一次於映秀的事情一樣,被逼的差點命喪黃泉可就糟了。唐昊思來想去覺得蘇筱晴說的也有理,於是答應了。
不過二人也不可能毫無準備地就去何府,雖說並未確定,但何陌還是有重大嫌疑。以蘇筱晴的一貫想法就是先去設個陣逼問,反正何陌明顯有被邪氣侵擾跡象,法陣一定管用。可畢竟何陌對唐昊有恩,就算他真是那厲鬼,唐昊也希望如果能有機會挽救他是最好。況且如果何陌只是一個毫不知情的被利用者,唐昊擔心萬一蘇筱晴簡單粗暴的做法惹惱了何陌,以後她可能在吳城縣待不下去。於是儘管商討的過程不太愉快,唐昊和蘇筱晴二人最終還是決定,先由唐昊詢問何陌,然後再根據情況決定如何做。
玉姬很想一起去,畢竟她是妖,能夠助唐昊和顯示器一臂之力。然而唐昊這回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一旦玉姬出了一醉金的大門,妖氣將無從隱藏,蘇筱晴必然知曉,事情將更加麻煩。無奈,第二天早上,玉姬只能焦慮不安地看着唐昊和蘇筱晴離開,趕往何府。
唐昊和蘇筱晴來到何府門口,向守門的下人通報了自己和蘇筱晴身份,只說有些案子上有些事情還需稟報縣令大人。還在臥房裡休息的何陌聞言沒有在意,便讓下人帶他們進來。
入得臥房來,房間內盡是一股濃濃的藥味。唐昊依舊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縣令大人。”
何陌無力地擺了擺手:“起來吧,不必多禮。有什麼事嗎?”
唐昊擡起頭來,仔細觀察了一眼何陌,果然如蘇筱晴昨晚所說,他的目色之黑完全和常人不一樣。唐昊穩了穩心神,故作輕鬆地笑道:“大人可曾聽說過血玉?”
何陌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撒謊者,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什麼東西?”
“血玉,據說不同的種類有不同的作用。有一種很邪氣,能招魂。”唐昊敏捷地捕捉到了何陌神態的不正常,悄悄示意蘇筱晴留心準備以防萬一。
“世間哪有這種東西?”何陌邊咳邊道,“唐昊,你不抓兇手,怎麼關心起這些來了?”
唐昊笑道:“我就是查案才查到了這血玉。我判斷,徐毅,孫和,丁利興都是被厲鬼殺死,而這厲鬼,是被血玉招魂而來的。”
何陌皺眉,心急,咳嗽更猛了:“什麼厲鬼!哪有什麼厲鬼!只是殺了人而已,什麼鬼啊怪的,你在胡說!”他很氣憤地指着唐昊,卻因爲身體虛弱還是隻能靠在牀上。唐昊和蘇筱晴聞言都楞住了,這話語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
徐毅,孫和,丁利興,都是在押的犯人,都有過作奸犯科的罪行,最重要的是都有過對妻子愛人不忠的行爲。而這個殺人的厲鬼從未被蘇筱晴察覺道蹤跡,使得唐昊意識到他可能有辦法使自己的身份隱匿起來。正此時,何陌的病狀引起了蘇筱晴的懷疑,繼而聯想到了血玉的詭異作用。這樣推理出何陌有嫌疑,也是情理之中。可逼問之下,何陌情急吐露的話語間,似乎對殺人一事並沒有否認,反倒不願承認有鬼。這卻是怎麼回事?
案件的搜查中還有一條線索,死者三人都和賀月或多或少有認識或者見過。但是賀月自己都不知道徐毅此人,也不知道徐毅做了什麼事,別人更加沒法通過她來知曉。所以這一點一直很令唐昊疑惑究竟是真有關聯還是巧合。可聯繫到這幾日的事情再想想……唐昊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果真是她?
正想着,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唐昊和蘇筱晴回頭,卻是童義弘。只見他神色間慌張異常,氣喘吁吁:“我們找到了,去了一醉金,玉姬說你們來了這裡,我讓魏海留下保護玉姬,我來找你們。”
唐昊急忙扶住了滿頭大汗的童義弘,問道:“你們是不是查到何柔了?”
童義弘喘着氣,楞了:“你怎麼知道?!”
“這就能都說的通了……”
“如何說的通了?”一個悅耳又熟悉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唐昊甚至不用看都知道,這是何柔。蘇筱晴一心懷疑何陌,對這樣的情況有些猝不及防,只得立即轉身拔劍戒備起來。
病榻之上的何陌掙扎着起來:“柔兒,走……走……”何柔慢慢走過去,扶他在牀上坐好,將他安撫下來。
唐昊看着何陌看着何柔憐愛擔憂的眼神,有些悲涼道:“何大人,何姑娘已經死了。在你面前的不過是何姑娘的魂魄而已。”
何陌怒道:“放屁!這是我的柔兒,這就是我的柔兒!”一個父親怎麼可能承認站在他面前的女兒只是一個鬼魂呢?哪怕她殺了人,哪怕她再也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女兒,但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絕不會放棄。
“何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希望何姑娘死,你用血玉爲她招魂。可是何姑娘死得冤,血玉加重了她的怨氣,只會讓她變成厲鬼,爲禍世間。”儘管唐昊能理解何陌的行爲,但依然直言不諱。這就是何陌的一個夢,一個不該有的夢,雖然殘忍,但是不打碎它,將會禍害無窮。何陌聞言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
何柔輕輕笑道:“唐大人真是高風亮節,卻連一點活路都不願給我麼?”話說的似乎很委屈,但何柔的面上卻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擔憂的神色。
唐昊想起那於映秀也是這樣戲謔弄人,難道厲鬼都有這自大的毛病?想歸想,唐昊的臉上卻沒露出絲毫猶疑:“何姑娘,我不知你遭遇何種委屈,但是我大膽猜想是和你曾經喜歡的人有關。然而縱有千萬個理由,你也不能輕易剝奪他人性命。”
一旁的蘇筱晴卻是早已不耐煩了:“廢什麼話!趕緊出招,讓我收了你這殺人的厲鬼!”唐昊立即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這何柔顯然通過何陌早已經知道了蘇筱晴,此番看來亦是完全胸有成竹的模樣,唐昊擔心她有什麼陷阱會害了蘇筱晴。
何柔根本沒理會蘇筱晴,笑道:“我還曾經助唐大人斷案呢,也算是有恩,唐大人就放我一次如何?”
唐昊並沒有上當,道:“你不是在助我,你只是助你自己。允安縣主是爲了找你纔來吳城縣,所以徐毅,孫和,丁利興三人認識允安縣主,也意味着都認識你。那三個人不是你通過允安縣主瞭解的,而是你自己也在場。如果不是當時你一直費心替我在允安縣主那兒說好話周旋,我在一開始懷疑到允安縣主的時候就懷疑過你了。”
何柔聽唐昊拆了她的臺,卻也並沒有表現出當初於映秀那般的恐怖模樣,只是一如平常般恬靜微笑:“我犯案,你查案。你找線索,我設圈套。唐大人不覺得這個過程很有趣嗎?”
“有趣?!”唐昊有些不能理解,“你殺了人!怎麼能叫有趣?!”
何柔擡起頭來,依舊面帶微笑:“他們難道不該死嗎?”唐昊語窒,何柔卻繼續道:“既然他們本來就該死,那讓我們玩樂一下有何不可?”
唐昊搖了搖頭:“不對。他們做了傷人害人的事,的確該死。但你也不能用他們的生命來玩笑,你不是在做爲民除害的事,你只是爲了滿足自己虐殺玩弄他人的變態心理罷了!”
何柔的臉色終於變了變,連帶何陌的神色也變了。蘇筱晴早已按耐不住,舉劍就刺。她曾經殺過一個厲鬼,此番也做了充足準備。劍上早已抹了硃砂,咒語催動之下,劍身立即變化。平時看着就很鋒利的寶劍此時更是冷光冽冽,殺意四起。何柔見蘇筱晴殺來,也轉身迎上,卻只是衣袖拂揚之間便輕易化解了蘇筱晴的攻勢。
蘇筱晴心裡暗叫不好,有血玉的幫助,這何柔比於映秀強上太多。唐昊見勢不妙,拉着童義弘按照蘇筱晴之前的指示迅速將黃符貼好。符陣一起,何柔明顯還是有了些驚愕。這符陣曾經一舉滅了於映秀,讓她灰飛煙滅。唐昊本心並不願意讓何陌見到這一刻,但是雙方殺意已起,你死我活之間,唐昊已經別無選擇。
何柔見唐昊果真對她起了殺心,真的動怒了:“唐昊!虧我一直錯信了你!”
“何姑娘,收手吧。現在收手,我們送你去超度,下一世從頭來過,有何不好?”看着何柔失望的眼神,唐昊莫名地有些心疼了,勸道。
“我不要!我要這些負心人都去死!”何柔尖聲吼着撲向了唐昊,“你,唐昊,你辜負了我的信任,你也要去死!”那張絕美的容顏驟然變得恐怖猙獰起來,手上又長又紅的指甲幾乎已經要觸到了唐昊的脖頸。身後蘇筱晴立即奮力一劍刺進了何柔的身體。何柔冷笑着轉過身:“你是個修道的人,難道不知道這點小傷根本傷不了我麼?”說着一揮手,一股強大的力道將蘇筱晴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蘇筱晴只覺得喉間一股腥甜,下意識地擦一擦嘴卻發現鮮血溢出。唐昊見蘇筱晴受了傷,急了:“筱晴,你怎麼樣了?”
何柔看着他們,面上的神色愈發冷厲陰毒:“筱晴?叫得可真親密啊……既然這樣,你們就到地下去親熱吧!”蘇筱晴被那一摔傷得不輕,甚至爬不起來。眼見何柔又要襲來,唐昊立即翻身擋在了蘇筱晴前面。可他不敢看何柔此時的可怖的面貌,只能緊緊閉着雙眼,死死環抱着蘇筱晴。
童義弘抄起一張椅子朝何柔砸去,椅子應聲而碎,何柔卻依舊毫髮未傷。童義弘只得慌忙拔刀迎戰,卻瞬間就被何柔打暈過去。唐昊嚇到了,又立即跑到童義弘面前擋住他。何柔冷冷一笑:“唐昊,你以爲,你能救得了他們?”唐昊執拗地沒有答話,卻也沒有後退。
“柔兒,收手吧……”竟是牀上的何陌,老淚縱橫。
“不!難道爹沒看見他們要殺女兒嗎?!”何柔甚至沒有回頭。
“柔兒,夠了……”何陌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最後看了一眼面前殺氣騰騰的女兒的背影,從枕邊摸出了一塊血紅色的寶玉,用盡全身力氣向地上一擲。血玉瞬間裂成兩塊,色澤也隨即黯淡下來。
何柔察覺到了血玉力量的消逝,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後的父親,卻見他掙扎着從牀上起來,搖搖晃晃地似乎想要過來抱住自己。然而何柔的所有力量全部來自於血玉,血玉的色澤轉瞬褪盡,何柔的身影也再也沒了蹤跡。何陌跪在女兒魂魄消失的地方,痛哭失聲……
何柔對童義弘並沒有下死手,因此他只是當時暈了過去,醒來後並沒有什麼大礙,反倒是蘇筱晴在三天後才漸漸能坐起來。唐昊給她端來了玉姬親手煲的雞湯,又一點一點吹得涼了餵給她喝。
蘇筱晴難得規矩順從地斜靠在牀頭,喝着溫熱可口的雞湯,問:“那何柔究竟是何時死的?”
“弘哥他們查了,是一年前的案子。當時何姑娘本和一個秀才兩情相悅,可那秀才卻看上了另一個路過吳城縣的富商家小姐。那秀才知道何姑娘是不會離開他的,爲博得那位小姐芳心,求得錢財,他故意在船底砸了個洞,邀何姑娘乘船夜遊。船沉了,秀才乘着準備好的小船逃生。何姑娘不會游泳,因此溺斃。那秀才得以擺脫何姑娘,入贅富商家,與那小姐結成夫妻。何縣令隱瞞了此案,一直說何小姐只是受了傷在家休養,因此沒人知道何姑娘當時已經死了,其實何縣令一直在想辦法爲何姑娘招魂。何姑娘的魂魄剛回轉的時候,怨氣並沒有那麼重,也沒有任何傷人的行徑。”
“唉……徐毅和那秀才的行徑真是太像了,恐怕她是受了刺激纔會開始殺人。那個秀才呢?”
“死了,就是何縣令生病前幾天,在家裡的浴盆裡和那富家小姐一起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