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花(上)
“我要去遛狗,你去不去?”祁穆站在門口問封百歲。
“不去。”封百歲的手不停地在鍵盤上飛舞,頭也不回地答道。
“等我回來,你最好已經升級了。”祁穆把金毛拉出來,順手關好門。
自從打遊戲的技術被封百歲鄙視,一氣之下讓給他操作以來,祁穆的號幾乎都是封百歲在上,雖然心裡有點不爽,但是偶爾登陸看見小人頭頂那個數字上升的速度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只不過打發時間的電腦被封百歲佔領了,祁穆只好去找其他辦法,比如看書,比如遛狗。
溜金毛是一項高風險高投入且收效甚微的工作,祁穆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保證它能像正常的狗一樣前進,並且把前進的路線控制在合理曲線範圍以內,使它不至於繞圈,還要隨時防範任何突發狀況的產生。
幸好最近金毛似乎習慣了這個行爲模式,出門一趟也沒那麼累人了,祁穆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喂,那個小哥,能不能幫個忙?”
左上方突然響起說話聲,祁穆前後看看,只有自己一人,只好擡頭。
旁邊別墅的露臺上站着一個年輕女人,正在向他招手,“不好意思,我上來的時候沒注意,那道門關起來了,外面打不開,我又沒有鑰匙,家裡只有我一個,能幫我開一下嗎?”
“我進不去你家啊。”
女人趴在露臺邊指指後門的位置,“我剛纔在那裡澆花,沒有關門,可以從後門進來。”
祁穆看看金毛,有點猶豫。
那個女人又說:“不放心狗的話可以一起進來,麻煩你了。”
祁穆想了想,還是繞過花園,從後門進去了。
這幢別墅採光不太好,裡面黑乎乎的,不過還是能看出傢俱並不多,有些房間甚至是空的。
金毛不肯上樓,祁穆把它的鏈子拴在扶手上,一個人走上三樓打開露臺的門,女人舒出一口氣,拍拍胸口道:“我還以爲出不去了,謝謝你啊,小哥。”
“不用謝。”祁穆轉身下樓,女人跟在他後面,熱情地挽留他吃飯。
祁穆不好意思地道:“我已經吃過了。”
“那再吃點?”
“不用不用...”祁穆推辭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要回頭,後腦卻一陣劇痛,人已經昏倒在地。
再次醒來,他被放在了一把椅子上,雙手綁在背後動彈不得。
祁穆試着掙扎幾下,沒有效果,打量這房間一圈,角落裡有一張摺疊牀,牀旁邊放着一個小圓桌和幾個團凳,金毛靠牆趴着正在睡覺,嘴邊還有一灘口水。
他想把金毛叫醒,這時有人進來了,是那個被困在露臺上的女人。
“你醒了?”她彎腰湊過來看着祁穆。
祁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她:“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女人重複着祁穆的問話,歪頭想了想,一派天真的樣子,“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我什麼也不做。”
祁穆只覺得事情越來越麻煩,只好問:“你是誰?”
“我是安琳啊!忘了我了?”女人對他眨眨眼,語氣親密地道。
“什麼安琳...”祁穆努力回憶着是否見過她,但是想遍了學校、小區,還是找不到這個女人的印象。
安琳站起來,走到角落把小圓桌搬到祁穆跟前,祁穆看着她的動作,還是一頭霧水。
小區......對了!
看到她身上穿的裙子,祁穆猛然想起來,在小區門口擦肩而過的那個女人...景觀湖邊一動不動的那個女人....
都是她!
雖然前後見過她兩次,但他們無疑是陌生人,爲什麼要襲擊他?還非法禁錮?
祁穆想起昏倒前後腦的劇痛,她當時是用什麼打的?看看兩邊肩膀,好像還沾着一點血跡。
安琳把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捧出一個塑料飯盒,打開來,用勺挖了一勺米飯,又配上一點蔬菜,然後遞到祁穆嘴邊。
祁穆看着她的姿勢,額頭上冒出冷汗,“你在幹什麼?”
“餵你吃飯。”安琳理所當然地答道,勺子碰了碰祁穆的嘴脣,想讓他張開。
“...你把我的手放開,我自己吃。”
“不行!你會跑的。”
祁穆無奈,“你到底爲什麼把我綁在這裡?”
“因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安琳眼睛一眨不眨,緊緊地盯着祁穆,眼神裡的認真近乎偏執,祁穆頭疼欲裂,搞不清楚這個女人到底發了什麼瘋,接下來又想怎麼樣。
爲了不讓安琳的情緒失控,也爲了活下去,祁穆只能接受這種吃飯方式。
吃完飯,祁穆請求她弄點吃的給金毛,安琳溫順地照辦了,弄完以後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興奮地說:“連喜歡狗這點都一模一樣!”
祁穆被佔了便宜,可惜雙手被縛,也沒有辦法。
之後安琳出去了一會兒,回來以後把一個團凳拉過來,坐在祁穆腳邊,枕着他的腿開始睡覺。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祁穆不知道天是不是已經黑了,但是他感覺應該還在那幢房子裡,從他走進門到現在,已經過了多長時間?
安琳的呼吸越來越均勻平緩,祁穆知道她睡着了,開始在腦子裡不停地盤算怎麼離開。
繩子很結實,綁得也很緊,不可能掙脫;
這裡沒有窗戶,大聲求救的話應該不管用;
逃生的希望只剩下一個——手機!
幸好他還帶了手機。
但是他沒辦法撥出去,只能等着別人打進來,誰會發現自己失蹤了?封百歲嗎?
可是他是鬼...
不對,他雖然是鬼,但是能碰到東西!
祁穆在心裡默唸:封百歲封百歲封百歲...你不要沉迷遊戲...千萬要發現我沒有回去啊.....
封百歲總算升了一級,鬆開鼠標,打算休息一下,卻發現祁穆不在家裡。
他去遛狗了...
這樣想着,他看了看時鐘,十點。
封百歲不厚道地想,還好沒有一起去,遛金毛果然很有難度...
轉念一想,但是遛到十點也太晚了點吧?
他有點擔心,出了房間,看見撞死鬼父女正飄在客廳裡看電視。
“你們兩個,知不知道祁穆去了哪裡?”
斷頭女鬼提起頭來,“這個年紀的男生和女同學約個會,回來晚一點,很正常啦。”
祁穆?約會?
封百歲想想他跟女人走在一起的樣子,立即沉下臉。
撞死鬼大叔在旁邊說:“是不是在龍湖那邊聊天呀?不過聊得也太晚了,就算是男娃,也該早點回來嘛。”
封百歲一想也覺得有可能,於是決定再等等。
他轉身回房,撞死鬼嘟噥了一句:“會不會遇到危險了?最近搶人的也挺多。”
封百歲頓住,忽然就朝門口衝去。
撞死鬼嚇了一跳,跟在他後面喊:“你要去找他啊?等等,俺跟你一塊兒去!”
封百歲置若罔聞,腳不沾地移動得飛快,到了龍湖邊,他也不知道吊死鬼究竟在哪棵樹,只好一路胡亂喊去。
“喂——在不在?在不在?”
“怎麼了?”吊死鬼在他背後現身。
“祁穆在哪裡?”
“祁穆...他今天沒有來過啊。”
要來龍湖遛狗的人,竟然沒有出現...
封百歲心裡咯噔一下,僵了一會兒,撞死鬼才慢吞吞地趕到,又問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哎呀,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怎麼辦呀?”撞死鬼急得團團轉。
封百歲冷着臉對他說:“你在這邊找,我去那邊找,把附近全部找過來!”
撞死鬼點頭道:“俺去把閨女也叫上!”
吊死鬼也說:“我不能離太遠,就負責龍湖的區域吧。”
他們找了很久,最後在龍湖邊會合。
“找到沒有?”
各自搖頭。
封百歲的臉色十分難看,“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剛過。”
這時斷頭女鬼提議:“打電話吧,他有沒有帶手機?”
“試試看!”
封百歲第一個衝回祁穆家,找了一圈才發現根本沒有座機。
撞死鬼說:“要不用公用電話?”
“怎麼打?”封百歲問他。
“你不是能碰到?”
“你有電話卡?還是能給錢?”
封百歲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廢話,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熟睡中的張老頭被提着領子晃醒,一睜眼就看見封百歲凶神惡煞的臉。
“大半夜的,造訪寒舍有什麼事?”
“你這裡有沒有電話?”
張老頭莫名其妙地道:“算命攤子怎麼可能有電話。”
封百歲丟開他就要走。
“等等!”張老頭叫住他,從枕頭旁邊摸出一隻手機,“還有這個嘛。”
封百歲不客氣地劈手奪過來,飛快地按下祁穆的號碼。
感覺到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祁穆心中一喜,開始扭動身體,直到手機從衣袋裡掉出,摔在地板上。
居然是廣告短信...
祁穆暗罵一聲,看看腿上熟睡的安琳,能不能想個辦法哄這個女人解開繩子?
這時地板上的手機屏幕又亮起來,開始不停地震動。
是來電!
祁穆激動了,拼命挪動着腳尖去夠手機,震動結束以後,鈴聲響起來,他暗道不好,忙用一腳踩住手機,另一隻腳尖把握好力道對着通話鍵按了下去。
電話裡傳出封百歲急迫的聲音,“喂?你在哪裡?”
祁穆努力把身子前傾,對着手機說:“封百歲,救命!救命...”
封百歲手一緊,幾乎捏爆手機,“你在哪裡?”
“別...”
祁穆還沒說完,安琳突然尖叫一聲,撲到地上抓住手機。
“喂、喂!你在哪......”
下一秒,手機帶着封百歲的聲音被砸到牆上,然後摔落在地。
安琳回身,跪下來抱着祁穆的腿痛哭流涕,“你又要離開我對不對?爲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不要...你要留下來陪着我...”
祁穆遠遠地看着那個手機,屏幕已經黑了,安安靜靜沒有一點生還的跡象。
就像他獲救的希望一樣。
安琳哭了很久,直到祁穆都開始打瞌睡了,她卻突然站起來,彎下腰,把臉貼近祁穆的臉,輕輕地呢喃:“真像啊...特別是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祁穆的瞌睡立刻醒了,被迫和她對視着,感覺到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眼眶周圍溫柔地撫摸,背上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看他瞪大眼睛的樣子,安琳忽然笑起來,把他的頭攬進懷裡,邊拍邊說:“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你高興嗎?”
祁穆的口鼻被她壓在肩膀上說不出話來,安琳自顧自地說:“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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