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聽了唐昊的推論,心裡愈發震驚。她知道竹姬外表柔弱,性格卻一向堅韌,沒有想到她爲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了心裡,一個人去承擔了這麼多的壓力與罪惡的抉擇。
朱彥卿感慨:“竹姬姑娘是個性情中人,只是她選錯了路。若是她說出來……”
“若是她說出來,那她就白用護心丹救玉姬姐姐了。”唐昊搖頭道,“那人能下一次蠱,還不能下第二次麼?”
“那現在如何?那人是誰,你可有計較?”朱彥卿問道。
唐昊想了想道:“玉姬姐姐,你仔細想一想,第一次,原本應該你和竹姬一起去見,但是你因爲發病沒有去的那位客人,可有什麼信息是你知道的?”
玉姬努力地回想當日的情景,道:“那是位熟客,但是從不曾見過他。”
“這是什麼意思?”唐昊和朱彥卿都有些奇了,既是熟客,又爲何沒有見過?
玉姬解釋道:“那位客人每次都是讓小廝來請,請到哪個地方卻從不固定。每次去都只是遠遠地看見他蒙着臉,不曾近處見過面的。”
唐昊又陷入了沉思,朱彥卿卻道:“那他的身形,排場,侍從打扮,你可還記得?”
玉姬無奈道:“那人隔得挺遠的。其實我每次都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能聽到竹姬唱歌。那些侍從都是着黑衣,看着都是兇惡模樣,倒像是走江湖的人。”
“或許是別國的某一個商人?”朱彥卿猜測道,“那些商人爲保貨物安全,往往會帶着腿腳功夫很厲害的鏢師。”
“或許吧,我還是覺得,哪個地方不太對勁。”唐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對了,玉姬姐姐,哪個信封裡的味道,你再想想,是在哪裡聞到過?”
“這可不容易想起來了。”玉姬也是沒辦法。
“這樣吧,我先回去,問問玲兒有什麼意見。”唐昊覺得衛玲兒可能會對蠱毒瞭解多一些。
朱彥卿點頭表示同意,又道:“罷了,玉姬姑娘雖然有罪,卻也是身不由己。念在你捨命救了寧辰,便不關你去天牢了。將你換到普通牢房,閉門思過,好好回想,若想起什麼來,可以讓獄卒直接通傳於朕。這樣安排,你可有意見?”
“玉姬有罪,得皇上如此大恩,何敢再多嘴舌?謝皇上隆恩!”玉姬盈盈一拜。朱彥卿看着她,內心五味雜陳,最終還是隻是揮揮手,讓侍衛將她領下去了,又對唐昊道:“你先去吧,朝中改制的事情我還得先處理一下,有消息了就來告訴我。”
唐昊答應,而後離開皇宮回到客棧,推開房門,衛玲兒正趴在桌子上昏睡。唐昊輕輕地走過去,柔聲喚醒她:“玲兒,我回來了。”
衛玲兒掙扎着睜開眼,看見唐昊,笑了起來:“昊哥哥,你回來了!”臉上盡是欣喜,聲音卻十分疲乏。
唐昊忍不住眼淚又要涌出,幾番告誡自己不許哭,終於才強笑道:“玲兒,我快要找到眉目了。等這案子結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衛玲兒笑道:“好。”
“玲兒,你可知那些會下毒蠱的人有什麼特徵之類的麼?”唐昊將今日殿中玉姬所言全部告訴衛玲兒後問道。
衛玲兒仔細搜索腦中的記憶,道:“特徵麼……因爲訓練毒蠱是很危險的事情,而且需要反覆多次的練習,所以那人多半身上有很多毒蟲的咬傷,也可能會有其他的後遺症也說不定,我也不清楚了。但是,那下蠱的人不一定非得親自動手啊。”
唐昊一驚,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什麼意思?”
“如果是商人的話,既然能僱傭鏢師,僱傭個會下蠱的人也不在話下吧?”衛玲兒道。
對啊!怎麼沒有早點想到,既然有那麼多人聽命於他,他又何必自己動手?所以追查毒蠱的線索並不一定有用。那意味着得換一個思路來想。幕後兇手的目標是擾亂朝廷,製造臣子和皇帝的矛盾,只是因爲玉辰公主的死沒有達到目的,所以纔派了竹姬來刺殺。但是不管是擾亂朝廷還是直接刺殺皇帝,這樣做,誰可以從中得利呢?
商人顯然是不可能的。商人爲利,南安國地處商路要道,倘若朝堂不寧,國家混亂,對商人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同理,如果是別國的細作,也不太可能。因爲斷了這條商路,會使得任何一個周邊國家的朝政都不穩定。若非明顯的深仇大恨,恐怕不會有哪個國家的君主會蠢到幹這種事。再者,朱彥卿沒有別的兄弟姐妹,所以親王篡權的可能性也不存在。那麼,還有誰可能擁有兇悍的鏢師,能夠從南安國的混亂中漁翁得利呢?
唐昊眉頭越皺越深,他已經快要抓到那最關鍵的一個線索了,但是卻似乎又很遙遠,這樣的感覺很煩躁。忽然樓下街道嘈雜起來,似乎有人在吆喝的聲音。唐昊腦子裡靈光一閃,對了!就是那個人!一定是他!只有他符合所有條件!
唐昊喜得大聲道:“玲兒!我知道是誰了!我得去警告彥卿!”他邊說邊推開門向外急急跑去,卻見一個彪形大漢腰間挎着刀慢慢地走了上來。
“李壽成將軍,果然是你!”唐昊已經認出了他,站在樓梯口沒有動。唐昊一直不是個勇敢的人,遇到危險向來以逃跑最爲擅長,但是此刻,他一步也沒有退縮。因爲衛玲兒還在屋內,他不能後退,不能讓這個人傷害到玲兒。
李壽成陰陰一笑:“想去給你的皇帝兄弟報信?晚了!本將軍的大軍已經包圍皇宮了!用不了多久,本將軍就會成爲新的皇帝,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統統都要給朕跪下!”
唐昊冷笑:“就憑你也想稱‘朕’?像你這樣的皇帝,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向你下跪!”
李壽成哈哈大笑:“想死?行啊,本將軍會滿足你的請求,不過,你壞了本將軍的好事,本將軍會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李壽成說着,一把將唐昊推到在地,向房間走去。雖然這一個多月以來,唐昊的身體素質已經比以往好了許多,但是終究還是敵不過李壽成這樣的沙場宿將。
唐昊見他往衛玲兒的屋內走去,從地上勉強爬起,一把抱住了李壽成的腿,大喊:“玲兒!快跑!快跑!”李壽成擡腿一腳踹開他。唐昊只覺得胸口遭到猛烈踹擊,滾到了牆角,一口腥甜的血從嘴角溢出,心裡暗叫不好。衛玲兒如今體弱,這裡都被包圍,她如何逃得開?
那李壽成走進屋內,找遍了整個屋子,卻不見衛玲兒蹤影,怒氣衝衝地出來,拎起唐昊喝道:“那隻小狐狸呢?”
唐昊聞言即知衛玲兒已經跑了,放下心來,譏笑道:“她是靈狐,可不是一般的狐狸!你永遠也抓不住她!”李壽成見唐昊嘲諷他,一拳打在唐昊的腦袋上。唐昊的眼窩處瞬間一片烏紫,只覺得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嘴角卻仍舊噙着笑意。
李壽成冷笑:“跑得了她,還跑得了那小皇帝麼?”說着將唐昊扔給侍從用刀押着,一行人到了皇宮。
李壽成一直自認是南安國的棟樑之將,卻要臣服於一個文弱的小皇帝,還要鎮守邊疆,無絲毫建樹,他感到十分不服。原本只是想製造點混亂讓自己的才能顯示出來,沒想到計劃失敗。皇帝開始了軍制變法,想要削弱自己的權勢,這讓李壽成升起了歹念。既然皇帝無能,不如自己來做皇帝。他假意支持皇帝的變法,暗中卻做足了一切準備。
李壽成手下都有十萬邊軍,其中兩萬是他到了邊疆後,親自招募。這兩萬人對他忠心耿耿,這次進京,他便命令兩萬軍隊分批次悄悄潛伏入京,埋伏在國都附近,只待他一聲令下,便可先發制人,直取皇宮。但是皇宮中仍有一萬御林軍只聽命於皇帝朱彥卿,日夜守護。雖然人數少於叛軍,李壽成要攻下皇宮,卻也不容易。
唐昊被李壽成用繩索捆綁住,眼睛已經腫了起來,看着廝殺不斷的皇城內外,心裡也擔憂起來,不知朱彥卿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又不知道衛玲兒究竟去了哪裡,內心煩躁不安。
朱彥卿待得唐昊走後,找劉閎商量了一下變法之事,便在皇宮正批閱奏章。玉姬原本已經押至牢獄,忽然說她想起了一些事情,朱彥卿便命人將她又帶了回來。
玉姬記起曾聽竹姬曾無意提起過那位蒙面的客人好像是怕皇帝忌諱什麼的。朱彥卿一聽這話,也不由得想到了某位朝廷官員,可是具體會是誰卻仍未得知。兩人正在就線索討論,便聽聞外面說大將軍李壽成造反了。朱彥卿聞言當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玉姬也知道了這就是那下蠱之人,本能地有些恐慌。
朱彥卿畢竟是皇帝,很快強自鎮定下來,輕聲安**姬。奶孃將哭泣的朱寧辰抱來,朱彥卿將朱寧辰抱在懷裡,溫柔哄着,又冷靜地聽取了侍衛傳來的戰況,對玉姬道:“玉姬姑娘,你可能從這宮裡逃出去?”
玉姬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朱彥卿的意思,忙道:“我可以試試。”朱彥卿隨即寫了一道詔書,召令國都周邊的駐軍進京勤王,交給玉姬。玉姬收了詔書放進衣袖口袋,略施法力,化爲一隻白色的貓,只聽朱彥卿忽道:“玉姬姑娘,即日起,你不再有罪了。倘或勤王之師已來不及,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了……”玉姬聞言瞬間落淚,心裡卻越發堅定了,道:“實在不行,你去秘道躲好。放心,我一定會把援軍帶來的。”說罷機敏地從殿中窗戶逃出,飛速往外奔去。
朱彥卿目光復雜地看着玉姬離去,不由又擔心起唐昊和衛玲兒,外面戰火不斷,刀劍無眼。唐昊是個不禁打的,衛玲兒如今身體狀況也不好,他們可還平安?朱彥卿抱着朱寧辰坐在龍椅上,焦急不安,只是這樣的情緒,在侍衛進來彙報時便轉瞬不見蹤影。既然已經處於劣勢,那就更加不能讓守衛的御林軍察覺出國君的慌亂,否則防守更加不易。
御林軍不愧是精英部隊,雖然人數並不佔優勢,但是藉着皇宮結實的牆體和完善的防禦設施,讓李壽成的大軍無法進得一步。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壽成有些急了,他知道自己取勝之道在於速戰速決,否則等各地勤王之師一來,他可就沒有勝算了。李壽成騎在馬上,讓自己的親兵去傳令,先入皇宮者,賞銀千兩,取皇帝首級者,封大將軍。
唐昊皺眉看着在重賞之下愈加兇狠的李壽成軍隊,心裡愈發地不安了。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勤王軍隊就算來得再快也需得個一兩日,要怎麼才能拖延一點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