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聽了蘇筱晴的話,愣了好半天,警惕地問道:“你打算幹什麼?”
蘇筱晴理所當然地道:“還能幹什麼?抓鬼啊!”對於蘇筱晴的能力究竟有多少,唐昊並不瞭解,但是他知道倘若真的有鬼,蘇筱晴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想到這裡,唐昊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仍舊掙扎着起來道:“抓鬼可以,但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抓到了鬼,你不可以私自處理。”
蘇筱晴有些不滿意唐昊的態度:“我不處理誰處理?難道你要告訴你們那個縣令有鬼殺人嗎?如果他不相信你又該怎麼辦?”唐昊急忙解釋道:“就是因爲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有冤魂殺人,我們沒有辦法向何縣令解釋,所以你更不能私自處理,否則他若真要怪罪你,我們都救不了你。”
“我纔不要你來救呢!”儘管蘇筱晴心裡對於唐昊的心意還是很感謝,但是嘴上仍舊犟着。玉姬見狀忙笑道:“好了,先去看看再說,不要心急。就算真的是有冤魂殺人,至少我們也要弄明白動機,弄清楚是誰在殺人啊。”
“玉姬姐姐說的沒錯。”唐昊接着道,“不管那兇手是人是鬼,殺人總是要有動機的。我還是向先從這方面入手。”蘇筱晴忙問:“不抓鬼了嗎?”唐昊笑着反問:“人犯事之後尚且知道逃跑,鬼不至於蠢到現在還躲在那牢裡吧?再說,你們抓鬼之前難道不需要先了解一下這鬼大概是個什麼樣子,有多大能耐,確定抓鬼的方案嗎?”
蘇筱晴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她精通抓鬼的道術,卻從未真正實施過。鬼不可能傻乎乎地等着她去抓,只有依靠唐昊先摸清那鬼的路數再說,於是點頭同意。
唐昊和魏海,蘇筱晴先是趕到了近江村趙家,趙員外自從知道女兒被害後就一直大病不起。原本也不過剛剛弱冠之齡的趙峰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只是吟詩作畫,閉門讀書,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務他全部親歷親爲,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病重的父親安心,也讓冤死的姐姐趙雪在地下能夠放心。趙峰的改變是這件案子中唯一能讓唐昊覺得稍微心安的事,若此事就此過去,倒也不算太糟。
雖然蘇筱晴認爲是冤魂殺了徐毅,但是在唐昊看來,即便自己想不出殺人的手法,但不代表就可以否定人爲做出這樣的案子的可能性。徐毅的慘死實在很難讓他不懷疑趙峰,因此首先就是要調查趙峰昨晚從一醉金離開以後的行蹤。不過平心而論,就算真是趙峰殺了徐毅,唐昊也不會覺得他是個壞人。若不是擔了這職責,他可能都懶得去管究竟是誰殺了徐毅。
“唐大人。”趙峰從後堂走過來的時候拱了拱手,一直以來,他對唐昊的印象還不錯。辦案認真謹慎,對百姓也向來和善親近,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對於趙峰,唐昊是很欣賞的。他剛失去了姐姐,好不容易抓到了兇手。如今卻又要懷疑他殺人,實在有點難以啓齒。“趙公子。冒昧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趙峰笑道:“無妨。昨晚和唐大人把酒夜談,令我茅塞頓開。雖然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但是我想我不會讓父親和姐姐失望的,也不會讓唐大人失望的。”
唐昊聽他這番言語,心裡對於趙雪的歉疚總算是解開了,由衷地笑道:“趙公子是個才華橫溢,品質高尚的人,將來必爲人中龍鳳!”
“那就借唐大人吉言!”趙峰拱手笑道,“對了,唐大人今日來所爲何事?”
唐昊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道:“是這樣的,徐毅昨晚死了。”
“死了?!怎麼會死了?”趙峰很是驚訝,“莫不是昨天我揍得太狠了?”說完不由得有點擔心地看着唐昊。
“那倒不是。”唐昊觀察着趙峰的反應,見他也不似說謊,“徐毅是被人殺死的,死得……挺慘……”徐毅的具體死狀唐昊不能細說,也不願意細說,實在是太血腥噁心了,只能簡單解釋。
趙峰愣了一下,然而徐毅的死訊並沒有給他帶來大仇得報的快意,苦笑道:“唐大人是來問我昨晚去了哪裡的吧?”
他果然是個聰明人,唐昊訕笑道:“例行詢問,畢竟昨天你打徐毅大家都看見了,可剛巧他晚上就死了,我必須來問一問。”
趙峰認真地看着唐昊,問道:“唐大人,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
唐昊沉默了一會兒,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嚴肅道:“我相信趙公子的爲人。”
趙峰聞言放鬆下來,淡淡笑道:“我的確想過要殺了他,我甚至已經走到了縣衙門口,但是我沒有動手。因爲唐大人你昨晚對我說過,徐毅會有國法來懲罰。而我的肩上,還有父親,還有家。我若不能放下仇恨,放下哀怨,姐姐也不會安心的。唐大人的教誨,我時刻記在心裡。”
蘇筱晴和魏海沒有想到這樣的話居然從唐昊的嘴裡說出來,不由得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唐昊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談不上什麼教誨了,只是我自己的一些經驗而已。既然不是你,那我就去問問別的人吧。”
“唐大人,張氏還在牢裡嗎?”趙峰問道。
“在啊,他們倆是分開隔離關押的,都在牢房的最裡面。若不是如此,也不至於一個目擊者也沒有了。”唐昊有些嘆息。
“唐大人,一點小意見,你可願意聽我一談?”
“趙公子請講。”
趙峰侃侃而談道:“我認爲兇手不應該是跟姐姐案子相關的人。因爲如果是有人想爲姐姐報仇而殺徐毅,爲什麼不把張氏也殺了呢?徐毅爲人低劣,或許是他得罪過什麼人,一定要制他於死地,但是這事情與張氏無關。”唐昊一聽果然有幾分道理,道:“趙公子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的,多謝趙公子。”
三人告辭了趙峰,離開近江村。魏海低聲問道:“昊子,你真的相信趙峰的話?”
唐昊笑了笑:“他是個君子,不會做這樣的事的。而且他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我們不能想得太簡單了。”
“我就說是冤魂殺人嘛。”蘇筱晴插嘴道,“讓我試一試,說不定那冤魂還在牢裡呢?”唐昊想了想,如今他們也的確沒有別的線索可探查,讓蘇筱晴悄悄試試也無妨。
當晚唐昊藉口檢查現場,把值守牢房的衙役換成了他自己,魏海,童義弘和劉大胡。雖然童義弘和劉大胡對於蘇筱晴抓鬼的行爲有些不能理解,但至少他們不會把消息泄露出去。
徐毅和張氏都在縣衙的死牢,位於整個牢房拐角最裡端,與外面的牢房大門相隔甚遠,和普通牢房也隔着一條又暗又長的走廊。爲了防止這些犯了死罪的人相互勾結鬧事,死牢裡的囚犯全部都是單獨關押。牢房相隔的不是木欄,而是厚厚的牆壁,因此彼此聽不見也看不見。這也造成了徐毅晚上被殺,而死牢裡的人誰都沒有意識到。
劉大胡和童義弘被留在牢房外面值守把風,以防萬一有什麼意外情況可以隨時有人進來通風報信。唐昊,蘇筱晴和魏海則帶足了蘇筱晴的一整套工具進入死牢。這牢房裡陰暗溼穢,遍地的老鼠蟲子,既噁心,又恐怖。
蘇筱晴第一次實戰抓鬼,內心也是緊張不已,唐昊看出了她的神情,安慰道:“別擔心,按你們的路子試一試就好了,就算抓不到也是正常的。”“我這是興奮,纔沒有緊張!”蘇筱晴嘴硬,“你再亂說話我先殺了你再去殺鬼!”隨即見魏海虎視眈眈地瞪着她,又悻悻地閉了嘴。唐昊笑了笑,沒有繼續拆穿她。
徐毅的屍體已經被移到了停屍房,但是走近了仍然能聞到一股血腥之氣。蘇筱晴取出一張黃符貼在門上,又讓唐昊和魏海分別站在門口兩側。自己拔出利劍,念動法咒,那劍身忽而發出銀色的亮光。蘇筱晴舉劍在牢房的木欄杆上刻下一堆唐昊根本看不懂的圖案字符,而後再次念動咒語,牢房周圍立刻隱隱出現一些不明不白的漂浮物。
蘇筱晴道:“這些都是魂魄。”唐昊目瞪口呆:“都是?那殺人的是哪一個?”“能做出這麼殘忍之事的魂魄多爲冤魂,且怨念頗重,在我這結界中待得久了,自然就看得出它與其它魂魄不一樣了。”蘇筱晴解釋道。
然而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那些魂魄依舊是似顯非顯,完全沒有任何變化。蘇筱晴得意不起來了,魏海忍不住問道:“還要等多久?”蘇筱晴很尷尬:“按道理,應該……能有反應了啊……”
“會不會是咒語不夠強?”唐昊試探着問道。
蘇筱晴立即道:“不可能!這咒語對任何孤魂野鬼都管用的。”又等了半個時辰,那些漂浮着的魂魄仍然是那副樣子。唐昊做出了結論:“不管是人是鬼,殺人的那位肯定已經不在這裡了。”
蘇筱晴悻悻地收了咒語,道:“現在怎麼辦?一點線索都沒有。”
唐昊想了想,道:“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可以去問一問趙姑娘生前的那些一起結詩社的女孩子。”
“你不是說趙公子說的有理嗎?怎麼又要去查那些人?”魏海也不明白。
唐昊笑道:“不是查他們。是從她們那裡,打探一下徐毅這個人,有沒有什麼關係不好的人,除了詩社以外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要好的人員關係,這些都是線索。”
“行!那你明天去吧!”蘇筱晴歡喜道,“等我把這些孤鬼收拾了再出去!”唐昊一驚,急忙拉住她,道:“他們又沒做什麼壞事,收拾他們幹什麼?”
“這些孤魂野鬼不清除,如果有一天他們產生了怨念會害人的!”蘇筱晴有點生氣了。雖然她認可唐昊作爲一個衙役的斷案能力和對百姓的責任心,但她很不明白爲什麼唐昊會對這些妖魔鬼怪心存善念。
唐昊沒有鬆手,語氣堅定:“可他們現在並沒有做任何害人的事。如果只是因爲他們以後有可能害人就要殺了他們,那是無稽之談!假如是一個小孩,你會因爲他長大以後有可能成爲壞人而殺了他嗎?”
“這些是孤魂野鬼,不是人!”蘇筱晴跟唐昊一樣的執拗,用力甩開唐昊抓住她的手。
“有區別嗎?”唐昊知道蘇筱晴的脾氣,硬碰硬是不行的,溫聲勸慰道,“如果你擔心他們以後做壞事害人,那爲什麼不幫他們去廟裡超度,讓他們能夠轉世爲人,不再受着般孤苦呢?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蘇筱晴看着唐昊真誠的眼神沒有作聲,沉默了很久,終於有些悶悶地道:“好吧,我用道術先將他們收起來,明天去給他們超度……”
唐昊大喜,立即誇道:“蘇姑娘,你是個好人!人好心好,將來肯定嫁個如意郎君!”一番奉承之話聽的就連魏海這般滿嘴跑渾話的人也不由得一陣惡寒,暗暗腹誹,昊子自打離了下關村,這張嘴真是越來越沒底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